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pseg159 于 2014-10-23 13: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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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長!我要去東京讀書!」 「啊。要去讀大學?」 「對!」 店裡唯一的打工男孩靦腆的笑了笑,我稍微想了會兒。 東京嗎? 看看環繞著微黃燈光的室內,比起窗外的白天要再豐富一點的淺黃。掛在牆上的古老大鐘,傳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看起來附有氣質的精緻桌椅,即使被點綴上如此精美的裝飾,實際上也只是單純的家具。店內中流放的是幾個世紀前的古典音樂,安靜又悠閒的時光。 「我也要去東京。」 「咦?店長?」 「嗯?」 看到男孩有些驚訝的模樣,我瞇著眼笑了起來。 「我要搬家了。」
比起想像中還要苦澀的是哭過之後、失戀之後的感覺。宣洩過感情後,並沒有讓我感到輕鬆,只是讓人變得更加冷靜。冷靜的不得不去思考這些時光,然後做出決定。 決定嗎……總之搬家是一定的。 並不是三橋小姐這麼說的,是我自己個人想要做的事情。 要說是為什麼……可能是單純的逃避現實? 不捨得是不可能的。但是我需要的是一個讓我轉換心情的新環境,去東京這樣的決定是有點倉促的,不免嚇到周圍的親戚朋友。 三橋夫妻也是呢。 不對,他們沒有那麼的意外。只是在看著我的時候露出了十分悲傷的表情,明明是笑著說一路順風,卻讓我覺得他們其實想要我留下。 雖然是種自戀的想法,但我就是這麼覺得。
「小柔音就要離開了啊……」 三橋先生來到我店裡的次數越加頻繁。 我不確定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的,但我也不想去猜測。 越想,就只會讓人更加難過。 「要去東京?大都市啊──」 「這間咖啡店人太少,我怕退休之後的儲蓄不夠。」 「是嗎?」 三橋先生勾起溫和的笑容,注視杯中的咖啡渣。有點傷感的笑容,他大概也知道我是在找理由。 「房子找好了?」 「周末要去看。」 三橋先生先是閉起眼,再次睜開眼時,那雙瞳孔渲染不捨。他開口、閡起嘴唇,重複幾次動作之後,又是露出笑容。 「什麼時候離開?」 「誰知道呢。」 三橋先生注視牆上的時鐘,呢喃著:「還有時間吧……」 我笑而不語。 還有時間嗎?我不知道。
和三橋小姐見面也是越來越頻繁。 被拉出去逛街、看電影,開玩笑的說著「我們去約會吧!」,彷彿很自然的三橋小姐,我能看出她臉上的僵硬。 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對待我嗎? 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和我一樣在逃避。我知道即使傷害我的是三橋小姐,加害者的三橋小姐應該也不好過。 忘了誰說過人都是自私的,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在心裡默默同意。 不過,我也無法否認人類是善良的生物。 如果是完全自私的生物就好,是不是生活會輕鬆一點? 因為只要想著自己,除了自己以外都不會被牽動的感情。 「三橋小姐。」 有些晚歸,夜路很危險是知道的。 今天的三橋小姐卻執意要晚點回去。 快要到達的公寓和睡覺的時間。這樣的話沒問題呢。 「對不起。」我向她道歉時沒看到她的表情,被黑色遮住,只有淡淡的輪廓。「還要麻煩妳陪我到這麼晚。」 「沒、沒事啦……而且說要留這麼晚的是我喔?」 「嗯。」我輕聲回應,「還是對不起。」 「突然搬家應該造成了困擾吧?」 「是有點……」 我的聲音是哽咽的,想哭的心情又湧上。 還真是脆弱啊我。嘲笑自己,還是沒有停下想要說出口的話。 至少,讓我做一次英雄也好吧?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任性。然後,可以請再答應一個請求嗎?」 「可以喔!」 「聽到我接下來說的話,請對我說『對不起』。」 「唉、什麼意思?」 聽起來有些迷糊的三橋小姐,我吸吸鼻子,把快要流出的鼻涕吸回去。 是黑夜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白天的話,淚水要流出來的樣子就會被看到吧? 「三橋小姐,我愛妳。」 是有點破碎不堪的聲音、沙啞著、尖得不想話,讓我懷疑那真的是我的聲音嗎?是我的哭聲? 安靜下來的氣氛,我正等著三橋小姐的那句話。 「……對不起!」 三橋小姐的聲音一直都很清澈,沒有絲毫的含糊不清,是我很喜歡的聲音。我看到那張朦朧的笑臉緊緊閉著眼,似乎閃爍淚光,仔細一看的確是、流著淚。 為我哭的三橋小姐,還有跟著笑出來的我。 啊,被甩了呢。 「謝謝妳。」 謝謝妳包容我的任性。 「再見。」 和她揮手,我看到她也跟著道別後,立刻跑回家。 有些慌忙的打開門,沒有忘記鎖門。就這樣把鞋子隨地脫在玄關,沒有整齊的擺放在鞋櫃裡。丟下手中的行李、胡亂的脫下外套。 ──埋進枕頭裡,大聲哭泣。 太好了。 告白了、結束了。 太好了。 只想哭。哭到睡著。 現在只管帶著淚水進入夢鄉。 洗澡,明天再說吧?
