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标题

作者:JacieNL
更新时间:2014-11-09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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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cieNL 于 2015-1-25 22:57 编辑


作者按语:向wayfaringpanda欢呼,因为在三个多月前,《暴风雪》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我们讨论过艾莎会如何攻打威斯顿。现在终于发生了!再次感谢owarwoody的校对工作。因为某些原因,这几章越来越长了。


第二十三章 第三日,剩余0小时

一辆辆雪橇静默无声地在冰封河道上潜行,靠着魔法加速,艾莎以破纪录的时间带领车队通过了河口。他们一进入内湾,就弃车步行南下,隐入密林的阴影中。之前浓雾遮掩了他们的行军,现在常绿乔木厚厚的树冠又为他们挡住了城墙上守军的视线。反正,那些守军久疏战阵、懈怠自大,也不像是会充满警惕的样子。


在植被掩护下,艾莎率军行进到密林边缘。不久,她已能看见近在百米开外的城门,墙头旗帜迎风招展。她身后的克里斯托夫一边来回换着脚,一边反复抚摸着斯万的皮毛。


“进攻开始后,你留在这里。”艾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城门,估算距离并预计魔法释放的轨迹,“很快就会结束了。”


“呃,对,我会乖乖离远点。不过……”克里斯托夫挠挠后颈,陷入沉默。


“说。”艾莎道。她并非有意表现得如此倨傲,但在这里,在她纵横来去的熟悉战场上,她总是惜字如金。宝贵的时间应用于落实战略,而不是浪费在谈笑中。


“安娜不介意吗?”克里斯托夫问道。


“我们谈过此事。”艾莎说。虽然那次谈话大部分是无声交流,但她们彼此心意相通。她许下诺言。安娜也做了让步。此战势在必行,不会影响她们俩的关系。“正因如此,才要避免流血。”


艾莎摆手示意克里斯托夫退下,假装没看到这汉子如何本能地跳开——并非因为惧怕,只是相对谨慎——而后转向她麾下那一小队士兵。她不需要太多人手。要不是为了让这次行动更像作战,她自己就能拿下威斯顿。她更习惯于耀武扬威地毁灭一个王国,若要像刺客一样独自潜入敌国,就不那么让她愉快了。


“你们不可使用致命武力,与此同时,你们也无需惧怕报复。我会保护你们免遭伤害。”艾莎说。她指尖电光噼啪作响,士兵们齐刷刷地抬手敬礼。


艾莎回望城门,感觉魔法的寒流在体内涌动,乞求着获得如今已不可得的释放。那股近乎成瘾的杀戮本能犹在。它渴求着鲜血。它被压抑着,迫切需要一个出口,但她不能在这里任由力量渲泄。她可能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可马库斯曾教导她不要限制自我……


艾莎抛开多余想法,向前催动魔法。源源不绝的冰流由她双掌间喷薄而出,汇成一座云楼,不断向前推进、推进,最终轰然撞入城门顶端,震得墙基都在发抖。然后是一片寂静。碎石纷纷落地,城墙在她的力量面前如朽木般不堪一击。


“进攻。”艾莎说。


几乎话音刚落,士兵们就冲上了云梯,一个移动的半圆穹顶保护着他们免遭袭击,但直到他们冲至半程,守军才反应过来,徒劳地向他们放箭,却全都打在护罩上弹开了。艾莎信步跟上,审慎观望着麾下士兵翻越城墙,解除守军的武装。他们畏惧于她的力量不敢反抗,不过他们的武器也早已失去作用,她的寒风紧随着每一名守军,可以在必要时拦截任何致命攻击。艾莎更担心的是有守军意图发出警报。


确实有一个。


指尖电波涌动,却在转瞬间被强大的意志力镇压,艾莎舒臂释出一波冰雪,直接把那名守军砸晕过去。他鼻青脸肿,却未丧命。她继续前行,跨过城墙。与此同时,士兵们已经完全制服威斯顿守军,在身后留下一片不省人事的躯体。


“向兵营进发。”艾莎宣布。


她再次领兵前行,悄然通过城南区域,仍未被觉察。河流部分穿城而过,她看见了堤坝,要是在从前,她可能会从那里发动进攻,一道闪电便足以撕开铁闸,直击暴露的石基。而现在,她只冻住河水,在水面上架起一座冰桥,然后继续向前穿过越发阴暗的城区。艾莎站在一个无形的圆圈中央,二十英尺半径内细雪纷纷。偶尔会遇上巡城的守军,但雪花扮演了她的耳目,她总能抢在被人发现前感知他们的存在。那些守军往往来不及吭声,就被轻松制服。


