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宫羽 于 2014-10-23 22:14 编辑

称呼

从一开始，林萧就没想过要以别的方式来称呼顾里。

但是正值青春期的女生们非要把关于感情的每件事都折腾得那么郑重，以至于就连想叫谁的时候都要事先思考一会儿，以我和她的关系叫全名还是叫昵称？有没有和我关系好但是和她关系不好的人在附近？

这一系列的思考实在太复杂而且需要大量不断更新的资料作为支撑，每一次林萧都觉得格外纠结，她的解决方法是，一切事情都找顾里。

对于这一点顾里倒是很满意，直到有一天，林萧忽然特别突兀地问了一句：“顾里，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啊？”

这正是上午第一堂课下课，大部分人都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下课铃一响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教室里反而比平时还要安静。

顾里压低了声音呵斥她：“认识多少年了你也给我这么叫。”

林萧应答是应答着了，心里的不服气却藏不住，明明白白地全写在了脸上。

在旁人看来她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这些旁人也疑惑着，为什么她们在任何场合都直呼对方的大名，不过，又有谁去深究呢，最多是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后来，她们的关系从朋友变成了恋人，称呼还是没有变，林萧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她以为顾里不会在意称呼。然而顾里最在乎的恰恰就是称呼——或者说，在乎的是有关她的一切。

包括她们之间互相喊了十几年的名字。

所谓少女心，指的大概就是容易自作多情，容易为小事心动，这个词在所有人看来都和顾里全无关系，可如果生活是一部漫画，我们大家都可以看见，在顾里无比熟稔地念出林萧的名字时，属于她的那一个分镜里被贴满了少女漫的女主角专属的粉红泡泡网点纸，然后翻过一页，拿错了男主剧本的林萧顺应她的呼唤转过头，露出需要特别画出特写的笑容。

顾里在意的就是这个，她多喜欢林萧转过头，笑着叫她“顾里”的样子啊，怎么能让她改。

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是为了被她呼唤而存在着的。这其实是顾里和林萧共同的想法。

根本没必要有什么特别的称谓啊。

林萧记得上一堂生物课上刚讲过大脑的语言分区，如果听性语言中枢受伤了，能听见别人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懂话中的意思。那时候她就记着笔记胡思乱想，就算有一天她的听性语言中枢出了什么问题，她也一定能辨认出顾里呼唤她的声音。即使她已经不再能理解那几个音节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也能听出那熟悉的语气和音调，用最快的速度给出应答。

文科生就喜欢给东西加过多的形容词，连承诺都要说个花样翻新，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天荒地老，动不动还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在顾里看来，那一切的词汇都是没必要的堆叠。

她不喜欢为不确定的未来给出什么承诺，即使要给出，也只有一句简单的：“直到永远。”

永远这个词，简单粗暴地涵盖此生所有的时间。

所以顾里也没有在林萧身上用过任何形容词，在“林萧”这两个字前面，她只用过一个定语。

那是一个风雨初停的午后，林萧站在走廊尽头的栏杆旁，垂下视线似乎在看着什么，嘴里哼着一段不知名的歌，微卷的黑发在尚还湿润的空气里像是漆黑的绸缎，她支着下巴发呆的样子很可爱，只有她自己意识不到。也许正是因为她自己意识不到，才显得格外惑人。

顾里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问：“在看什么呢，我的林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