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家后天有空么？我想办一个家庭茶会，”巴麻美的嗓音轻柔好听，“也算是欢迎新同学，你们都能来参加吗？”

“我那天有茶道课，去不了，抱歉。”志筑仁美微微低头，垂下了睫毛，拨弄盒饭里的炸虾天妇罗。

“没关系，那么——杏子呢？”巴麻美转向她。

“对不起，我那天有事。”佐仓杏子回答道。

“什么啊？你都不去么？”美树沙耶加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晓美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

“别这样，沙耶加！杏子也有自己的安排的。”鹿目圆也在一边帮劝。

佐仓杏子默默收拾自己的饭盒，她在那一天有一份可做可不做的打工安排。确实她可以放弃掉一个下午连带晚上的工钱，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家人，她怎么也狠不下心不去做这份工作

“真的很抱歉，沙耶加，还有麻美学姐，”她站了起来，朝着两人各鞠一躬，“我走不掉……”

“没事的，我理解。”巴麻美言简意赅

美树沙耶加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暴露在那样的目光下，佐仓杏子浑身都不自在。

今天放学她没有约任何人一起回家，也技巧地回避了所有人的询问，以很慢的速度收着书包来拖延时间。然而，美树沙耶加收书包却收得比她更慢，几乎可以断定她就要在这个时候堵她。

一番衡量后，佐仓杏子放弃了原定战术，将书包背到身上，直截了当地向她提问：“沙耶加，我要走了，你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好像也有那种感觉，就是你说过的，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我的那种感觉。”美树沙耶加没有回头，除了她们两个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声音都可以发出回响。

“是吗？看来我不是一个人，这很好啊。”佐仓杏子摊开双手，“看来我不算是个笨蛋。”

“那你难道以为我是笨蛋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你。”蓝发的女孩向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她背对着窗户，斜射进教室的夕阳将她的边缘染上一层柔和的橙红。两只收拾整齐的书包放在同一张课桌上，也都被踱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沙耶加……”佐仓杏子只叫出了她的名字就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哭出来，而她如果真的哭出来的话那就太丢人了。面对相识还不到一天的人，她不想就这样失态。

“还是……一起去参加茶会吧，杏子。”她伸出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谢谢你。”她低声说道，赤色的眸子里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惊讶，感激，疑惑，欣喜……美树沙耶加望着她缓缓轻点几下的头颅，长舒一口气：“那你是答应了？”

“嗯，”佐仓杏子点了点头，“我们放学后一起去，对的吧？”

“好，放学以后一起，”美树沙耶加应声，“抱歉，这么任性地留你参加茶会……希望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

“困扰？不会啊，我只是……难以做决定而你又恰好给了我决心而已，”佐仓杏子一气说了出来，“因为我后天犹豫要不要去打工补贴家用，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和大家一起参加活动，对不起。”

“哦！”美树沙耶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却透露出不安，“你跟我说的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没关系，我不认为贫穷是可耻的，”她笑了笑，“打个比方，如果我在路边摆关东煮的摊子，倒是很希望沙耶加路过的时候能做下来吃一碗照顾我的生意，然后给你打八折。”

“杏子……”美树沙耶加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孩性格里的某种东西已被生活磨砺到了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是，你把这件事情跟我说，我也要告诉你什么事情才算公平吧？”她蹙起了眉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呢？只要不牵扯到别人的隐私，什么秘密我都说。”

“和你才认识一天不到，怎么就这么正经地互相袒露心声了呢。”佐仓杏子自言自语道，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美树沙耶加只隐隐听到了几个字眼。

“没事，‘什么都说’是吧？那我问了，为什么你在今天说要把我介绍给麻美学姐、小圆和小焰的时候漏掉了仁美呢？你们关系不好吗？还是你没料到她也参加进来了？”

美树沙耶加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仁美一直以来都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不是故意不说她，可能是潜意识作祟吧。她喜欢上了我的青梅竹马，这学期开学我才知道的。”

