【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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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郊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切都变得阴暗因此很容易便使人心生倦意。灰色的墓碑经雨水打湿之后更加冰冷。

墓碑前摆放着大堆大堆的鲜花，似乎半个警局的人都曾来过此处，追悼这位德高望重的警官。

雨后的空气阴冷得仿佛能钻入皮肤般。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呼吸时带着一层薄薄的寒气

千雪美枫举着黑伞站在目前，穿着警服的样子十分帅气，长发被盘起，这使她比在学校时的装扮成熟干练不知多少倍。

睫毛被晨雾濡湿，眼眶边缘的红色还未褪去，她小口喘气看着眼前的墓碑。

父亲逝世，这件事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相当的打击。

和田直树做为父亲其实并不合格，因为他在工作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几十年里分给家人的时间太少。

他和千雪美枫的关系才刚刚好转，这还是因为千雪美枫进入了警局，很多事情都需要他的帮助指点。

在他的教导下，千雪美枫以相当的速度晋升。虽然外界有闲言碎语，但父女二人都不是很在意，因为千雪美枫的确是靠自身的能力胜任那些工作，他们问心无愧。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会死？

千雪美枫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她也希望她能止住哭泣，然而，当下埋在土地里长眠的，是她的父亲。

是她深深敬爱着的父亲。

她还能想起，在一年前她决定消除档案帮助她父亲潜伏在那所大学里的场景。

和田直树停止阅读，那道锐利的目光从书上移开，他抬头看向他的女儿。

“这件事情太危险，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他说。

“我是警察。显然，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因为都没有其他的人敢插手。”千雪美枫皱眉说，“所以就由我来吧。”

“我说了，这件事太危险。”和田直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愿意去……”千雪美枫皱眉。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你参与到这件事。”和田直树看着来人，语气愈发严肃。

“这个时候知道我是你的女儿了？”千雪美枫讽刺地冷笑一声，她显然对眼前的人感到不满，“这真是太好了，在过去那么些年…你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和我说过话。”

“美枫——”

“不要叫我的名字。”千雪美枫打断了对方的话，“长官，我是在以警官的身份向您提交邀请，请允许我到那所大学潜伏观察。”

“我们目前只是觉得那里可能会有组织的人，消息并不准确。”和田直树将书工整地合上之后放到桌上，这个人就连摆书的动作都一丝不苟。

“面对这种组织，不可能有准确的消息。只要有可能，就该去试。”千雪美枫说。

“是，可是你要怎么试？”和田直树反问，他显然是想为难一下他的女儿令其知难而退。

“我总会有办法，别忘了我学的是情报学。”千雪美枫说，“我只要呆上一年…一年之后，我就可以给你准确的结果。”

“……听着，美枫，你是我的女儿。”和田直树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抬头语重心长地说。眼镜的镜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不希望你去执行这种危险的事情。”

“可是你就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千雪美枫上前一步之后指了指自己的警徽，“而且，抛去我们的关系，我也需要证明一下自己。”

“这太危险了。”和田直树显然相当为难。

“长官。”千雪美枫并没有让步的打算，“我希望能参与到你正调查的事情，我希望能帮到你一些什么。”

书房内，闪耀得让人无法睁眼的阳光下，父女两人对峙。

转眼间，已经一年多没有穿上这套警服了。

眼泪同雨滴一同落到地上，过去同和田直树相处的场景一幕幕在千雪美枫的脑海回放。

为什么没有仔细地，耐心地谈一谈工作之外的事情？

为什么那时说话总是带着怨气，无时无刻都在责怪对方因工作而冷落她这件事？她明明知道，那个人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尽管危险，尽管牺牲很多，但是正确的，值得人去做的事情。

“爸……”千雪美枫的声音不停颤抖，她哭得一塌糊涂。

雨一直下着，而她一直站在墓前，穿着警服，为过去父亲在世时她亲手造成太多的遗憾忏悔。

警局的人心已经散了。

和田直树的去世就好像为其余的人敲响了警钟，所有人都不愿再就这个案子查下去。

其实之前那些人就有想要放弃的迹象，只不过碍于和田直树还压着，不得不硬头皮冒着风险查下去。如今和田直树去世，他们一来着实吓得不轻，二来没有人再逼着他们查下去，三来，这本来就是和田直树成立的秘密小组，所以自然而然地，小组的制度已经崩溃，没人愿意继续。

不，大概只有一个人还在坚持。

不知多久之后，千雪美枫从墓碑上起身，她的脸上沾满泪水。

她并不是会一意孤行然后硬碰硬的人，但唯独这次，她宁可豁出性命也想将其画上句号

因为那是她父亲的遗愿。

“又是那个家伙？！”

拉着窗帘的房间内，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来回踱步，他的心情显然非常不好，将一叠报纸恶狠狠地摔到桌上。

“冷静些。”另一位女人坐在一旁的沙发，心平气和云淡风轻地抽着烟。

“怎么冷静？他们是想要冲出宇宙吗？直接跑去杀警方高层？”男人将手插到西服兜里，他终于走到沙发上，坐在唯一一条被阳光照耀着的地方。也因此，他的半边脸得以被看清。

二十多岁，长相英俊，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的黑发的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加藤 岳的脾气显然和他斯文的样貌不太相符。他的被阳光照亮的半边脸上写着毫不掩饰的震惊与愤怒。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女人吸了一口烟之后悠悠地吐出。

“显然有蹊跷！”加藤岳没好气地说。

“你最好淡定一点。”女人的金色短发在阳光下焕发自然而迷人的光彩，她用嘴叼着烟，拿起手机一边浏览网页一边说，“老大和烈都很淡定，你急什么？”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是不要命了吗？她这样做万一警界认真起来，受害的可不止他们组织。”加藤岳深吸一口气之后说。

