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9654321 于 2014-10-23 06:28 编辑
因为,那个房间太暖和。
放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吃过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满足得昏昏欲睡。
手边是那个人光洁的脸庞,细碎的发尾。
近在耳边的是她好听的声音,说着让人开心的话语。
让自己一时觉得,头晕目眩。
所以吻了上去。
——做了错事。
一刹那竟然认为,
她的“喜欢”回应了、自己滚烫的心情。
一如往日般喧嚣的道场里,不同的是,死寂般伫立的园田海未。
绘里是个温柔的人,也是个有趣的人。
和她呆在一起,既不用担心会觉得辛苦,或者遇到什么障碍,因为她总能把一切能力范围内的事情考虑得很周到;也不会觉得古板或者无趣,像自己认识的其他个性可靠的武者那样,严肃得让人紧张,连聊天都紧绷弦上的感觉。
体贴地考虑着自己的难处,小心地避开尴尬的话题,会提古怪的观点、让自己轻笑起来,也有名目纷杂的兴趣,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对那些事物热情得很可爱。
很温暖,让人觉得、和她待在一起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所以,她才会、
说出那样的话。
捏紧了,手中教导用的木棍。
抚摸着她的手,悠长的乐曲,愉快的邀约,亲密友善的对话。
因为,当时的氛围太柔和、太贴近。
所以绘里才会,在那一刻想要开口告诉自己、两人间的相处是愉快的。
又或许是,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抚摸的方式非常轻柔。
然后如同往常一般,使出小小的恶作剧,等待自己慌张的反应,然后在两人的轻笑和红着脸的解释中,把这件事作为一个缤纷的小插曲,慢慢地,引出下一个俩人能愉快交流的话题。
让自己高兴,让自己安心。
从来都是这样,温柔又高明地、照顾着自己一切的情绪。
红酒一般,柔和而优雅。
而粗俗的自己却被醇香迷醉了头脑。
动作过大,打翻了那杯晶莹的液体。
“那个……”
身边谁的声音。
做出那样的举动的话,她以后要怎么样看待自己呢?
残酷地诀别、背地里疏远,这样的事情、那个有着明亮的心的人是不会做的。
难道真的要她,慢慢说服她自己,试着和一个永远沉没于黑暗的人、共享未来吗?
她已经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了一个挚友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支持。难道,自己真的还要剥夺她和恋人一起看电影的喜悦,为对方展示心仪衣服时的悸动,甚至是、随口聊一两句电视剧和新闻的轻松自在吗?
“园田……”
呼喊恍若耳边,却虚无缥缈。
没有办法有效率地读书,无法察觉她近在眼前的喜怒哀乐,无论到达什么地方都要格外小心,否则就会带来、十分显眼的尴尬行为,甚至是,让旁人挂心的、自身的安全问题。
那样永远带着负担的陪伴,打从心底来说,她会乐于接受吗?
对于眼睛是这样的自己,爱慕性质的憧憬,她会有吗?
自己这种,
连称赞对方“你很漂亮”、都做不到的人,
没有资格。
“园田小姐!”
终于惊醒过来,点头示意身边的人自己有在注意。
连训练都怠惰了的自己……真的太不像样了。
“园田小姐!防守对方正面攻击动作的话,用多大力道,反击会比较方便呢?”
洪亮的男声,诚恳又热烈的情绪。在这个园田道场里修炼数十年,仿佛是兄弟一般、却仍旧敬重自己为师的田村,朴实谦和的语气,揪起了海未心中名为“园田”的巨大责任心,以及为刚刚失神产生的罪恶感。
“击打过来吧,我演示出来,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摆好阵势,从学员那里借来一把木剑。
前脚掌用力较大,重心有后倾趋势,所以是……
轻易地,冲向自己的田村由上而下的劈砍、从斜面断开,侧面攻回对方头具。
得分。
“啊——”
脱下面具的大男孩,掩饰不住的挫败,然而欣喜也是借着冒了出来。
“原来如此!轻轻截开,迈步到对方未防守的地方。”
“但是,我要怎么判断,这么做的时刻呢?”
积极求知的男孩依旧语气跃动。
而海未却突然,僵住了。
怎么判断。
如果是剑道交流,问自己的话,回答当然是脚在地板上踏步,声音的变化引起了经验性的姿势判断。
自信且合适的回答,没有问题。
但是提问的是学生。
没有必要、也不能要求他们使用如此麻烦的技法。
因为他们看得见,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最有效的是用敌人身体姿势的不同阶段经行分辨。
但是,那一块,自己无法正确指导。
然而必须正确指导。
因为父亲的头发已经开始泛白,像这样、精于教学的年月也并不会太久。
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自己是会继承这个道场的、
——唯一的“园田”。
但是失明以后、对于依靠听觉实战的高强度训练,已经叫自己脑子里,关于视觉判断的那一部分记忆,模糊得无法辨认了。
“园田小姐……?”