之前夜深人静,街头空荡荡的,只偶有醉汉或者流浪动物经过,但在艾莎穿过城区时,夜色渐渐淡去。没关系。第一缕晨光照在城市上方时,她已赶到兵营,在营内守军醒来前,她还有充裕的时间。她把手按在一座营房门上,握住门把,寒冰首先漫过金属栏杆,然后是木质门框。


她从眼角瞥见手下士兵也被她的表演惊呆了,但她将心神贯注在魔法上,冰霜漫过一座又一座营房,把所有守军封闭在内。这是为了他们好。现在他们没法出来迎接死亡了。排除了干扰,接下来……


艾莎把目光转向城堡。


*


“安娜。醒醒。安娜!你在屋里吗?安娜!”


有人在反复呼喊她的名字并用力擂门,安娜突然惊醒。她听出门外是阿列克,但又过了一阵子才认出自己身在何地。她回到了她的新住处,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而不是呆呆杵在一个死胡同里。但她完全记不起回屋的经过。她是怎么回来的?


“等、等一下!”听见阿列克还在敲,安娜应了一声。她攥紧毯子,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她思绪飘回到前一天晚上,但怎么绞尽脑汁去想,记忆里都有断层。不管她怎么努力伸手,能抓住的只有一片黑暗。


安娜木然起身,拖着脚走到门口,一开门就对上阿列克煞白的脸。


“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昨晚死了,所以不会有人应门呢。”阿列克一边吼,一边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看那样子指甲都要陷进头皮里了。


“对、对不起。”安娜说。


正走进门的阿列克停住脚步,脸上怒容退去,变得困惑不解。要是在过去,安娜多半会抢白他几句,但这次她根本没那个心情。“是不是出事了?你听起来……有点怪。”阿列克说。安娜耸耸肩,阿列克长出了一口气。“瞧,我很抱歉冲你发火。我很担心。如果出了什么事,那都是我的错,把你留在那里——”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来的。”安娜说。


“……哦。这可不妙。”阿列克说。他小心扶安娜坐到床沿,跪下更仔细地审视她。“你看起来挺好,就是有点发抖。你感觉怎么样?”


“我想我可能听到了巫师的声音。”安娜嘟囔着低下头,只觉压力陡增。他声音里的催眠效果仍麻醉着她的意识。那感觉就像有油在她体内流淌,又像有手指在牵动她的神经,焦躁感从四面八方拉扯着她。“然后我醒过来就在屋里了。除了这事,我、我想我很好。我是说,我不知道,但我希望——”


阿列克抓住安娜的肩膀,逼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确实很好。”


“如果我头脑已经受到影响呢?”安娜低喃。


这感觉糟透了,是不折不扣的侵犯,让她全身都有种不洁感。想到可能有人入侵过她的大脑,她胃里就一阵纠结。甚至心灵的港湾都不再安全。她有没有被洗脑?她能相信自己的行为是出于自主意识吗?


“我们甚至不知道巫师的魔法是怎么起作用的。别自己吓自己。”阿列克嗓音坚定,他把安娜的头发拨到耳后,捧起她的脸。“我会在这里。我会照看你。”


“谢、谢谢。”安娜低声絮语。


“也许你需要呼吸些新鲜空气。”阿列克建议道。


安娜点点头,走进隔壁盥洗室,朝脸上泼了几捧水,注视着镜中的映像。只有她自己的脸孔回望着她,水滴顺鼻梁滑落下来。没有阴暗的人影,没有泛红的眼睛。她很好。稍事梳洗后,她随阿列克出了门。也许阿列克说得有道理。一离开室内迈开双腿,她的恐惧就有所缓和。她确实很好。她的思想属于自己。还能感觉到恐慌,这本身就是个好兆头,对吧?


“我们是不是要继续调查?你说过我们会到镇上看看。”安娜说。最好别让她的脑子闲下来。只要他们继续前行,一切都会好的。


“对。我试过召集几名最忠诚的士兵同行,但他们都有些……奇怪。他们眼神和平时不一样,很呆滞,所以我刚才检查了你的情况。”阿列克解释道,安娜又松了口气,“本来没必要跟你说这些,但他们全都拒绝了我。”


“那我们就自己去。”如此公然无视索尔对她的禁足令,安娜心中还有些疑虑,但她猜阿列克肯定早已安排妥当。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性急的金发王子向来行事鲁莽,她不想让他惹上更多麻烦。“索尔那边……”


“索尔不见了。”阿列克说得漫不经心,却听得安娜差点没喘上气来,“大清早就不知上哪去了,我起来头一件事就是跑去找他,可到处都不见他踪影。”


“那可糟了!”安娜惊呼,“我们不该去找他吗?”


