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小沛之危

洛奇這不算病的病，沒幾日便消停了。

甘、糜兩人拗不過她，只得暫時應許不將沈榆調至許昌，畢竟，徐州一帶的戰況並不樂觀。

前有曹操，後有袁紹，再加上一個呂布虎視耽耽，若這幾人合流，趙雲只有敗退一途。

小沛城外，曹操駕馬立於前軍，十數架奇特木械陸續架設，今日已是最後一天，再過不久便可將它完成，若司馬懿所言不差，這小沛城牆擋不了幾次攻擊便會毀壞。為了這個木械，曹操軍連日來都處於只守不攻的狀態，士氣亦是越漸低迷。

「子揚，還需多久？」曹操目光如炬，手裡輕拭長劍，沉聲道。

劉曄計算道，「倘若劉軍未來襲，約莫再二個時辰便可完成。」

這木械，乃是劉曄為對抗袁紹之弓櫓而潛心發心出，其型體之大，需數百人合力始動，射程之遠，可達一里，其威力更是難以預料，但缺點便在於搬運不便，裝置不易，因此往往於置成之刻便遭敵軍攻襲而毀。

小沛城頭，趙雲一身銀白鎧甲立於其上，沒有平時的玩鬧，雙目凌厲觀看遠處曹軍動向，不覺腿際傷口已是發紅迸紫。

「若是讓那東西成了………這城撐不下一個時辰………」

「還是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一道輕柔聲音飄來，趙雲循著清新草藥香氣而至，一名嬌美女子行下身包紮起自己腿上傷處，末了，似有些故意為之，將繃巾綁得緊。

雖是疼，可趙雲不敢喊出聲，生怕仙女姐姐不喜。

「那個……榆姐姐………」趙雲有些吞吐，目光猶豫。

沈榆取出手巾拭去趙雲俊秀臉龐上的血漬，她確實有些怒，這孩子，沒日沒夜地守在這城壘上，見著同伴倒下便顧不得其他衝上前援救，而她身上的傷也多半因此而來。

與主子同般，重情、重義，可………就如水兒姐道般，〝於己而言，未是好事〞。

憶起出發那日曾向主子提及此事，只見主子輕拍自己肩膀，道了一句，〝可於天下，卻是好事〞。

使自己無法再言一句。

「榆姐姐………」拉下為自己整理的小手，柔握於心。

沈榆仔細看著眼前女孩兒，不寬的臂膀可以撐起守護百性的責任，純率的眼神卻能怡然指揮行軍陣道，瞧著這樣的趙雲，沈榆不自覺地，點點心疼。

「何事？」任由趙雲欺近，如此簡單直接的氣息讓沈榆有些貪戀。

「我已安排好帶著一隊士兵將妳送至下邳，簡雍先生會與妳同道。」

沈榆聽了便來氣，甩開趙雲的手，冷聲道，「妳以為玄行門下會有貪生怕死之人嗎？」

「不！………我………我只是…………」趙雲無法說出，自己不願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若是在平時，趙雲自信能保護好她，但現下城若一破，大軍入境，自己沒有自信能將一切保護好。

沈榆墊起腳肩，將趙雲攬至胸口，「莫憂，我們的小狐狸不會放任這事態發展的。」

頂上傳來柔和的聲音，趙雲心底升起一股安定，她閉起眼，微笑。

可惜，這安寧並未支持太久，士兵敲起響鐘，兩人瞬時分開，趙雲叮嚀沈榆道，「回去，別到處亂跑。」

沈榆這會兒沒跟趙雲計較，她知道戰事一起，守將最需便是心無旁騖，於是丟了一記不悅眼色留給趙雲後便走下城樓往醫所去。

可這記眼色在趙雲觀看來，簡直是引人犯罪的兇手。

晃晃自己胡亂思的腦子，取過鋼尖長槍，趙雲爬上最高樓，準備迎擊。

曹操開始進攻了！

無數斷線聲起，數十巨石捲起一陣風旋，直撲小沛城頭。

趙雲眼力極佳，當飛石衝上，她慌急喊道，「伏下！！！」

可惜她出聲太慢，飛石已至，只聞數聲轟雷般巨響，一顆顆巨石撞上城牆，如悶雷般轟隆不斷，四處都是破毀壞滅殘垣，整個小沛城皆能聽見落石倒塌聲。

許多士兵也因躲閃不及被落石砸中，身上多出大小不一的深淺傷口，當他們爬起身時仍是驚魂未定，若趙雲再喊得慢些，死的士兵可能更多，也幸得巨石未越過城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趙雲冒出一身冷汗，若非曾見洛奇建製過類似機關，今日她亦可能交待在此了，又怎能保護仙女姐姐呢！

趙雲從未想過這機關威力竟威猛至此，當初洛奇所建乃是一顆顆小碎石，趙雲只當玩耍般閃躲著，可今天換成這般大石，直接擊中人身不談，單這一波一波地砸上城牆，使不了多久時間，城樓必倒。

填裝石塊是需要時間的，曹軍下一波的攻勢還未到，需趕緊想出解決之道！

趙雲搶過一旁射手弓箭，洪聲喚道，「不怕死的都跟我過來！！！」

小沛城士兵見著這詭異兵器如此兇猛，本已喪失的鬥志卻被趙雲這一聲叫醒。

先不論小沛在劉備大人底下治理卓越，家家都有著餘糧過活，就單論誰家父老兄姐不是在城內，這殺紅眼的曹軍一但入城，難保不是彭城之事再度上演，於是城上城下士兵齊聲吼喝，隨即於趙雲身後列齊隊伍。

