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标题

作者:卷耳
更新时间:2014-10-31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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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宛如爱情


“这是阿斯顿马丁,我光用听的就知道了。”听到蓉子进门,江利子头也不抬地说,“这不是圣的车,今天是谁送你回家的?”因为烫伤的缘故,她含着清凉的薄荷糖,说话含含糊糊的。


“我没有必要回答。”听到蓉子冷淡的回答,江利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眼睛却依旧倔强地盯着电脑屏幕,没有挪动一分:“莫非今天和圣的约会没能继续下去?还是说今天又有一位勇敢的女士,成功地让我担任了千斤顶的角色?”


“千斤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蓉子似乎心情并不好,在厨房倒了杯水,沉着脸坐到江利子对面。


“难道不是么?”江利子悠悠然地说,“我以前说你是佐藤圣的备胎,我也要做你的备胎。结果我发现自己错了,比起千斤顶,备胎可不算惨。备胎即使常年被放在后备箱,可是总有一天会被换上。可是千斤顶呢?”她终于挪开了笔记本电脑,看着蓉子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嘲讽,“只有在换胎的时候才用得上,只存在于那个间隙,等她换好下一个轮胎,又重回后备箱了。现在的我,算得上千斤顶吧。”


蓉子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嘴唇。


江利子似乎被自己这个笑话感染了,觉得很有趣,又重新看向电脑,手指一边在键盘上翻飞,一边笑得更加灿烂地说:“蓉子,我发现我真是个优秀的千斤顶,质量一流还造型优美,功能繁多,价格便宜,Masada机械公司真应该请我去做代言人……”


江利子自己都知道,她今天说的话太刻薄。可是她如果不说,她怕自己会憋得发疯。


她对眼前的女人交付了全部真心,可以为她付出所有,可是当蓉子和圣如胶似漆地热吻时,她只能熄灭灯光,让黑暗做自己的保护层,在没有光的地方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当蓉子捏住她的下颌,她的心狂跳得都要突破极限,圣的不期而至却只能让她装作潇洒地离开,哪怕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


她的确像自己说的那样,她没那么洒脱。但她也告诉蓉子,她会等,等到有一天,她终会牵起蓉子的手。


她是那样骄傲的女人,可是为了她心爱的人,她愿意低入尘土,默默无言,只盼所爱之人有朝一日能取次花丛终相顾,说一声“原来你一直在这里”,一切便无怨尤。


可是今天她看到蓉子从那辆陌生的车上下来,和送她回家的人攀谈许久。那个陌生女人她虽看不见面目,但窈窕蹁跹,长发盈肩,一个举止、一个背影,便是风姿绝然、丰神如玉。


在窗帘背后,她凝视着蓉子对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蓉子呆了多久,她便陪了多久,只是秒针每跳一格,她的心便寒了一分。冷到绝处,不是麻木不仁,而是心如刀割。


水野蓉子会注视佐藤圣,也会凝望那个不知何所来的绝代佳人,可是视线何时会凝注到鸟居江利子身上?


一时间她只觉得,她就像楼旁的那棵树,不知在守望什么,无人会注意到她,连聊以相伴的树叶,也被残秋卷入风中。


的确,没有身份、没有过去和未来的鸟居江利子,她能给蓉子什么,又如何能期待出色如女王般的女人对她有所寄托?她也许不过是蓉子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或者是,换胎之间的工具千斤顶而已。


她可以忍受痴心被辜负,却无法勉强自己云淡风轻。她素来无所顾忌,层层累积的伤心和自怜,若不能说几句刻薄怨怼的话,她真怕自己无法承受。她不是圣母,只是个普通人,难道连伤心也不允许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看似清秀文弱却实则狠辣剽悍的她,若是在一个月前,是尝不到伤心的滋味的,谁让她不高兴,她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可是此时对着蓉子说了刻薄的话,她已经暗自不安,字字吐露字字是错,说到最后,她已经心虚得好像做了最对不起人的事。可是话一出口,如覆水难收。


可还没说完,她的话被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打断了。


即使还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可这一声在她耳中却被放得无限大,她的心像是被这声音重重擂了一下,猛地紧缩了。


江利子惶然地抬起头,一眼看见蓉子蓄满泪水的眼睛,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正从她长长的睫毛上滑落,滴落在水杯里,溅起状如睡莲的水花,再次发出刚才敲打她心灵的,那一声嘀嗒。


蓉子……蓉子哭了!


一向坚强自信,风度优雅的水野蓉子,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蓉子……蓉子……”平时那样的伶牙俐齿,此时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如果说第一次蓉子在她面前哭泣时,她还能很快恢复冷静,从容不迫地逗弄蓉子。而此时连她自己都从未料到,蓉子的泪,会让她的心一触即化,每一滴泪落下,都会让她的心缺了一块,一点点把她的心会掏空融尽!


“蓉子,是我说话伤了你么?对不起,对不起!”江利子忙不迭地道歉,若是蓉子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伤害,她真是百死莫赎了。


可是她看见蓉子低着头,动作微弱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江利子不禁苦笑了,蓉子怎会为她而哭?能让蓉子哭泣的,只有佐藤圣吧?