“我敢肯定他最近不太对劲,所以这也没什么。估计过段时间他就会安然无恙地出现了。”阿列克推开通往庭院的正门,一匹毛色漆黑的公马已经等在那里。安娜第一眼感觉它身上透着股邪气,但靠近后看得出那是头温和的动物,它轻声嘶鸣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虽然安娜坚称自己知道怎么骑马,阿列克还是坚持扶她上马,随后他们动身前往城镇。安娜在马背上颠簸到半路就失去了方向感,不得不闭上眼睛以免雪盲。他们颇费了点时间才抵达阿列克之前提过的镇郊,那是靠烈酒和祈祷勉强维持的棚户区。较美观的房舍渐渐过渡到破败的小屋,越来越阴暗污秽,在纯白的雪地上如病灶般突兀。


“这里的情况怎么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安娜问。


“这里很多人是小偷小摸的罪犯,不过……”阿列克喟叹道,“他们待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贫穷,负担不起更好的生活。倒不是说现在钱还有多大用处,但差距终归存在。人们都留在了冰封前居住的地方。”


“他们要怎么取暖呢?”安娜小声问。真正的地基和围墙常常被垃圾和杂物替代。


“得过且过。”阿列克翻身下马,朝安娜递过一只手,但这次她没靠他帮忙,径自跳下了马背。遭到拒绝的阿列克把手插回兜里。“我们应该到处打听一下。”


“前提是有人愿意跟你说话。”安娜握紧拳头,“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个区有人失踪吗?因为幕后黑手知道没人在乎这里。比如你就漠不关心。”


“安娜……”阿列克低下头,但片刻之后就重新抬起头来,双唇紧抿,脸色阴沉。“你还没说艾莎的不是呢。是她放任这一切发生的。”


“她不知道——”阿列克挑起一边眉毛,安娜顿时没了声音。这是事实。艾莎不知道失踪事件,但她肯定知道这里的情况。


安娜撇撇嘴,大步走向临近的住家,敲响了房门。一个缺了几颗牙的男人打开门,看她一眼,就再次摔上了门。她满心疑问地转头看着阿列克。他们不是应该对她更宽容吗?两人走在破败的街道上,和一个带孩子的妇人擦肩而过,那孩子哭个不停,妇人正拼命哄他安静。不等安娜开口,那妇人就逃回家里锁上了门。


他们敲门时,十次里只有一次有人开门。甚至没人对他们说过一句话,开门者都朝他们瞥上一眼,就当面摔上了门。若干次失败后,阿列克终于忍无可忍。他逼近另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拔剑出鞘,不等安娜出声阻拦,就劈开了脆弱的房门。屋里是个男人,像他们所见的其他人一样,有张饱经风霜的脸。这次阿列克迈步而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拽到跟前。


“别伤他!”安娜说。


“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就不会有事。”阿列克说完丢下那人,后者一跤跌坐在地。安娜冲上去想拉住阿列克,但王子甩开她的手,把她推到身后,没有理会她落在他胳膊上的拳头。“这里有人被绑架了,对吧?”


“我、我女儿。”终于听到有人开口,安娜倒抽了一口气,虽然那人嗓音嘶哑,但能听到人声就已经近乎奇迹。


“从头到尾跟我们说说。”阿列克语调堪称柔和,安娜不再拼命捶他。不管他是在干什么,但确实有效果。


“我们只是想了解情况。”安娜补充道。阿列克转身挑眉看着她,但她侧身走过时他并未阻拦。安娜从地上扶起那人,紧了紧他的胳膊以示安慰。“也许有些线索会帮我们找到你女儿。我们只是想帮忙。我们保证。”


“没、没多少可说的。事情发生在半夜。你可以自己看看,没多大地方。我们都住在这里。”那人把手一挥,安娜举目四顾。正如他所说,屋里站他们三个都挤得不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放蜡烛的木头桌子摆在正中,几张凳子,再加上角落里的简单铺盖,就是全部家当。