隔天出門還是會和三橋小姐打招呼,說著「早安」。 誰都沒有提到那件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生活下去。 不變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幸福的生活就算祈禱一下也不奢侈吧? 不是我的幸福,是三橋小姐的幸福。 我明明那樣祈禱過的。 為什麼?
三橋先生住院了。 我去東京看房子的那天,接到三橋小姐的電話。三橋小姐說話時急急忙忙的,我只聽見三橋小姐說到車禍、住院幾個字,她聽起來彷彿就要哭了一樣。 聽到消息的我也相當驚慌,但沒有辦法立刻回去,安慰她了幾句後,讓她冷靜下來,她說要去醫院看看三橋先生的情況,稍後再打給我。 只是擦傷,太好了。 再次打來的三橋小姐哭著、笑著向我報告。 真的是太好了。 我不能想像三橋先生離去的情況,他是個幽默風趣的人,是我的朋友。我無法接受身邊人忽然消逝,那會是種寂寞的絕望感、悲傷的空虛感。 幸好,它沒有發生。 到達醫院時已經將近晚上八點,看到病房中還在笑著的三橋先生我才真的放心下來。 「小柔音!」 三橋夫妻向我打了招呼,我用笑容回應他們,把從東京帶回的土產交給他們。 「三橋先生還好嗎?」 「還好,醫生說只是些擦傷,住院觀察幾天就好。」 三橋先生說道,露出笑容,幾使全身上下有幾處都被紗布包紮,他的笑容依舊燦爛。 「是車禍嗎?怎麼發生的?」 「有點不小心,沒什麼大不了的。」 三橋先生的回答顯得有點漫不經心,聽出他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我也不打算繼續追問。 「對了,今天房子看的怎麼樣?」 「還不錯,預計下個月就能搬進去了。」 「小柔音會變得很忙呢。」 「還是會來探望三橋先生的。」 「就算搬到了東京?」 三橋小姐突如其來的問句讓我愣了下。 我笑了笑,告訴她我會。 「即使搬到了東京,偶爾還是會回來的。」 那個,大概是苦笑。
「三橋小姐,沒事嗎?」 三橋先生住院期間,三橋小姐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似乎是為了讓自己比較忙碌,三橋小姐明明獲得難得的休假,卻自告奮勇的提議要幫我整理行李。 我拒絕了。 「對不起,心情還是有點難以調適。」 「啊,嗯嗯……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我們之間的相處越加尷尬,儘管沒有提起,但兩人都心知肚明。想要假裝自然卻變得更加做作,有些事情也會默契般地避免。兩人的單獨相處、談論三橋先生,我和三橋小姐都在逃避。 大概,搬家之後很難再繼續聯絡了吧? 這麼一想,又感覺淚水湧上,但明明這是自己決定的事情。 放棄三橋小姐,離開她。 到底這麼做是不是正確的,直到現在再去思考也太遲了。 咖啡廳已經停業,決定搬去東京。房子、車票已經訂好了,行李也陸陸續續包裝完畢──已經來不及回頭了吧? 回不去以前的時光,平靜的快樂時光。 未來會怎麼樣根本不想思考,現在腦袋裡只裝得進當下的事情。好像青春時代時,完全不顧任何事情,投注自己的熱情、盡量的任性。 用盡膽量,不是為了追逐,而是為了逃避。 就最後一次吧,反正歲數都快要變成三開頭了。 當作青春的完結吧,最後的任性。 嗶。 簡訊的傳送聲──是三橋小姐。 「搬家之後……」 沒有顏文字,純樸的黑色,沒有任何內容。 我不清楚三橋小姐到底在想什麼,突然發這種簡訊是什麼意思? 手指有些顫抖的碰觸手機螢幕,其中打錯了好幾個字,最後還是將內容全部刪除。我沒有回覆,三橋小姐也沒有再送來任何訊息。
