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宫羽 于 2014-10-23 22:29 编辑

假如……顾里怀孕了（一）

顾里打开家门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沙发上恭候多时的林萧。看见她回来，林萧扔下手里的手机就冲了上来，抢她手上那个棕色的文件袋：“拿来我看！”

就像是一个恋恋不舍想写完最后一道大题的考生，顾里不情不愿地把体检报告交给了林萧，习惯性地坐在沙发的右侧，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吃苹果一边悄悄观察着林萧的反应。

整个人半倒在沙发上的林萧指着表格一行行地看过去，眼看就要确认无误合上体检报告了，她总算看见了唯一的异常数值。

文科生林萧用了好几分钟来回忆HCG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是顾里看不下去了，抽过表格放回文件袋里，绕到林萧视线的正前方，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从来平坦近来却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我怀孕了。”

林萧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她扶着茶几站起来，撩开散落的头发，惊讶地问了一句：“谁的？”

“……林萧，我们离婚吧。”顾里还真没想到林萧会先问这个，这是哪门子少根筋的回答啊？

这么一说林萧的神情更绝望了：“这么说果然不是我的？”

经过几分钟在林萧看来一点也不友好的交流，事情总算是搞清楚了。

“那，从今天起高跟鞋就全部没收了。还有，把你钱包拿出来。”

顾里乖乖地递上钱包：“你准备加大上贡金额了？”

“不是，我要防止你去做个SPA泡个温泉或者偷偷去干什么其他不该干的事情，所以会员卡也要全部没收。”林萧兴致勃勃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大堆卡，连同顾里的高跟鞋一起，摆到了后院阳光房的顶上，用防水的塑料布盖好。

那是一个顾里架着梯子也爬不上去的地方。

晚上睡觉时林萧也没再开空调，只是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透气，特意嘱咐顾里别把睡衣的扣子扣太紧，但又怕顾里着凉，翻出了一条小毛毯让她盖着肚子。

顾里裹着毯子哭笑不得：“至于吗？”

“至于！”林萧认真地点头，“要对因为我们的放纵被带到世界上来的小生命负责，知道吗？”

“因为你的放纵……”顾里把那个你字咬得很重。

半夜，顾里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惊醒。梦里从悬崖上被水流冲落的极度恐慌让她流了一身冷汗，她翻过身想去抱住林萧，却扑了个空。

初秋时分的夜晚有些冷，加上没开空调，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间吹进来，顾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拉过薄薄的绒毯裹在身上，刚走出房门就听见一声易拉罐被打开的脆响。

果不其然，林萧穿着睡衣站在冰箱前，手里拿着一罐挂满了水珠的冰啤酒。

看见顾里走过来，她有些讨好地笑笑，翻出一听常温的果汁递给她。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酒瘾这么大？半夜躲在这里喝啤酒？”

“我不是想喝酒，就是半夜起来无聊，过来喝点东西比较舒服。”

顾里打开果汁喝了一口：“这果汁哪里买的？改天你再去一趟，帮我把剩下的全部浇到老板头上。”

“你就是看不惯我可以喝酒。”林萧接过她手里的果汁，给她倒了杯水，“算了，你还是喝白开水吧。酒绝对不能碰，对孩子不好。”

听见她提起孩子，顾里的神色变得黯然。她摸了摸身体里尚还未成型的那个小生命，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要是像你就好了……”

顾里为什么讨厌小孩子？大概是有多方面因素的。

比如大部分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小孩子就像唐宛如，会打乱顾里的步调，让她无法维持原本的状态。另外，还有一小部分，那些聪明、早熟，那些自以为看透了世事却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孩子，会让顾里看见从前的自己。

所谓“孩子”，就是以后前途无量，在当下的此刻却什么都办不到的一类人。

那种自以为强大，却在现实的重压之前什么都办不到的无力感——就如同顾里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里所能感受到的。

她希望她和林萧的孩子能像林萧。什么都不多想，只是快乐且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用当为了保护自己而带刺的玫瑰，可以成为花园中只为一个人绽放的花朵。

“你没通知别人吧？”顾里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我可不想明天一到公司被他们用眼神嘲笑。”