“后来呢?”阿列克问。


“她在雪地里找到点东西,想拿给我看。可能是小摆设之类的,没什么特别,但是……”他嘴角勾出一个伤感的微笑,继续说道,“她挺会发现小玩意的。奇形怪状的石头。颜色特别的树皮。她爱这世上的一切。”那人的声音变得沙哑,目光也变得茫然。安娜转过脸不忍再看。他听上去如此悲苦。“她回到屋里。蜡烛灭了,等我再把它点亮的时候,她就……她就……不见了。”


他们从这人身上问不出更多线索了,就算还能问得出,安娜也不忍心继续追问。她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她拉着阿列克的胳膊悄然离去,同时小心地掩上了身后那扇门。


他们默默穿过雪地,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安娜心中也浮起过继续寻找线索之类的模糊念头,但刚刚目睹的真情令她心绪纷乱。突然间,整件事变得触手可及。人居然就那么一个个被绑走,凭空消失。


“你怎么知道应该那样?”安娜终于问道,“你知道,稍粗鲁一点,就能让他开口。”


阿列克耸耸肩。“不然他怎么会相信我们能帮忙呢?在这里,你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不过,你也干得很好。让人觉得你感同身受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我说的是真心话。”安娜说。


“我知道,就是这样才有用。”阿列克说,“如果你撒谎,可能骗过一些人,但另一些人会听出来。但是你……你从不作伪。人们能感觉到你的真诚,本能地信任你。”


安娜刚要回话,就被阵阵踏雪而来的蹄声打断。蹄声越来越响,安娜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匹熟悉的白马。没等她看清马上是谁,阿列克就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拖到身后。白马在他们跟前止步,骑手翻身下马。阿列克当即拔剑,铿然声中,利刃已跃出剑鞘。


“汉斯!”安娜掂起脚尖,越过阿列克肩头张望着。的确是十三王子,身披灰色的冬季斗篷,迈步近前的同时,举起双手远离腰带上未出鞘的长剑。“你来这干什么?”


“你来这干什么?”阿列克重复了一遍,口气却严厉得多。


“阿列克,把剑放下,拜托了。”安娜劝道,但阿列克对她的恳求充耳不闻,这时她才想起一件事来——阿勒万日志里写了,他死前不久曾跟汉斯有过交谈。不管阿列克怎么说他没有怀疑对象,但他心里早已对汉斯起了疑。


汉斯冲安娜摇摇头,而后直视着阿列克,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未经许可,谁都不能离开城堡。”


“你是想掩盖行踪吗?”阿列克问。


“不。我是来帮你们找人的。”汉斯说。


有那么一瞬,阿列克松了松持剑的手,但当汉斯走近时,他立刻把剑指向弟弟。“解·释·清·楚。”


“你们两个在调查阿勒万的死。这么说吧,这关系到我的切身利益。”汉斯靠近到咽喉跟阿列克的剑尖只隔一吋之遥,“有可疑的事在发生,我却一无所知,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这还不够。”阿列克说。


“你只要相信我就行。”汉斯不顾阿列克的强烈反对,越过他注视着安娜的眼睛,神色肃然,“你相信我吗,安娜?”


汉斯偏偏在他们有所发现之际现身,汉斯昨天不早不晚赶到救了她,这一切或许都太过巧合,但安娜相信自己的本能。就像埃德蒙说的,相信直觉。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她相信汉斯,也许因为她曾见过他脆弱的一面,也许因为他并非百分百的完人。


“我信。”安娜说。见阿列克陡然回头,她又说了一遍:“我相信汉斯。我想我们应该让他帮忙。”


“安娜,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我们俩都知道。”阿列克嘶声道。


“不是的。你自己也说过我不能完全相信你。”安娜话一出口,阿列克就怔住了。她不是有意伤人。她保持语调平缓,但她必须让阿列克明白。“既然我能单独和你到这里来……那我也可以接受其他人同行。如果汉斯是危险人物,那我还有你。”


“安娜比你要聪明。”汉斯咧了咧嘴,但阿列克没有反驳。他不情愿地缓缓放下剑,随后还剑入鞘的动作倒是干净利落。汉斯嗤笑一声,把西怆拴到旁边柱子上,拍拍马头才返身走来。


“你一个卫兵都没带?”阿列克问。


汉斯嗤之以鼻。“他们没一个会听我的。他把你的职位给我,不为别的,就是想在我背上立靶子。打算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吗?”