三橋先生康復的速度很快,但是在我要離開的一天前又回到了醫院。 是車禍,再一次的。 這讓我不得不去懷疑三橋先生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這麼頻繁的車禍發生也太不尋常。三橋小姐很擔心,要求醫生做全身檢查。對方剛開始是不太願意的,最後是另一位醫生看不下去才讓三橋先生接受了檢查。 聽到消息的當下,我近乎聽見自己墜落的聲音。從內心傳來的沉重和絕望,我艱難的看向三橋小姐,從那張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徬徨和迷惘。 是惡性腦瘤。 「病人腦中的腫瘤過大壓迫到視神經,造成視力模糊,才導致車禍的發生。請節哀。」 什麼啊……? 聽著醫生過於冷靜的陳述,我就算想生氣也做不到,莫大的絕望感太沉重,我無法接受事實。 三橋先生會死的意思嗎……? 是騙人的吧? 明明前陣子還在和我聊天,談論三橋小姐? 不想要思考,連醫生所說的治療方法都沒有聽進去,空空蕩蕩的,無法想像那到底會是什麼後果。 醫生到底說了什麼,我到底是怎麼回到三橋先生的病房都不太記得了。回過神來時,只有在哭泣的三橋小姐,和悲傷的三橋先生。是寂寞的笑容,彷彿要哭出來般的無助瞳孔,三橋先生輕聲安慰三橋小姐。擁住她時,看向我,讓人無法注視的悲傷雙眼,他張開嘴巴,像是說話般,卻沒發出聲音。 他在對我說抱歉。 是在抱歉什麼? 等到注意到時才發現,我也哭了。
沒有辦法,好好的說出「再見」。 太過於正式的修辭,彷彿真的要離去一樣。 我決定,什麼都不說。 就這樣、搬走。
搬到東京的生活一開始是不順利的。 新開的店面,為了不景氣的生意而煩惱。每天吃著便宜的超市調理食品,節約省錢、開始兼職打工,生活才好不容易走上正軌。咖啡廳不算是很有人氣,卻足以支撐我小小的開支。偶爾的打工還是需要的,和之前相比的確是相當忙碌。 在這期間,不時會和三橋小姐通電話、聊聊天。她會打來這件事情還是讓我挺意外的。我有時也期待著三橋先生的來電,但那支電話號碼一次也沒有響過。 三橋先生怎麼了? 我覺得自己是被恨著的,一聲不響就離開是很過分沒錯。尤其是當三橋先生剛被宣布病狀,不近人情味的我還是執意搬走。 搬家後的第一年冬天,我回去故鄉。 拜訪父母、朋友,之後是到醫院。 三橋先生比之前要更加消瘦,雖然還是揚起笑容,我卻覺得那單薄的身影彷彿要消逝於白色之間,飄渺的、讓人感到淒涼。三橋小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令人心疼的黑眼圈即使用粉底也遮掩不住,勉強勾起的嘴角透露出一些悲傷。 三橋夫妻的狀況相當差。即使滿臉笑容,他們卻不幸福。悲慘的命運,我沒有這樣感嘆。沒有辦法同情他們,因為我只能感覺到三橋先生真的要逝去的傷感。無法入眠的夜晚,我沒有哭,只是像三橋小姐一樣印上了黑眼圈,還不到哀悼的時機。我的內心在哭,想要埋怨卻誰也怪不了,獨自一個人生著無意義的悶氣。 第二年的冬天再次拜訪,三橋先生狀況越來越差,甚至無法好好說話。反倒是三橋小姐,黑眼圈仍舊健在,她的笑容卻燦爛得不可思議。如同為自己施上催眠術,告訴自己露出笑容。 沒有辦法和三橋先生說話,卻與三橋小姐一同做好了決定。一定要笑,不管怎麼樣都要笑。為自己施上憧憬的魔法,改變自己的奇蹟,我們需要的是笑容,像三橋先生一樣快樂的過著生活。 即使三橋先生要求我們不要留念的繼續生活下去,我們真的做得到嗎? 不要悲傷。這樣說服自己。 要快樂喔!三橋先生開朗的聲音卻再也聽不到了。