不、不不不!
不容许自己接纳似的,快速地甩了甩头。
“等等,我稍微想一下。”
一定能想起来的,父亲以前教过的……
可恶、是什么……
“注意肘关节的行动。”
默默走进道场,园田先生没有拉上背后的门。
“海未,今天就到这,你去吃饭吧。”
实际上,想起来的话,又能怎样呢?
瘫软着躺在床上,抱起枕头,埋进自己的脸。
只凭声音的话,能精确地指出手部是什么动作吗?就算能,自己能准确地表达出来吗?能好好地摆出来吗?
不能和他们一起分享视觉感受的话,自己又要花多少时间,去找到做到那些事情的方法呢?
自己、可以努力。
但是浪费掉这里的弟子宝贵的学习机会,为自己提供找到方法的练习、
——这样误人子弟的话,园田道场的武道又何在?
怀里的枕头上,紧紧扣住的关节,已经开始泛白。
“为什么我是……这样没用的呢?”
……
“并不是哦。”
虚掩着的房门那边,传来一声轻柔的话语。
海未从猛地床上坐起。
“绘里、你怎么会在……”
“来看看这好几天你没去超市买菜、你们家都吃了什么的时候,伯母让我进来的。”
金发的高挑女性平和地笑了笑。
“不过现在,最急着和你讲话的、大概不是我。”
被绘里扶着来到门口的时候,忐忑的海未听见了、大约有十几二十多个或稚嫩、或沉稳的少男少女惊喜的轻叹。
无一不令人耳熟。
因为这些大多数都是,在园田道场里度过了相当长一段成长岁月的、父亲最得意的弟子们。
“园田小姐!下午的时候说了那样的话,是我太鲁莽了!”
带头的田村,恭敬而急迫地行了礼。
“没有考虑到您的心情,讲了叫您自责的事情,这些,是我们在看起来非常困扰的您离开之后,才从师傅那里了解到的。”
顶着一头慌慌张张跑过的乱发,手却安分收礼地、好好摆在两侧。
“我们想说的是,您在我们心中,真的很了不起。光是看不见了还能继续做剑道高手,本身就了不起了,而且,还能耐心、有效地指导我们,我们真的都很敬佩。”
“——像绝世高手那样!”
“菜鸟西泽你闭嘴啦!”
不大的人群散发出善意的哄笑声,被教训了的男孩子挠着脑袋,也跟着嘿嘿地笑。
“所以,当我们知道您对于道场的烦恼以后,我们就想说,”
搓了搓鼻子的田村重新挺直身子。
“就像您刚刚看到的那样,我知道我们还不成熟,大都是还在念书的学生。虽然也是一二十岁,但是和您不一样,大概是相当不可靠。”
“但是,不管是这个园田道场,还是师傅、或者您,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想要与之共同克服难关的、重要的存在。”
“师傅和您的教诲,我们会认真的听取;教导下一代弟子的事情,我们已经安排了时间表,会尽力帮上忙;然后,把这些在一代代弟子中传承下去……”
“而且这些都是,和师傅商量以后的决定。”
“所以,”
其他所有在场的弟子,在下一句话开始的时候,都肃穆地收紧了站姿。
“请允许我们,和您一起,为延续园田道场而努力。”
……
……我可以,对他们这样相信着吗?
这些孩子,又是在什么时候,成长为如此出色的大人了呢?
不知道……
泪水,不经意间沾湿了脸庞,嘴角尝到的是、淡淡苦涩的味道,又被旁边的手温柔抹去。
源于不知名的感情,心中剧烈地颤动着。
但是明白的是,那其中、没有一丝悲伤的感觉。
那么……
轻轻地,绽放出笑容。
这样的他们……
不、
我们、的话……
一定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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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等待,抱歉这次不甜呢{:4_351:}也是在构思的时候,反反复复整理了一下自己描写的情绪线,觉得到上次结尾的时候,海未的自我认知(包括恋爱认知)状态、实在不适合发展稳定的情侣关系。KKE的温柔是一方面,但是不自己迈过那道坎的话,园田小姐估计很难放开自己的情绪。
所以还是应该等到她性格上的心结解了,再深入地讨论感情问题。(毕竟前面埋了那么沉重的一个大伏笔……)这样下次,KKE关于两人的关系的事情就能谈下去了。然后海未就能觉醒真正的自我。然后夏天就开始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