“不打算。”阿列克话音刚落,安娜已开口应道:“我们在调查几起失踪案件。”


“有意思,我也在追失踪人员。我敢肯定,里德往这边走了。”汉斯说。


阿列克不情不愿地向汉斯说明了情况,却小心避开巫师不提,甚至懒得为这些失踪案和阿勒万之间的联系寻找借口。安娜想到里德那獐头鼠目的畜生就在附近,忍不住皱起鼻头。不过他也往这个方向过来了,这倒是有意思。这一切肯定有所关联。安娜还未及细想,就被两位王子的谈话打断了思绪。


“考虑到失踪的人数和频率,那些人肯定被关在附近,”汉斯说,“应该不难找到。”


“要在地面上是不难找,”阿列克说,“但那样就太显眼了。能成功犯下这桩大案的人,不会干那么蠢的事。”


“但我们可以把搜索范围缩小到绑架案最多发的区域。如果我们能找出有关犯罪手法的更多细节——”


“我们就能根据犯人的行为模式找到他。”阿列克接口道,汉斯点头认同。


安娜看看阿列克,又看看汉斯,忍不住为这幅奇景咧开了嘴,笑得那两人都转过头来。“瞧,你们俩配合得还挺好。”


阿列克别过脸,没来由地生起了闷气,汉斯则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们俩还有哪里没去过?我可以帮忙询问——”


“汉斯真能帮上忙?”阿列克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可汉斯看起来比你面善。别再一脸苦大仇深的,”听见阿列克哼哼,安娜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也许现在我们不会总吃闭门羹了。”


他们几个小时都没什么进展,但对附近人家深入询查后,安娜和两位王子终于确认了绑架案多发地。


有汉斯同行确实加快了调查进度,他个人魅力远胜阿列克,再加上安娜,堪称黄金组合。他们打听到的情况都非常相似,失踪人员不是在深夜被绑架,就是干脆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有一点出奇一致——所有被绑架者都是黑发的年长男子,或者金发的年轻女孩,其中年龄最小的才八岁。当受访者向他们讲述那个八岁女孩的故事时,安娜走到一旁,不忍卒听。


“可惜艾莎在威斯顿。不然我们可以用她当诱饵。”阿列克说。


安娜皱起眉头。“这可不好玩。”


“其实阿列克说得挺有道理。”汉斯说。安娜转身瞪他,但汉斯等她发完火才回嘴道:“没准这些人成为目标,就是因为她们和艾莎相像。她树敌太多了。当然,这全都是假设。”


“再仔细想想,艾莎也不适合当诱饵,”阿列克说,“你尽可以讨厌她。但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想绑架她。”


“我们能不能别再扯这个了?专心想想我们该上哪查行吗?”安娜问道。阿列克和汉斯不相互贬损的时候,简直出奇地合拍。


“考虑我们所处的位置,其实不难想到。”阿列克说。


安娜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越过光秃秃的树梢,瞥见了码头上那栋钢木复合建筑。货栈。一路无事,随着渐渐远离棚户区,街上人也多了起来。算不上很多,但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玩耍,还有货栈的工人和守卫。总体而言,这里虽也遭到永冬诅咒,却感觉更像真正的城镇,而非一片鬼域。


汉斯一马当先,大步穿过那群孩童,朝码头工人走去。不像那些孩子,工人们认得汉斯和阿列克是王室成员,一看见两位王子,他们都怔住了。阿列克走近一名工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却只是让对方更加紧张。


“出、出什么事了,殿下?”


“放松。”汉斯说完,把手朝阿列克一伸,但金发王子就是瞪着他,直到安娜清了清嗓子。阿列克不情不愿地递过文件,汉斯把它拿给那工人看。“这些人里有你认识的吗?”


那工人面露不屑,安娜心里决定叫他臭脸。“我要认识他们可就作孽了,殿下,”臭脸像是极力克制着才没啐上一口,“多半都是无赖。我在附近见过他们,但我都会把他们赶走。”


“他们也是人啊。”安娜气愤地说。


“我只是干好自个儿的活,女士。”臭脸说着,却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补了一句:“最近倒是没怎么见他们了。”


“因为他们失踪了。”阿列克从汉斯手中抢过文件,塞回外套里,“你知道什么,只管告诉我们。”


“说实话,我也不晓得多少。哦,诺罗福老汉好久不来了。”臭脸皱起眉头,脱下帽子挠了挠头顶,“我估摸我们这已经有人报告他失踪了。”


安娜越过阿列克肩头去看文件,翻到其中一页。“啊,这里的确有个诺罗福。他不是你说的那些无赖?”