“那你呢？也喜欢你的那位青梅竹马吗？”佐仓杏子追问道。

美树沙耶加涨红了脸，扭开了头：“谁知道！”

“OK，我懂了，校园恋爱剧，三角恋。”她拍了拍手，声音里毫无打趣之意。潇洒地挥了挥手，她走出了教室。

“你……”蓝发少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转眼间就到了茶会举办的日子。因为三年级和二年级的课程安排不一样，早放学的四个人占了自习阅览室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打发时间边等巴麻美。

“三年级课程就是多啊，将来我们可怎么活。”美树沙耶加边翻书边低声抱怨了一句。贴在墙壁上的“请勿高声喧哗”的标识虽然不大，还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

“就当是自习咯。”佐仓杏子从作业里抬头，望了望百无聊赖的她，抚慰道。

“翘掉社团活动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吧，”鹿目圆摁下短信发送键，吐了吐舌头，“社长大人，你是好人！”

“如果是坏人，我来帮你摆平剑道社。”晓美焰放下手中的诗选，平静地说出一句细思极恐的话

佐仓杏子耳朵听着，嘴里说着，笔下也不闲着。她功课底子也比较薄弱，学得比较吃力，必须要好好利用有限的时间把基础打扎实。美树沙耶加把自己的笔记全慷慨地借给了她，她已经做完了作业，正在抄写以往老师提点过的数学例题中的难点。

“沙耶加，上条同学最近怎么样了？”鹿目圆边玩手机边随口问道。

“呃，还行吧，最近天天都在进行康复训练，那天去的时候还看到了仁美呢。”美树沙耶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上条？”佐仓杏子停下了笔。

“啊，全名是上条恭介，我跟你说过的。长期住院，被誉为天才小提琴手，长相不错的混蛋小子一个。”美树沙耶加的目光移回手中的小说。

“可惜，左手坏了，碰不了小提琴。”晓美焰补充了一句，惹来美树沙耶加一个飞眼。

“你经常去看他吗？”佐仓杏子饶有兴味地问道。

“也不是很经常，一个月也就四五次的样子……”美树沙耶加干咳了一声，挠了挠头。

“我真想见见他。”说完了这一句，佐仓杏子埋头于英语词组搭配的海洋。

晓美焰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和鹿目圆配套的手机链从机身落到了木桌上。她看了一眼：“麻美学姐下课了，我们去校门口吧。”

公车上人很满，她们挤在一起站着。佐仓杏子自然而然地拉着美树沙耶加的手防止她摔倒，巴麻美则依着美树沙耶加。晓美焰单手揽住鹿目圆的腰，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一个吊环。看着两人的姿势，佐仓杏子撇过头偷笑起来。

“杏子，你笑什么？”美树沙耶加问道。

“没什么，我想多了。”她答非所问。

下车后无五人又走了一段路，谈论最新的电视剧、动画、当红歌手和小道消息。巴麻美不忘轻声细语地告诉佐仓杏子泷原的风土人情，美树沙耶加则是和鹿目圆一起评判商业町哪一家咖啡店的丝袜奶茶最好喝。

“欢迎光临寒舍。”巴麻美推开了门，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五双干净的棉拖。各人纷纷换鞋，说了几句叨扰的话，放了书包洗好手就围着茶几坐下了。

“麻美姐，我来帮你。”美树沙耶加见她走向厨房，自然地站了起来，从冰箱边的挂钩上取下围裙，围到腰间。

“好的，那麻烦你把壁橱里的茶具和冷藏柜里的点心拿到桌上。”巴麻美旋开存放红茶的罐子，水壶里正在烧的水冒出了咕噜咕噜声。

盘腿坐在花团锦簇的地毯上，落地窗里斜射进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佐仓杏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跪在地上为大家分碟摆盘的美树沙耶加，内心里异常平静和温暖。巴麻美的居所按照暖色调布置，格外让人安心。壁架上的玩偶们塞了绒线和棉花的身体五颜六色，惹人喜爱。偌大的会客室装修得精致细巧，正是她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