她刚刚把手搭在蓉子的肩上,却又被甩脱,她不敢再有动作,就这样张着手坐在蓉子的侧身旁,听着蓉子竭力压抑的呜咽,如珍珠般落下的泪珠,心中满是悲伤和愤怒。


她悲伤,为她所爱的那个人眼泪背后的痛苦,即使那痛苦从不是为了她。


她愤怒,为什么会有人舍得让这么好的女人流泪、伤心,这个她可以为之奋不顾身的女人,可是为什么有人不懂得珍惜。


“是……也不是……我输了……”江利子几乎分辨不清蓉子低弱的声音,定了定神,仔细想了想方才确定蓉子说的话,随后她听见蓉子的低语,“我输了,输给我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爱情。”


“蓉子……”呆了半天,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把手放在蓉子的背上,轻轻地抚摸,“蓉子,你哭吧,哭大声点吧。”


蓉子泪眼模糊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痛苦让她反应迟钝,还是被那句不同寻常的话弄糊涂了。


“哭吧,女人输给爱情没什么丢人的。记住,你不是输给圣,你只是输给自己的爱情,没什么大不了。爱就爱得热烈,哭就哭得尽兴!”江利子也咬了咬嘴唇,绽开一个含泪的笑容,“这里还有一个想输都没办法的人,想哭都没权利的人。所以,蓉子,你放心大胆地哭吧!哭完了就是下一段幸福的开始!”


看着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的江利子,蓉子终于再也忍不住,扑进她的怀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把自己揉进那个并不宽阔的怀抱,哭得肆无忌惮,一边哭一边用力捶着、掐着那个人,用所有可能的渠道,去发泄她隐忍多年的委曲求全,她现在压抑之下的奔流情感,她破灭的曾经的爱情理念。


如果说上一次她在江利子面前哭泣半是疼痛半是羞愧,还有几分茫然不知所以,哭完之后的自我谴责简直到了羞愤欲死的程度,那么这次则是自从她脱离幼儿期懂事以来,第一次这样肆意嚣张,第一次觉得不需要那样宽容坚强、完美优雅,第一次知道,她也可以如此地释放自己,用这种从未想到的方式。就算她把她这些所有不同寻常的第一次,交付于的是眼前这个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的人,这个多余的小累赘。


可是连睿智的水野蓉子,她似乎也不知道在自己理性明晰的头脑里,会有那一方浓重而深厚的情感,让她不需要思考,就本能地去选择这个人,只有在这家伙面前,她才会肆意嚣张,才会脱去伪装,才会无拘无束地释放自己,才会飞扬跋扈、无所顾忌。也许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早就告诉她,这家伙并不是什么也不是,也许世上只有她,能够容纳、理解、怜惜、宠爱这样一个她。


所以她才会哭得更厉害。在圣那里饱尝过失落、苦涩的心,本以为早已千锤百炼,可是却会因为这个能够容纳、理解、怜惜、宠爱她的女人几句刻薄话,而深深地伤了心。


蓉子的哭声渐渐低弱,江利子的心中也在千回百转。她那最懂得蓉子的心,也隐约地明白这哭声中有自己的成分,并深深地自责。而蓉子这崩溃般的大哭,是不是也是一个信号?她和佐藤圣那纠缠九年,乱麻般的疑似爱情,就将在今天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属于鸟居江利子的春天即将到来?


可是念头刚刚转到这里,她却立刻羞愧难当——蓉子这样伤心,你却转着这样龌龊的念头,简直是该死!


这个以前无法无天,从不知道德和愧怍为何物的女人,如今竟然为了一个还未成形的想法,恨不能给自己一个最严厉的惩罚。此时她紧紧抱着蓉子,腾不出手来,情急之下,竟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头。


可怜她的细嫩的舌尖,上午刚刚被滚烫的牛奶烫得通红,疼得连汤也喝不了,现在又被重重咬了一口,用力之大,她已经能感到自己满嘴的血腥味。


还在抽噎的蓉子听到一声模糊不清的痛叫,连忙坐直。她吃惊地看着江利子嘴角渗出的血丝:“你……你……”


“你不哭了啊……”江利子含糊不清地说,她现在已经疼得要命,讪讪的笑容也扭曲成一个极难看的样子。


“我的哭声已经让你忍无可忍到要咬舌自尽么?”原本一句谴责的话,可是说出口却带着调侃的意味,外加哽咽的腔调,无端地引人发笑。说完这句话,蓉子便苦笑了,她那隆重骄傲的人生,那充满仪式感的庄严的爱情,竟然在临近结尾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直接扑街。


“唔……”江利子当然不承认,可是也不能否认,她刚才的念头怎么好意思出口?好在能借着舌头疼痛,暂时回避一下。


“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蓉子还是放心不下,今天上午江利子的舌头就被烫伤,现在又被咬伤,真是多灾多难。


刚刚还为自己破灭的爱情之路而痛哭的她,此时却无法放着鸟居江利子不管。尽管刚才这个家伙说了混账话,伤害了自己。


“让我看看……”上午想查看江利子的舌头,却被圣打断了,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蓉子的手指轻托着江利子的下颌,江利子第一次和她心爱的女人凑得那么近。蓉子的脸颊还停留着痛苦的红晕,几颗晶莹的泪珠还残留在腮边,呼吸带着刚才痛哭之下的潮热……她留意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地方都会把她的心挑起……


像是一阵风掠过,一切都顺理成章得不像话,蓉子的唇上收获了一个吻——一个带着甜蜜和鲜血味道的吻。


薄荷糖的甜香,鲜血的滋味,甜美如爱情,疼痛如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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