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龍有逆鱗

翌日清晨，一心書院傳來轟隆隆撞擊聲，睡夢中受到侵擾的眾人一個個驚慌失措地衝出房門察看，卻見一名稚齡小童滿臉灰土坐在泥地上，嘴裡還不停喊道，「終於成功啦！！！哈哈哈！！」

一名膽子較大的院生向前察看，一座虎型機關揚著頭似惡狠狠瞪著他，「這玩意是啥？！看著真嚇人！」

「小明！前兩天你將院子的花都砍了，我還沒找你算帳！」負責整理庭院的洪伯拿著竹掃帚怒氣沖沖跑來，連遠在前院掃地的他都能聽得到聲響，可見破壞力多大，人還未到他便擔心院裡的花是否又受到不人道的對待了，這次新種的可是小主子托人從東邊帶回的罌粟紅啊～～～～

聽到洪伯那中氣十足的聲音越來越近，小明顧不得開心，按下虎腹機關，原是虎型模樣的機關自四肢開始有規律的往中間收起，最後形成一個大木盒的模樣。

「咦？早………」洗漱完的糜貞見到遠遠跑來的小明，還未打完招呼卻見她往迴廊另一端直直衝去。

糜貞接著定睛一看，不免莞爾而笑，「洪伯，早。」

洪伯撐著竹掃帚，氣喘噓噓道，「糜小…姐…早…呼呼…可有見…那到小…呼…兔崽子……」

「若是洪伯要找小明的話恐怕遲了，想必這時她已躲進工房內。」為了躲避責罰，這小孩每次藏身的地點總是不變，除了工房內機關林立，用具混雜不易找尋之外，更有洛奇明令〝非工房院生，閒人不得進入。〞字樣，糜貞瞧著洪伯恨之入骨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老就別氣了，身子擔待得緊，小明也是個奇才。」

這名年過半百的老者在糜貞的安撫下終於順了口氣，「老人家也知道這小子是個料，可就心疼那些無辜的花花草草啊………」

好不容易送走欲哭無淚的老人家，前廳卻又傳來城守帶人硬闖書院的消息。

當糜貞到達前廳時，士兵們已經團團圍住整個前廳，雙方都已抽出兵器在手，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身為書院院長的陸公朗聲道，「不知蘇大人今日又有何指教？」

蘇由扛著一柄大刀，態度不耐道，「俺就話說明了，把糜家女人交出來，所有人給我滾出去，俺還可以保你們無事！」

欺人太甚！

這可不就是光天化日下強搶民女、奪人資產嗎？！

未料到新任太守竟是前些日子從袁紹出逃投降曹操的將領，此人心智粗鄙，行事魯莽，何能位至太守之職？

言談之間，蘇由似煩怒了，拿起大刀，指著陸公，「少給俺囉哩八嗦繞道理！叫你們滾就滾！」一刀劈下，眼見陸公將被斷去一臂。

銀光驟閃，兩柄兵器碰撞出激烈火花，一道低沉的聲音道，「哼，想動陸公，得先問我這把劍同不同意！」

蘇由感到手臂一陣發麻，退了一步，卻見眼前之人身穿一般守衛衣飾，雖心有懼，可身旁軍士眾多，就算對方是高手也奈他不何，便是心高氣傲，恨恨道，「好傢伙，報上名字來！」

「在下僅是書院一名小守衛，賤名不提也罷。」該名守衛轉劍而指，俊然巍立，頗有高深劍客風範。

「呸！螻蟻一隻，給俺上！」蓄勢已久的士兵們等待以久的命令終於下來，他們都是跟著蘇由一路酒肉同享的護衛，這種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