趙雲看了一眼不滿千人的隊伍，朗聲道，「此次一戰，九死一生，家有老小的，出列！」

幾名士兵恨恨退出，收過同袍交待遺物，泛紅著眼，緊咬牙根目送緩緩開啟城門而出的隊伍。

當沈榆來到時，只見趙雲喝道，「殺退曹賊！！！護我漢民！！」

「殺退曹賊！！殺退曹賊！！」「「護我漢民！！！」」

趙雲一馬當先衝出，餘下一陣滾沙塵影。

曹操算至趙雲必以衝營守城，便早已囑咐夏侯敦、于禁執守左、右軍，好整以暇待之。

迎接趙雲的，是一波長浪弩箭。

擊下來襲箭矢，趙雲喝道，「曹操！！有種的出來單挑！！」

此時的趙雲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守將，夏侯敦聽得便大笑幾聲，「好啊，我便來會會你！若是一刀將你斬下，也省了攻城麻煩。」夏侯敦猛勇過人，至今難遇敵手，更何況是面對著瘦弱毛頭小子，更是不將趙雲放在眼裡，他高大的身軀扛起一把環形大刀，駕著馬出來應戰。

「主公……投石器已準備完成………這………」劉曄出聲道，投石器誤差極大，若夏侯敦出戰必會傷及。

曹操舉手止道，「不差這一時，元讓武勇非一般，便讓這小將去得心安。」

可一招螺旋刺擊，力道之大讓夏侯敦險些將武器脫手而出，「他娘的，這會兒遇到有趣的小子了！！哈哈哈！！」

曹操目光一亮，笑得開懷，「喔………能擋得下元讓一擊，非池中物，傳孤命令，活捉此人。」

「夏侯大人！」只見幾名武將衝上前來，帶來了曹操的訊息，也道明了單挑中止的事實。

面對著曹操底下猛將之多，趙雲未有怯意，反倒一旋一刺，斬殺數人，直到于禁與夏侯淵參戰後才得停止。

若在此拖得一時，便是增加一分希望。

趙雲使的是拖兵之策，卻未發現自己已中郭嘉計謀，一戰一退間趙雲已被帶遠離射程範圍。

如地獄般的斷線聲響，引得趙雲驚慌大喊，「糟了！」

眼見飛石將再次砸上小沛城牆，卻見數百名士兵早已列於城上城下，二十人一組一上一下張開一只大網，順著飛石來向排列位置，猛然架起大網，托住巨石並轉力反回，只見士兵大喝一聲，轉移步伐陣形，落於網內的巨石在網裡轉了一圈反力彈回，直朝曹操陣地中心飛去。

曹操驚見巨石竟反轉回擊，即刻大喊道，「散！！」可許多士兵根本就沒發現巨石也無法聽見曹操的聲音，便活生生被巨石壓碎，一時間哀聲遍野，橫屍滿地。

一旁對戰的趙雲與夏侯敦等人也被這情景驚著了，趙雲最快反應過來，大笑道，「這傢伙！！終於來了！！哈！」她又喊道，「兄弟們！！殺啊！！」

受到趙雲鼓舞的小沛軍亦吼聲回道，「殺！！殺光曹賊！！」

天空烏雲漸布，細細綿雨滴答跌落，雨水與血水融合一體，混進褐黃的泥土。

曹操見著軍勢大亂，失去以往的冷靜，狂怒道，「全軍出陣！！」

一聲強烈擊響後緊隨著愈漸而急的鼓聲，曹軍士兵蜂湧而出，如潮水般襲捲小沛。

「唉呀唉呀，一出門就見血，真不是什麼好兆頭。」小福坐在城頭上，雙腳懸空，有些不悅道。

小明往前方那顆晃悠悠的頭一掌拍下，「你以為我們是出來做什麼的！好不容易求到煉玉哥哥幫我們說情，那個老洛才讓我們來，還不認真點！」

小福撫著自己的頭，委屈道，「好啦………」他往身後隨意道，「就射吧。」

城頭上不知何時多了幾臺大型機關，每一臺機身都有著一道狐狸圖樣，寬長圓筒狀的深口被塞進一顆黑色物體，隨著燃芯點起，不亞於巨石落地的轟隆聲響直奔兩軍交戰的天空。

當黑色物體停留天空炸開後，散落一地的粉末，幾名曹軍謀士還在思索著何物時，接觸到雨水的粉末開始冒出濃濃白霧，一道道刺鼻嗆辣的味道瞬息間鑽入心肺，在士兵們還未來得及噤氣時便已失去意識。

黑色物體不停朝曹軍陣營四方射出，很快地，戰場上僅餘幾名體力超乎常人的將領站著，但卻也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原本趙雲還與夏侯敦僵持著，可卻感到藥性不斷增強，自己越是反抗，藥性便越是強烈，在自己最後失去意識前，見到的是沈榆柔美的臉龐。

「不……是……讓妳……別跟來…嗎……？」沾滿血跡的雙手想撫上眼前為自己而來的女子，來到半空中卻又停止。

「我若不來，誰可以背妳回去？還是妳比較希望我是男子？」嫩臉靠近不遠處的溫暖，沈榆露出貓兒般的舒適神情。

「若是……如此……那我也得認了……麻…煩…榆………姐………………………」

沈榆接住趙雲垂下的雙手，緩緩將她抱起置於馬背上後轉身瞧著仍吃力站著的夏侯敦，不同於平日的溫和，她冷聲道，「一月內，未有解藥，必死無疑。這是你們如此待她應有的罪罰。」

夏侯敦欲問道，卻見那女子躍上馬匹，環著昏迷的小將，愛憐地借出胸膛讓他倚的舒坦些，眼裡滿是憐惜疼愛。

小沛一戰，小沛軍損七千人，曹操軍損三萬人，被俘虜一萬人，最後是在曹軍獻出大筆軍餉後，洛奇與沈榆討價還價數次才始應許予以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