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又見紅昌
隨著甘寧的船行到一處，放眼望去四面盡是高山，環著群山形成盤間之壑，谷底有一小片平地，旁有以木制為主的小村，即是水寨。從東北方沿河水徐徐順山而下，約二里到闊山出口，大江即遙遙在望。
與洛奇等人同乘一艘的甘寧自傲道，「從這裡至江邊的平坡村，是一條東西向的峽谷。官府每每來勦都是在這兒敗兵而回。」
洛奇仔細察看，兩山夾峙，一徑陡絕，崎嶇回環，可與古時美稱之〝梯雲路〞相比，確是個攻防要點。
甘寧直指遠方下坡一段道，「我們稱那兒為〝砍馬道〞，除因山路陡險外，馬蹄高下處，一步一心驚，跋涉艱難。」
洛奇瞧了幾眼，便道，「水枯季節，河水僅從岩隙中穿縫而過，若至雨季，則狂水洶湧。沿路螺徑粗石，行道橫空，沿路又小石遍鋪，人行其上既是常使滾動，稍有不慎即會摔倒。」頓了一下，洛奇便又展笑道，「確是個狙擊佳地。」
水寨下乃瀑布，進行極難，出行亦難，這山脈延續至大江左右圍攻，豈不愜意，雖是地脈起蒼龍，卻是朝天翻白浪。
做為軍事要地，此處差了些，可做為水賊游擊之地，便是極好。
甘寧倒是靦腆的笑了，「主公謀略深遠，幸虧現下亂世，官府也未有多大兵力來殲，否則這寨可得棄了。」
「狡兔三窟。」白虎一旁竊笑。
甘寧落了個大紅臉，吞吞吐吐說不出一句話來，他雖是草莽好漢，但於女色卻是從不近身，現下身旁圍著多名天姿佳人，反倒是手足無措了。
空中傳來數聲鷹鳴，幾人臉色驟變，朱雀取出一長筒朝遠方觀視後道，「看來又被小主子料中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
水陸兩方皆有軍隊一同進軍水寨。
甘寧手下一名跑到船頭失聲痛哭，「老大不好了，寨子被滅了，我們成了一只孤軍。」
甘寧聞言大驚，渾身因氣憤顫抖不已，他鎮定了一下轉身對洛奇等人道，「主公，你們先走，我留下截住官府的軍隊，這些快船，會擋著水上的軍隊，護送你們離開。」
白虎最先氣不過道，「生死關頭，我們豈能捨眾你而去？這可是會讓天下人恥笑的！」白虎肩上的小貓也呲牙裂嘴發出怒聲。
甘清深吸了一口氣道，「兄長，現下你我都是主子手下人，為主子盡忠是首位。你護我們撤走是為了保護主子，既是如此，我也留下來。」
甘寧聞言眉頭深鎖，瞧著自家妹子，雖是失散已久，性情變了不少，但甘寧瞧得出那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倔，「這是我種下的果，萬不能連累了你們。」
甘清有些怒了，沉聲道，「同樣是盡忠，有何不可？你為主子，我也是啊！」
甘寧被逼啞口無言，眼見敵軍越來越近，「這…………」
洛奇確是未料到對方來得如此快，可見那臥底身份藏得徹底，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自己來到這處，一方是想見見這名滿天下的將領，一方是欲收下這軍事要衝之地，以做為下一步行軍鋪設。
現下甘寧船隊僅百名手下，兵力不如敵軍。可洛奇知曉這仗若無法打贏，就算是一開始宛城方面占了上風，，可一但河口失陷，軍心浮動，照樣是個敗局。
何況，密報道，曹軍藏了一些讓自己很感興趣的武器。
就在甘寧與自家妹子爭執不下時，洛奇悠然笑道，「這軍，未會敗下。」
洛奇叫來護衛，將船際邊的閘道開啟，裝上一只黑漆大弩，一連船頭船尾裝上數十只，二只一組有一名護衛操控著，瞧著這些個古怪弩箭，甘寧心裡一陣詫異，這玩意能有什麼作用嗎？對方可是軍隊大船，那人數、防禦可不是一般堅硬。但很快他就收回先前打的疑問，滿眼驚訝地緊盯著眼前。
手把一拉，船身覆滿了黑漆鐵皮，整艘船有如鐵甲戰船般，神秘，且危險。
「對方玩了陰招，當然我也不會放水。」一手牽著甘清，一手牽著糜貞，洛奇領著眾人踏上階梯，「走吧，樓上能欣賞得更清楚些。」
朱雀立於桅桿上，舉上手勢，十矢弩箭同時架上弩身，箭頭上燃著紫藍色火焰。
雙方船艦臨近時，朱雀於船頭嬌喝令下，排列整齊的黑色弩弓同時射出，直中來襲大船，當箭頭落地時，引起猛烈火光與爆裂聲響，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船身迅速前進，與著火大船擦身而過，而弩箭也不間斷地一列接著一列射出，敵軍艦隊火焰翻騰，宛如人間煉獄。
朱雀的手又舉上放下，另一波箭雨又隔遠射上另一艘敵軍船頭。
清藍的天空中佈滿著麻密火網，紅藍交錯，炫目奪眼。
簡直有如神蹟，甘寧呆愣著看著一切，幾乎沒有船艦可在瞬間爆發如此密集的箭弩。甘寧當了水上賊子這般久，從未遇過如此震人心神的景象。敵方水軍死傷無數，欲射箭還擊時卻猛然驚覺來犯船隻已遠出射程，回擊而出的弓箭紛紛墜落於河心。