第三年的四月,迎來離去──三橋先生過世了。 回家鄉參加三橋先生的葬禮,見證他離開的那一瞬間。 雖然我並不願意獻上我的敬意、替死人哀悼什麼的,明明就不想要他死。 為什麼三橋先生不能活著呢? 這就是人生。大概得到的會是這樣的回答吧。 但是我不需要啊,這種客觀的回答。說著大道理,這種事情我也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呢? 人生總是有走到盡頭的一刻。聽到四周人這樣子的安慰,他們說要繼續走下去,不要留念。 聽到的我沒由來的開始生氣,對於這些人過於淡然的態度。 知道他們是為了我們好才這樣說,想要將怒氣發洩在他們身上也不行。 我知道啊!不要留念,我知道啊! 可是,不可能的吧?知道和能夠做到是不同的啊! 我不想要這種安慰,像這種大眾說法。 今天死的可不單單是人喔?是三橋先生喔? 「三橋小姐……」 在葬禮結束後呼喚著三橋小姐,她跟我一樣快要哭出來,還是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應付其他人。 「三橋小姐。」呼喊她,看到她轉過頭看到我時,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柔音……」 「回家,好嗎?」 想要帶三橋小姐,回到曾經住著三橋先生的家。
想要、好好大哭一場。 不想要再聽到任何安慰──是為了自己?還是三橋小姐? 三橋小姐點點頭,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費力的蓋住快要洩漏的哭聲。上仰著頭,不太文雅的姿勢,為的就是不讓眼淚流出來。 拼命的堅持著,卻在到家的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丈人、丈人……」 不停喊著三橋先生的名字、拼命的伸出手的三橋小姐已經滿臉淚水,連克制都做不到、嘶吼般的哭聲。還有就是,沒有發出聲音,也在哭泣的我。 我們並沒有抱住對方,奢取一絲的溫暖。 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人的溫暖,因為那會讓我想起三橋先生。 「三橋先生……」 連站著都做不到,最後跌坐在地上的我。 呼喊的是三橋先生。 「哥哥……」 遠房的親戚、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永遠都充滿笑容的好好先生、待我溫柔的那個三橋先生已經── ──不在了。
留宿在三橋家。與其說是留宿,不如說是哭累了,擅自睡著罷了,其實根本沒有得到三橋小姐的許可。在夜晚時段起床時,才想起自己和三橋小姐都沒有吃晚飯。然後又擅自的用了廚房,做了些東西吃。 當然也準備了三橋小姐的份。 少量的食物,是因為沒有食慾。 至少要吃進一點。 「……柔音?」 「三橋小姐?醒了嗎?」 從房間走出來的三橋小姐揉著眼睛,滿臉的淚水都沒有擦乾淨,滑稽的臉孔讓我不經意笑出聲。 「唉唉?」 「臉很好笑。」 三橋小姐慌慌張張的跑進廁所,梳洗一番出來後,我看見卸妝的臉十分蒼白,和更加明顯的黑眼圈。 「吃嗎?」 「嗯。」 和三橋小姐的晚餐時間很安靜,不時的聊聊雙方的近況,兩人開朗地笑著,伴隨少許的寂寞。 「柔音今晚要留下嗎?」 「留下?」 「嗯,在這裡。」 「我打算回老家,但是……」 ──我想要和三橋小姐在一起。 可是那不是很狡猾嗎? 那不是趁虛而入嗎? 