林萧摇摇头：“我只通知了南湘。我想万一要是血库临时缺血……所以要让南湘提前做好准备。”

第二天，成功地没有让消息走漏出去的顾里心情大好，临出门前还特意去花店买了束玫瑰放在家里的空了很久的花瓶里。

等她下班回来，花瓶又空了。

她问递了一盘子点心给她的林萧：“我放花瓶里的玫瑰呢？”

“哦，枝干部分在外面垃圾桶里。”

“那花瓣呢？”

“你正吃着呢。”

顾里低头一看，手中的饼里果然夹了浅红色的酱，林萧似乎是把花瓣全扯下来做成玫瑰酱了。

她还没来得及发表评价，林萧又急匆匆拿出几块用盒子装好包装纸打包过的玫瑰酱饼：“这是要送给顾准的，你明天到公司带给他。”

“好好的给他送礼干嘛？”

“……玫瑰酱是补血的。”

“嗯？”

“今天……我和南湘……押送着他去献血来着。”

“什么？”

“我本来自己想去的……但是只有法律意义上的家庭成员可以。”

“林萧你个蠢货。”顾里鼻头发酸，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间，“无偿献血者家属可以享受等量的优先用血，那是直系亲属才能享受的，顾准是我弟弟，是旁系亲属。”

林萧挫败地低下头：“这样啊……我想南湘一个人能输的血有限，想着这样能保险一点的。”

“没关系，医院里我会提前找好熟人，确认血库里有血……哼，我小时候知道自己是RH阴性血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什么高贵的象征呢，还把体检表向你们炫耀。”她故意把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不想看到林萧一副惆怅的样子，“现在想想我宁愿要个普通的A型血，满大街都是，省得你这么操心。”

一提到以前的愉快回忆林萧就特别亢奋，她现在不敢动不动往顾里身上扑了，只要拍了一下桌子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林萧你拍什么桌子，我要是动了胎气你负责啊。”顾里无奈地看着她，抓起了盘子里的第二个玫瑰酱饼。

“是啊……我就是普通的RH阳性O型血。”林萧讷讷地摸了摸手腕上的血管，“这是我唯一觉得，平凡真好的时候。”

“你也有闪光点啊。不是经常在周崇光拖稿的时候帮他代笔吗？好几次了都没人看出来。”

以前周崇光只是喜欢玩Xbox，自从宫洺给他买了PS3和Wii，他就在游戏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好几次林萧一进门就被一个Wii手柄砸个正着：“陪我来一局网球吧。”

那天约了林萧出去吃饭却迟迟没等到人的顾里敲开了周崇光家的大门，一看见林萧正在那儿拿着PS3手柄打战神，差点把周崇光从窗户里扔出去。

“顾里你来得正好，这里好难啊……”

顾里一把抓过手柄，准备帅气地解决掉，然后潇洒地拉着林萧出门。

结果——

“嗯，还真挺难……”

最后就演变成了三个人一起打游戏，林萧看着顾里和周崇光和平相处的样子，觉得离天下大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导致周崇光一个字稿子都没写，又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小本子，让林萧拿写在上面的东西交差。

几天后林萧翻找自己写满了小文章的随笔本，却翻出了周崇光给她的那本本子。她用颤抖的手找来上一期杂志，发现上面印成铅字署名周崇光的文章恰恰是自己几个月之前随手写的散文。

周崇光在宫洺的庇佑之下看着世界。林萧在顾里的保护之下长大。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真像。

“文风像就文风像，和般配扯不上半毛钱关系。”顾里怒不可遏地反驳了顾源的调侃，当即就吩咐人买了一大堆掌机和主机还有软件回家，打游戏成了她们的娱乐活动之一。

怀孕的顾里被禁止了许多赖以为生的娱乐活动之后，每晚晚饭后的例行活动就成了打游戏。

林萧老是会抱怨：“我当初说了要破解一下然后下载盗版嘛……正版的都是英文看起来好累。”

话虽这么说她玩的还是挺欢的，顾里看了一会儿屏幕上《最终幻想13》里神情冷漠的Lighting，拍了拍正忙着操作的林萧：“你觉得她怎么样？”

