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級轎車之中,阿爾托莉亞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
暖氣開到最強的情況下,從內部完全無法想像外頭的冷冽氣候。
聽說艾茵茲貝倫家的領地在經緯上比蒙理特斯的邊境還要更北,那樣的話會是多冷呢?
那一頭銀白色的長髮,是被紛飛的雪花給染成這個顏色的嗎?
「阿爾托莉亞妳…真的打算穿這樣去迎接公主嗎?」
凱坐在阿爾托莉亞的旁邊,現在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為了迎接公主的光臨,道路都已經清理過,車輛以及隊伍也都整備好了。
事情都打理好了,服裝上又有什麼問題嗎?
「這雖然也是正式的軍事交接,但也社交性的交流喔?」
「我知道,所以你到底是想要說什麼?」
有時候自己的哥哥就是不想把話說清楚,這讓阿爾托莉亞很煩躁。
「我想說…其實也不一定要軍服吧?」
聽他這樣講,阿爾托莉亞就更加困惑了。
她並不覺得制服有什麼不好,而且今天早上特別多花了點時間穿衣服來著。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妳真是…妳的工作除了護衛,還有接待這一項喔!這種時候還是穿別的比較好吧?」
難怪他今天穿了西裝打了領帶啊…
白了自己的哥哥一眼,阿爾托莉亞繼續看著窗外。
「我穿軍服就夠了。」
「…妳喜歡就好,但是偶爾試試其他的服裝是好的啊。」
她明白凱為什麼會這樣說,但是她無法改變自己的穿衣習慣。
畢竟衣櫃裡頭也沒有什麼能夠見人的衣服,正式的場合全部都能夠用軍服打發掉。
這樣的情況下,要她改變根本是難上加難。
車子停下來了。
因為剛剛的談話而稍微的鬆懈了,感覺到變動之後阿爾托莉亞又集中了注意力。
「我們到了,下車吧。」
「嗯。」
同時開門下車,阿爾托莉亞花了點時間去適應劇烈的溫差。
因為是避開耳目而選在凌晨時分交接,現在的天空仍然是一片灰暗。
雪勢有稍微停了一下,但是事先清理過的空地還是有些積雪。
這裡是兩國在大陸上的國界。
國界之間因為戰事延燒不斷加上原本就尚未開發,所以就只有空礦的平地以及森林而已。
大使館那類的東西雖然是有,但是基本上並沒有任何的效用。
與敵人建立外交,完全沒有意義。
看著對面嚴陣以待的隊伍,她在心裡留下了這樣的記錄。
「你好,我是凱上將,是這一次交接的負責人。旁邊這位是負責接待與護衛的阿爾托莉亞中將。」
沒有對敵人敬禮的必要,握手也只要凱來做就夠了。
趁著他和對方的使者講話的時候,阿爾托莉亞觀察了一下對方。
人數是他們這一方比較多,但是眼尖一點就能發現對方幾乎每一個人都配了槍。
如果純粹是交接的話,根本沒有配槍的需要吧?
就算只是以備不時之需,對方的不信任以及己方的天真讓她感到心寒。
對方的車輛之中,現在停在最前面的車輛被十幾名軍官包圍保護著,顯然是有重要人物在裡頭。
應該是公主殿下吧?不然不會保護得那麼嚴密。
衛宮切嗣就在他們剛剛搭著車後面,一直到下車的前一刻他身上的鍊條才會解開。
對他來說,自由僅僅在咫尺之外。對公主來說,這就是最後的時刻了。
光是想到她要嫁給那個傢伙,阿爾托莉亞就為她感到悲哀。
被當成了可利用棋子,然後就這樣葬送了一生…
話終於講完了,凱對著後方待命的軍官下了暗號,對面的人馬也開始有了動靜。
由兩名軍官架著,衛宮切嗣下車了。
陰暗深沉的臉上沒有表情,灰色的眼眸之中也沒有光芒。
臉上以及手腳都沒看到太多的傷痕,但是蹣跚的步伐以及發青的臉色都很確定他絕對受到了拷打。
她有去過中央監獄,那裡是從上到下都是神經病的地方。
而眼前這個男人在那樣的地方待了至少一個月…
不再去看他,阿爾托莉亞轉頭看向已經下車了的公主殿下。
衣飾雍容華貴,在軍官的攙扶之下,公主對著她跟凱溫柔的笑了。
如果剛剛喊她公主時帶著的都只是開玩笑般的想法的話,現在真的是發自內心了。
曾經以衛兵的身份參加了國家級的宴會,而眼前的女子比那些所謂的公主都要更符合這個頭銜。
真正意義的高雅,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透露了那種讓空氣清新的氣質。
在被粗俗的男性包圍的生活中,能夠遇見這樣的存在真是難上加難。
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兩邊的人幾乎是同時交接。
雖然兩邊也就只有幾公尺的距離,但是這一刻阿爾托莉亞卻覺得這幾公尺好遙遠。
交會的時候,卻發生了她預料之外的事情。
公主…是叫愛麗絲菲爾對吧?她轉頭看了衛宮切嗣。
就算天色昏暗,她還是看見了她的眼神。
就算沒有談過戀愛也不懂那些事情,但是看過生離死別的她明白那個眼神。
那是愛著一個人的眼神。
那一瞬間,阿爾托莉亞的腦袋開始快速的思考。
有可能,她並不是被國家利用的棋子。
或許,讓這一切事件發生的原因就是她也說不定。
來不及將一切想清楚,對面的人就已經過來了。
「公主,這位是阿爾托莉亞‧潘德拉剛中將,她會在王子不在這段時間裡照顧您。」
在凱的介紹下,阿爾托莉亞行了個軍禮。
看著她,公主對她溫柔的笑了。
「我叫愛麗絲菲爾,以後就麻煩妳了。」
「不會,這是我的榮幸。」
打從心底的這樣認為,講出來的話沒有一字是謊言。
看著她的笑容,也想要回她一個笑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像是定型了一般,顏面神經無法像她期望的行動。
也無法開口,阿爾托莉亞忽然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與被敵人團團的死亡恐懼不一樣,這是一種無所適從,腦袋一片空白的慌張感。
「喂!走人了!」
像是要替她救場一樣,凱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這裡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嗯…走吧。」
又回頭看了衛宮切嗣一眼,愛麗絲菲爾才跟著她上車。
關門之前把身上的積雪抖了抖,她感覺自己的金髮已經濕透了。
凱坐在副駕駛座的地方,命令駕駛的軍官立即出發。
坐在左手邊,阿爾托莉亞偷偷的瞄著旁邊那名玩著自己手指的女子。
注意到她的視線,愛麗絲菲爾抬起頭來對她笑了一下。
轉過身去,阿爾托莉亞只能看著窗外的大雪。
完全是依靠直覺,她認為與愛麗絲菲爾相處的這段時間會非常的辛苦;她的直覺總是異常神準。
在離開的時候,她忽然的想到一件事。
一直到最後的最後,衛宮切嗣都沒有抬眼去看愛麗絲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