在三橋先生過世之後,這樣陪伴在三橋小姐身邊,會被認為是有心機的吧? ──我只是想待在三橋小姐身邊。 「但是?」 看到三橋小姐的黑眼圈,有點不忍。想要待在三橋小姐身邊不是因為在同情她,打算安慰她。那僅僅是我不夠堅強,太懦弱,需要、最喜歡的人陪伴在自己身邊。 那個、只是我的自私。 自私,是能被允許的嗎? 能被其他人同意嗎? 會被三橋先生允許嗎? 會被、三橋小姐答應嗎? 「三橋小姐,今天能夠留下嗎?」 不夠堅強的我希望自己能夠被包容、被陪伴。 我的小小請求能被接受嗎? 三橋小姐愣了一會兒,彷彿對於我的疑問感到震驚,最後揚起了如同三橋先生的笑容。 「歡迎!」 啊啊,是很燦爛的笑容。
我們兩個久違地,像是在三橋小姐還沒成為三橋小姐以前、在她還是村口小姐的時候,一起睡覺。 如興奮的女高中生般,在床鋪互相聊天直到入睡。 她佔領床的一邊,另一邊則是我的領地。 沉睡,在那一刻拋棄了人的理性,任感情發洩。 像是孤零零的野獸般,互舔著傷口。
那天之後? 一如往常的平靜生活,持續著與三橋小姐之前的郵件交流,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們兩個最擅長的就是假裝,好讓自己能夠揚起笑容迎接平凡的生活。 然後,這就是現在的我。 過去幾年了?這我不清楚,時間的流逝相當快,等我回過神一年又過去了。我很久沒再回去故鄉,也沒見過三橋小姐。我們兩人用著簡訊斷斷續續的聯絡著,像是約定好般的,互相聊聊天,卻從再「見一面」。我的確十分想念三橋小姐,但我認為主導權並不握在我的手裡。畢竟我都被甩過了,由我再向對方提出邀約,也不太好吧?
我們就像熟識的陌生人。
我經營著收入穩定的咖啡廳,有著幾位常客,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算是有點脫軌的休閒生活。只有在中午和傍晚時比較繁忙的店面,下午總是閒暇的時光。喜歡和吧台的顧客閒聊幾句,聽聽附近高中生的話題。在特殊節日時,如同其他店面一樣,擺出特別菜單,將店面裝飾成符合節慶般的模樣。 唯有那個掛在牆上的古老大鐘沒有變過。 我仍舊喜歡那滴答聲,或許有些事情過了多少年都不會變。
夏日,今天的下午沒有客人。 或許是天氣太過炎熱,許多人決定待在家裡吹吹冷氣,也或許是暑假到了的關係,學生們全出遊玩耍,就連打工的孩子也請假了。這讓我的咖啡廳變的有些冷清。 沒有人上門。 我待在清爽的冷氣房裡呆看著行走的路人,沒有任何人停下或是朝這個方向投來視線。我聽著古老大鐘的滴答聲,看向它的鐘面,決定如果長針經過十小格後,還是沒有客人上門就為自己泡一杯咖啡,拿出新買的書享受下午茶時光。 滴答、滴答,時鐘還是在跑,行人還是沒有停下。 正當我以為不會有人上門時,門口掛著的鈴聲響起。 「歡迎光臨。」 如同在身體裡輸入的指令般,我下意識的揚起笑容,朝著剛進門的客人招呼。 直到轉頭,才發現那是三橋小姐。是拖著旅行箱的三橋小姐。有些改變的髮型和身材,但是那張臉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震驚的看著出現的三橋小姐,我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三橋柔音。」 她第一次呼喚我的全名,我的姓氏。即使是初次見面,她都不曾這樣稱呼我。「三橋」是我提醒自己的一種方法,對著那位「三橋先生」我也不會叫他哥哥──那是一種自我警覺。 「為什麼……?」 「我啊,被調職到東京了。」 這甚麼啊?我可沒聽說過喔。 「是個驚喜喔?