士兵分為三、四人一組，各佔一方朝書院守衛攻去，但這群青衣守衛亦不是吃素的份，各人展開不同武功迎上攻擊。

小小一個書院竟藏有這麼多高手！

眼見士兵不是一劍穿喉，不然就是落下深深的拳牙印記爆頭而死，亦或是一棍倒地七竅流血，蘇由心底燃起猛烈的害怕，就算是幾經沙場打滾的他也忍不住全身哆嗦。

多麼霸道凜冽的武功啊！

蘇由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要爭取來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了………

「阿虎！上！」幾名士兵趁守衛與其他人交手無暇顧及時欲朝陸公下毒手，一頭木製虎偶衝出，大頭一撞，將眼前兩人撞飛，旁邊士兵見樣，又是撲上砍殺。

「敢小看我的阿虎，讓你們瞧瞧厲害！！」小明拉下把手，虎偶轉身攻擊士兵，而它的四肢伸出數段銀白刀刃，朝士兵揮殺而去。

不一會兒，這些士兵皆嚇得不敢往前。

多麼詭異又恐怖的東西啊！！

「小明！」一掌擋去背後偷小明的士兵，糜貞著急道，「莫要胡來，快進去！」

小明雖是被嚇了一跳，可還是鼓著勇氣朗聲道，「欺負陸公公的人都該打！」

「小明………」無奈之下，糜貞只好將小明與陸公等人護在身後。

時間消逝，士兵未少反多，廳外幾聲拍手聲響起，一名儒生模樣之人行入贊道，「不虧是玄行門人，看這模樣……玄武麾下是吧。」

同時劃去一雙眼睛與折斷對方持刀的手後，方才與蘇由對峙的守衛目光凌厲，能曉得玄行門與一心書院關係的人極少，更莫提四大近衛麾下所屬之名，陳到試探道，「你是何人？」

「在下甄儼，乃甄家二子。敢問閣下？」甄儼大方報上自家門號，並行了一禮貌躬禮，頗有清逸風度。

「陳到。」落下姓名後，陳到提劍刺出，直取甄儼性命。

這個人，不能留！

未料這甄儼亦是武功非薄之人，幾招之下便將陳到擊的步步敗退，狼狽至極。

「曹操就是太小看你們了。」甄儼看了一眼被陳到逼殺到體無完膚的蘇由，眼裡盡是鄙夷，「但………在下既是插手，便不會再放任你們了。」

幾名書院守衛在陳到的暗示下欲悄悄離開大廳，卻見不只是大廳，整個書院都被士兵團團圍住。

「將我們要的人交出來，甄儼可不計前嫌，保這你們性命平安。」收回長劍，甄儼又回到一派儒士模樣。

「吾人雖只是一介守衛，卻非貪生怕死之輩！」方才的劍氣使陳到內臟受損，說起話來有些力不從心。

甄儼搖頭，「愚昧啊……」再次提起長劍，甄儼毫無感情道，「既是如此，為方便在下便宜行事，你，得死！」

虎偶突然衝出，擋去甄儼的攻擊，但在強大的劍氣下，虎偶也斷了一腳，身形不穩，搖搖欲墜。

「小虎！」小明欲向前，卻被陸公拉住，拼命哭喊道。「壞人！壞人！欺負哥哥姐姐的壞人！！」

書院聽來雖像學習場所，但對小明這些貧弱孩童而言，書院無論是上至院長，下次僕人，給他們的皆是如家人般的溫暖，現在家人被欺負了，年紀小小的他們亦是氣憤不已。

「對不住了，小孩。」甄儼無視眼前奇物阻擋，提劍欲再次攻擊。

「住手！！你們要找的是我，不要對無辜的人出手。」糜貞不顧守衛阻擋，將身子擋在甄儼與陳到之間，雖然她在陸公的示意下拼命隱忍，可見到如此景象終是忍不住出聲。

甄儼放下長劍，拱手行禮，「在下甄儼，奉家父之命前來迎接糜小姐。」

糜貞滿面寒霜，冷道，「小女子與甄家似無瓜葛。」再望一眼蘇由，「更莫提與城守有何干係。」