此時洛奇的船隻已在遠方觀戰，將近身白刃戰鬥交給熟悉水性的錦帆江賊，只見兩方船隻接近，敵軍已無多少能戰之人，滿地焦黑屍體，已經凋零的戰力無法還擊。
這一切事情的發生，僅不過在一刻間。
廝殺後回來的甘寧看到的是，枕在那名秀麗女子身上小憩的慵懶男子耍賴著討價還價，微微嘟起的嘴唇叨唸著對方的不是。
甘寧無法想像，這人可以冷血地滅了一支船隊，卻又可以如孩童般露出單純的笑。
甘寧自覺也許自己永遠無法看清眼前這人。
洛奇沒有給甘寧喘息的機會，她指的一旁小船道，「陸上官兵想也見到河上景象，便此機會殺進主營，毀其軍隊。」。
卻當甘寧要上船之時，洛奇收到一只信鴿密函，於是阻道，「慢。」眾人不解地看著他。
洛奇不慍不火道，「我與你一同前去。」
「「主子！」」「「奇！」」
洛奇卻是難得的神色凝重，「有個人，我得見上一見。」
兩軍交會於小村渡頭，一軍在陸，一軍在河，遙遙對望，洛奇立於船頭，居高臨下，淡然道，「未料到，領軍竟是一個小鬼。」
「外表雖是小鬼，其心未必。」一名年方十六左右儒生模樣青年自軍隊中緩緩而出，身後跟著兩名武者，一人一手牽制一名女子。
「她是………」甘清驚道。
洛奇揮手示意莫言，向前一步道，「不知先生如何稱呼，幾個大男人捉著兩名弱女子也不怕世人笑話。」
甘寧看得一臉莫名，怎麼主公跟的官府的人認識？可洛奇身旁護衛見到被俘之人卻是滿眼怒火，那可是備受玄行門眾疼愛的小師妹，翡翠。
另一人當然是翡翠受命保護的對象，任紅昌。
久未見她，一如記憶中娟秀甜美，可那原本深情的星眸裡已不見任何情感，充斥著緊張不安。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可………為何心中仍有一絲酸楚…………
啊………被繩索捆緊的手腕很疼吧………
瞇眼，輕哼一聲。
儒生取出示文道，「吾乃奉曹將軍之命，捉行逆賊劉備回城受審。」
「逆賊………哈………若是真殺了我，你們才成了逆賊吧。」洛奇取出紙扇，怡然自得般搧著風。
「哼，狡賊多論，吾最後再問你一次，降或不降。」儒生扯起綁著兩人的繩索，突來的刺痛使紅昌輕呼一聲，可個性頑強的她硬是把這聲忍吞下肚，只是抬眼兇狠地瞪著對方。
果然，母老虎就算封了憶，卻還是隻母老虎。
洛奇心底笑了，好久未有這般輕鬆，但眼前的情景卻讓她很不滿意，她低聲道，「白虎，準你隨意。」
沉默已久的白虎早已耐不住性子躍躍欲試，這下洛奇一聲呼，便是同意自己可大鬧一場了。
往常洛奇皆是要求隱密行事，如今，好難得的解放！
於是白虎一聲長嘯，不多時，四周山林附和起無數的猛獸聲音。
轟隆巨響後，一隻白子巨虎帶領著十數隻猛虎躍入軍陣，所到之處勢如破竹、血跡斑斑，整齊如一的陣形毀壞待盡。
又另一方，百隻猿猴自林間湧出，又撕又咬，搶走不少兵器與食糧，軍隊大亂。
儒生不可置信地喊道，「怎麼可能！」分明是自己佔了上風，為何轉眼間卻非如此。
「凡事沒有不可能。」
儒生一回頭，洛奇便近在眼前，散發出帝王般的威嚴，「司馬仲達，你所求為何，為何步步逼我於死地。」
那兩人！
只見武者早已倒地不起，而手中人質也早已被青龍、玄武救回。
司馬懿滿眼通紅，恨意深切道，「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到這古代！」
「你說什麼！」洛奇訝然道，古代？！莫非他也是……？
「哼，只要捉到你，吾便可回去。」儒生取劍欲戰，卻被身旁將領擋下。
「司馬大人，情況不利我方，先退為妙。」一名將領一邊擋著襲來的動物，一邊拉著司馬懿往後退去。
眼見身旁將士越來越少，司馬懿銀牙一咬，跨上馬怒道，「撤！」
白虎欲追，卻被洛奇阻下，「窮寇莫追，先安排傷者吧。」
翡翠低著頭，緩慢道，「主…子……請……責……罰……」
洛奇搖頭，按上翡翠的頭，安撫著她，「妳們能平安，便是對我盡忠，又何來責罰。」
「可……」未盡到任務卻成為俘虜，又帶給主子麻煩，翡翠就是死一千次也不夠。
「奇………」甘清輕握洛奇略微冰冷的手。
看了一眼紅昌，洛奇轉身入艙，「無事，收拾收拾，我們上許昌去。」
糜貞雖不明所以，卻也感到洛奇身上蕭瑟，亦是握上她另一手，相視一笑，並肩而入。
行到一半，洛奇又忽轉身道，「小明、小福，甲板上的血跡清洗乾淨。」
兩名躲在隱密處看戲的小孩弱弱行出，「是……………」
當他們心中還在想著為何會被發現時，白虎便跑到他們面前自傲道，「船上有什麼人，可瞞不過我的鼻子呢。」
紅昌倒是不忍，「我幫你們一起，可以嗎？」
小明、小福對看一眼，笑道，「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