林萧脱口而出：“挺好的，符合我的品味。”

“你的品味？你的品味是什么啊？”顾里凑到了她耳边，语气里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这会儿林萧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是答错肯定会酿成大祸，但在顾里面前她就是忍不住隔三岔五地作个死：“她胸大。”

“……林萧，我们离婚。”

“因为她女王，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该我了！”顾里抓过手柄，漂亮地解决了一场战斗。

林萧若有所思：“这样是不是对胎教不好啊？”

现在胎教这两个字真是顾里的命脉，她赶紧退出《最终幻想13》，转头问林萧：“玩古墓丽影？”

“还不是很血腥吗？”

“但女主角像你。”

“哪点？”

“她胸大。”

“……顾里，我们离婚吧。”

每天就这样玩玩游戏吃吃东西，痛心疾首地看着体重一点点上升，倒也挺有意思的。

但顾里每天入睡前，总感觉生活中好像少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她本来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却被前来嘲笑她的顾源给打断了。

顾里可以确信，自己没有透露出任何“我怀孕了”的迹象，当然了，按林萧所说：“哪个瞎了眼的人会看不见你居然没穿高跟鞋啊？”

但她不相信有人会迅速地通过“顾里没穿高跟鞋”这一点推导出“顾里怀孕了”，那顾源为什么这么诡异地冲着她笑？

当初顾源和顾里之所以愉快地当了一阵子男女朋友，就是因为他们嘴一个比一个损，如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般惺惺相惜，被顾源调侃了好一阵子之后，顾里连反驳的劲头都没了，直接杀回家找林萧算账。

林萧特别擅长在和顾里的争斗中抢占先机：“我把家里面的樟脑丸全部清理掉了，这是我托人从云南带回来的一种草药，特别管用，你的衣柜我的书柜都能用，而且还可以驱蚊。”

“那还真——托人？你托谁带的？”

“顾源啊，他前几天刚好去云南旅游。”

“顾……源？”顾里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下，“林萧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拜托’顾源的？”

林萧仔细看了看顾里的神情，畏缩地往后退了两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就跟他说，顾里怀孕了，家里的书柜和衣柜都不能用樟脑丸……我就告诉了顾源一个人！”

“顾源也只告诉了简溪。这个告诉的过程被唐宛如听见了，唐宛如去问南湘，南湘说她知道，于是唐宛如觉得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不甘心的她通知了她手机通讯录里的每一个人。我没有夸张，一个接一个，她通知了通讯录里的所有人。”顾里说这话的语气很平淡，林萧还没有意识到重点在哪里，直到下一秒钟她的手机忽然想起，她抓起来惶恐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顾里。是我妈。”她用颤抖的手放下手机，“以后只要看见是我妈打过来的电话，就千万不能接，她会八百里加急飞奔过来‘照顾’你的。无微不至。”

“也没什么区别。”顾里已经拆开了那个包裹，拿出一个小布囊闻了闻，清新的中药味溢满鼻腔，“你也够无微不至的。”

怀着孩子的日子比平常过得还要快，不知不觉已经三个月过去，顾里终于又开始思考，她的生活到底哪里有些怪怪的。

根源似乎在于林萧。

于是南湘就被拉了出来，听顾里叙述。

“林萧最近总是怪怪的……一副全世界都欠了她两百万的样子。”

南湘敲了敲顾里的杯子：“你现在也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你几千万的样子。三个月没吃冰的没喝酒不能穿高跟鞋的感觉怎么样？我估计林萧连饮料和其他任何除了水之外的液体都不让你喝吧？”

“不怎么样。”顾里哀怨地喝了一口杯里的白开水。

知心姐姐南湘抓过顾里的手，用拯救失足少女的语气谆谆教诲：“那你去问问林萧，三个月没开荤的感觉怎么样。”

被南湘点醒了的顾里一开家门就决定去关心一下这三个月来比较缺爱的林萧。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萧就抢先一步冲了上来，把一张医生手写的单子在她眼前晃。

“今天三个月危险期过去了。所以……”

所以饿了三个月的林萧要开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