甄儼朗聲笑起，「糜小姐此言差矣，糜芳大人可是簽下您與在下大哥妹媒妁之約，擇日即將完婚。」

糜貞淡言道，「喔？小女子從未聽家中兄長談起，何況……」想起那人，糜貞眼角透出溫馨笑意，語帶羞澀，「小女子早已許配予劉備大人了。」

甄儼不以為然道，「尚未婚娶，亦未行周公之禮，況吾家手上有這紙婚書。」明晃刺眼的紅色印入糜貞眼裡，被親人背叛的滋味讓她幾近喘不過氣。

「即是如此，小女子亦不能從之。」深吸一口氣，糜貞強忍住哭泣，美妙鳳目內淚水打轉著，「糜貞一生不侍二夫，兄長若是執意，糜貞只能抗之。」

好一個貞烈女子，甄儼心裡對糜貞這位準嫂嫂確是滿意，更加深將她綁回甄家的想法，「那儼只好得罪了。」

甄儼舉手示意士兵上前綁人，卻不見任何人動作，於是回頭察之，耳邊卻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

「毀了它。」絕對的命令，結束時不見方才甄儼手中之物，只餘地上一道灰燼。

甄儼面色蒼白，那道狂烈的熱氣從自己臉頰掃過，完全無反應之機，彷彿是孩童面對大人般弱小無助。

「原來這新野士兵得聽甄氏商行之命，今天倒讓是在下開了眼界。」洛奇仍是一派悠閒邁步而入，卻見到糜貞泫然欲泣模樣，眼眸裡淡淡的危險訊息漸漸加深。

「你……不是應該在徐州！！」甄儼不可置信道，難道自家暗探傳來的訊息有誤？！

洛奇笑了，且笑得很開心，可身旁護衛皆知，這是自家主子氣憤至極的表現，因為那笑，漫延著帝王般虐殺氣息。

「是誰告訴你，我在徐州的？」隨著洛奇話語，紅色短劍無聲息落在甄儼腳邊，穩穩插入地面，劍身周圍皆是焦黑一片。

這該有多大的內力才能造成的？！

甄儼逼問自己到底惹上了什麼樣的人物！雖說那個人在自己出發前曾道不可拖泥帶水多事，速速將任務完成，可只是個將人綁回的任務，甄儼對那人的警告不怎麼上心。

可現在的景象，讓甄儼懊悔不已，早知道不該拖延如此多日，早在第一次來時就該直接動手綁人了！

「這………」一語失足成千古恨，甄儼恨不得現在有雙翅膀讓自己脫身。

一道紅光自甄儼臉頰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主子問你話呢。」立於洛奇身旁的紅髮高大護衛道，手裡還把玩著幾隻小刀。

甄儼肅然道，「士可殺，不可辱，在下今日算是輸了一成，要殺要剮隨便你。」

「嗯～還是條漢子。」洛奇摟著糜貞在主位坐下，取出手巾拭去懷中佳人不甘的淚水。

「你不說也可以，反正我有的是方法查出來，煉玉，送客！」在洛奇說話期間，身邊隨來的護衛早已將四周血跡處理乾淨，動作迅速，彷彿訓練經久。

拖著全身傷痕的蘇由喊道，「你算哪根蔥！俺還是這個城的城守，只要我在的一天，這間書院就別想好過！」

甄儼嘆氣搖頭，丟下仍在怒罵的蘇由，先行一步離去。

「喔？我倒想瞧瞧你這城狗可以做出什麼大事？押下去！」兩名護衛一人一邊，將蘇由手臂肩胛卸脫，點了啞穴帶離。

臨出廳時，蘇由隱約聽到，「稟主子，新野城已收復完畢！降兵與文官皆待發落！」

一日便起兵攻下新野，劉備正式以一方諸侯自居。

後來這事傳開後，熟識洛奇之人皆笑談，〝衝冠一怒為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