“我说了，这件事有蹊跷。”山崎绫香终于抬眼看着对面的人，“老大，我，还有卯之花都不认为‘I’这次的行动是受人委托。”

“什么意思？”加藤岳皱眉。

“简单来说，我们认为是他们组织的把柄被那些警察发现，他们慌了之后才这样做的。”山崎绫香说，“杀掉那种级别的人，就算是‘I’应该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而且是潜入进警局杀掉。这是不要命的赌博行为。”

“他们有把柄被发现？”

“我们都这样猜测，毕竟事实是指向这个。而且，我们也不认为有人会出钱雇佣‘I’去杀那个人。一来，那要出相当的价钱。二来，如果真是那种程度的需要，为什么不找排行一位的卯之花来做？”山崎绫香耐心地解释着。

“…老大和卯之花也这么认为？”加藤岳的表情十分复杂。

“显然。”山崎绫香说。

“所以他们有说什么吗？”加藤岳仿佛有点泄气。

“我发现你好像特别憎恨‘I’。”山崎绫香敏锐地抬了眼说。

“我只是觉得那家伙太活跃，很烦。”加藤岳不屑地说。

“那接下来的消息你听了恐怕会开心。”

“什么？”加藤岳终于侧过头，阳光照射到他的另一半侧脸。

左脸上一条狭长狰狞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恐怖，他的眼睛因好奇而闪闪发亮。

“那家伙这个举动已经违反了原则，理论来说应该受到惩罚。”山崎绫香将烟按灭之后看着最后一缕白烟散去，她的语气如同冰川般直白冷冽，“我们打算进行一次正面的交锋，给他点教训。”

“什么教训？”加藤岳顺着问。

“你听了一定会开心的，”山崎绫香又从兜里拿出一根烟，将其点着，深深地吸一口才继续说下去，“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找到了‘I’的下个任务的地点以及具体的信息，等她执行任务时卯之花会在场帮她一把。如此她任务从

未失败过的记录也该被打破了，就算被拆穿，别的组织问起来我们也可以把消息全部抖出去，说是为了惩罚她之前的事情，合情合理。”

“……什么？”加藤岳听完之后猛地睁大眼睛，“可是我们怎么会知道…？！”

山崎绫香听完讽刺地轻笑一声。

“那个不重要。”

“勇音是做图片设计吧？”别墅内，卯之花问。

“是的，怎么了？烈。”勇音点头。

“其实有一件事想拜托勇音。”卯之花说着，拿出一个U盘，她走至对方的身边。

“什么？”勇音疑惑地看着U盘。

“是有关选修课程上的。”卯之花说，“三天之后要交作业，而里面有些图片加工方面的事情，我对那些没有什么了解，如果勇音可以帮忙的话……”

“当然。”没等卯之花说完勇音便点头，她抬手十分自然地接过了U盘，“三天之后给烈就可以吗？”

“是的，不过，勇音忙得过来吗？”卯之花轻声问。

“最近事情不多，”勇音又扯了起来，其实她还要为接下来的任务做准备，时间并不能算是宽裕。但如果是卯之花的事情，就算放弃任务她也要帮忙，“完全有时间帮烈。”

“如果那样的话就麻烦勇音了。”卯之花露出温柔的微笑。

勇音看到那个笑脸之后脸红侧向一旁，果然，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不管什么忙都是要帮的啊。

而且是心甘情愿，幸福甜蜜地去帮。

“唔……三天之后会给烈的。”她说，“或者我更早一点做完…？”

“不必，三天之后就好。”卯之花看着一旁的人，“麻烦勇音了。”

“不，真的没什么。”勇音赶紧摇头。

两人对视之后分别笑了笑。

“对了，烈喝点什么么？”勇音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喝点什么？”卯之花疑惑。

“不，就是刚顺便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各种东西……还有水果什么的，如果烈想喝的话我就去弄。”勇音说，“喝什么都好。”

其实她完全是想做饭或者弄东西给对方才买，根本就不是顺便。

“勇音最近总是买很多东西。”卯之花听完之后了然地微笑说。

“……总觉得把冰箱填一填会比较好。”勇音看着对方的笑脸突然觉得有点别扭，如心思被看透般，她侧过头说。

“下次不要买那么多东西了，”卯之花说，“毕竟很重，不要累到了。”

“……”

勇音回头之后刚想说话，却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被卯之花消减。

而作为回应，她也顺势闭上眼睛。

作为奖赏般，卯之花温柔地吻了眼前这个单纯而贴心的人。

“我去弄点什么吧，勇音想喝什么？”松开之后，她款款走至厨房的方向，用温柔的语气问。

“……唔…我……什么都好。”勇音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开口。

当晚凌晨，虎彻勇音和卯之花烈同时接到电话。

而她们所谈的内容，都是三天之后的那个任务。

“这次任务会和其他人配合，你的位置很重要，一定要多加注意。”那边，坂本的经过处理的声音传来。

“嗯，我明白。”勇音轻声说。

“虽然我们的目标是阻止那个人完成任务，不过随手朝着头开一枪也无所谓，由你来决定吧。”山崎绫香的声音经过处理之后化作闷闷的男声传来。

“我知道了。”卯之花烈垂眼说，“不过，这不会对组织的声誉造成影响吗？”

“我们会处理好的。”山崎绫香说。

“好的，”卯之花最终点头。“我明白了。”

窗外月色渐暗，风雨欲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