有沒有被嚇到?」三橋小姐露出讓人懷念的笑容,我揉揉眼睛,竟有種要哭出來的想法。 「我都這麼老了,對心臟不好。」 「騙人!又沒多老!」 她拖著旅行箱一步步朝我前行,笑容燦爛的不可置信,我發現堅強的三橋小姐眼眶紅著。 「吶,好久不見。」她的聲音如同清澈的流水,迴盪在我的耳朵旁,溫柔的就像以前的每個時刻。 我有些艱難的開口,嘗試了好幾次才不太流順的發出與她相同的音節。 「好久不見。」 聽完我的話之後,三橋小姐稍微低下頭,發出小小的吸鼻聲。 「那個啊、不是很久不見了嗎?這段時間啊、我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還要……」三橋小姐抬起頭的時候,已經哭花了臉。不是那種紅著眼眶,是宛如小孩子般努力忍著不哭的情形,皺緊了眉頭卻還是無法停下淚水。 「……想念你。」 不行了。 我一直都想念著妳,現在對我說出「想妳」這種話我應該要如何忍耐才好呢?啊啊,真是的,這樣到底是要讓人怎麼不哭呢? 我想要擁抱三橋小姐,無奈我們中間隔著的吧檯實在是太礙眼了,我努力伸長了上半身最終也只能將雙手搭在三橋小姐的肩膀上。我想要掩飾現在肯定哭的很滑稽的臉孔,低著頭沒有看三橋小姐。 「……我也很想妳啊」 糟透了啊,三橋小姐一定發現我在哭了吧? 我看不見三橋小姐的臉,只聽見她柔聲說著。 「柔音,抬起頭好不好?」 我搖頭,沒有照做。 「抬起頭,好嗎?」三橋小姐的聲音更加輕柔,我雖然不怎麼願意,但也不喜歡違逆三橋小姐。於是,緩緩抬起頭看到的是三橋小姐哭紅眼眶裡的那絲溫柔,她的嘴角含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吶,柔音。」 啊啊,用這種語調呼喚我的名字不覺得太犯規了嗎? 現在不管三橋小姐說什麼我都拒絕不了。 「叫我的名字好嗎?」 三橋小姐請求時,我只愣了幾秒,然後樂不可支的勾出微笑,用著彆扭的口音發出那個音節:「笑。」
她笑了──是初次見面時,那個俘虜我的純真笑容。 小後續:
走回公寓時,她偶然聽見了如同往常聚在一樓家庭主婦們的閒聊。 「知道嗎?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廳啊!」 「啊啊,是三橋小姐的那家對吧?說到三橋小姐啊,人總是笑著,很親切呢!真想讓我們女兒學學呢!」 「咦?三橋小姐並沒有常在笑吧?但是接待的時候很貼心呢!」 「哎呀,那家咖啡廳有兩個三橋小姐啊!」 「啊啦,原來是姊妹嗎?」 「不是啊,聽說沒有血緣關係呢!可是上次看到兩人的互動時,就覺得兩人的關係真好呢──!」 「說到這個啊,我們家小美最近……」 家庭主婦們再次變換了主題,女子在走進公寓大門時不忘和保全打聲招呼,回想起剛才關於咖啡廳的話題。 她也曾經蒞臨過那家咖啡廳,她挺喜歡那裏的和諧氣氛。一提到咖啡廳的兩個三橋小姐,女子想想兩人之間的互動,那種多年的默契簡直就像──一對夫妻。 女子甩甩頭,將如此荒謬的想法丟出腦袋,攀上樓梯。
首先要先說聲對不起,對於期待著下篇的各位(雖然個人覺得自己的文章沒什麼人在看)…… 這個下篇在被我寫到最後一段時就被我放置play到現在了,要不然早在幾個月前就該出爐的。關於最後小後續的部分,其實原本是要寫成「隔壁的XX」系列,但是作者不認為自己能夠身任如此重大的任務,所以請不要期待。 關於排版真的很對不起啊,新版的300不會用排起來都怪怪的,從word複製過來完全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