“诺罗福从前也在这干活,后来就跑了。”臭脸板着张脸,转眼才想起旁边还有两位王子,“我、我是说,我觉着他大概就是溜到哪喝酒去了,可其他人挺担心的。”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在名单上。”安娜说。确实,真正的失踪人员肯定比官方记录上多。巫师可能就是觉得没人会在乎这些乞丐和无赖,更别说上报他们的失踪了……但还是有市民这么做了。无论如何,这些被他绑架的终究是活生生的人。


安娜正想进一步追问,一个球飞来砸在臭脸腿上弹开了。一个男孩笑着跑来捡球,工人拦住他一通斥骂——安娜暗自希望男孩别把那些话学了去——奇怪的是,男孩回呛道:“但愿码头怪物把你吃掉!”


安娜注意到汉斯一听这话就眯起眼来,但男孩离开时他并未阻止。他反而问臭脸:“码头怪物是什么东西?”


“市井传说罢了。镇上人大概也注意到了您发现的那些事儿,殿下。”臭脸指着文件说,“因为人是在这附近丢的……”


“他们就相信这是一个码头怪物的杰作。”汉斯接口道。他朝臭脸笑了笑,又说:“就到这里吧。感谢你的配合。”


臭脸走后,阿列克说:“我猜我们是找对路了。”


“一切市井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汉斯说,“我们应该四下看看这些货栈。排除掉那些明显很常用的,比如用于贮藏武器和给养的——”


“谁让你发号施令了?”阿列克问道。


安娜用胳膊肘捅捅他肋骨,阿列克才消停下来,只是嘴里还嘀咕着。但汉斯说得有道理,所以他们还是落实了他的方案。阿列克熟悉军队物资储备,知道哪些货栈曾用于贮存此类物品,可以排除。零星有装卸给养的工人或者巡逻的卫兵走过,但多数时候,码头上都空荡荡的。相较于当年贸易活跃时的繁忙景象,这点动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少这让调查变得轻松多了,因为把货栈从头到尾搜个遍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迄今为止一切正常,尽管他们没放过丝毫可疑迹象,却仍一无所获,倒是发现了其他颇为有趣的东西。


“看看这个。”安娜高叫着举起一柄战斧,身旁满满一架子都是类似武器。


“那玩意可比你该用的重多了。”阿列克说。见安娜如家常便饭般挥舞着那柄巨大兵器,就连汉斯都为之止步。


说服安娜放下斧子后,阿列克领他们到了另一个库房。安娜看到些用箔纸包裹整齐的方块,拿起一块掂了掂,惊讶地发现颇有分量。汉斯告诉她,这些就是供应给南埃尔斯人民的部分口粮,安娜终于抑制不住好奇,掰开一块。


“真难吃。”安娜说。


“让我尝尝。”汉斯看起来和她一样好奇,但只咬了一口,就把那块硬邦邦的东西塞回她手里。


几个小时的徒劳搜索后,他们又到了一个货栈。像其他地方一样毫不起眼,只是按标准搭造的大型建筑,原色木板油漆成暗红,用铁件铆定,拱形屋顶上也有强化结构的金属栅。


但这里终于有了一点不同。


“哈,怪了。居然没有卫兵。”安娜说。


阿列克蹙着眉去推沉重的金属门,这门比别处锈得厉害,打开时嘎吱作响。往里一看,这地方无人问津且缺乏安保措施的原因就呼之欲出。这个货栈里满满都是夏季商品:泳衣、木屐、防晒霜,全都贴着奥肯贸易站的商标。屋内的一切都与门外的寒冬气候格格不入。


“要是这里没有点古怪,我就把我的剑吞下去。”阿列克嘟囔着。


安娜打算像之前进其他货栈一样,径直入内,但这次阿列克和汉斯都有意加快脚步抢在前头,一人一边把她护在身后。安娜摇摇头,跟着他们进了屋。尽管存货种类有些离谱,但货栈内并无危险迹象,也没有特别可疑的东西。平日里见惯了蓝白灰的色调,能看到些鲜活色彩实在令人振奋,不过她倒不介意这辈子都看不到瓶装碱渍鱼的鼻屎绿色。搜查整整十五分钟后,他们仍像开始时一样茫然无措。


“也许我该找个好点的视角。”安娜提议道。


阿列克皱皱眉。“你到底在想什么——”


安娜早料到他们会反对,所以没等他说完,就爬到了旁边箱子顶上。箱子不太稳,可安娜不顾脚下摇摇晃晃,在胡乱码放的货堆中又向上爬了一层,手指摸索着寻找更高处的借力点。下方,汉斯屈膝跪下,像是准备接住她,阿列克则来回踱着步,冲她大声叫骂。


“你会把自己害死的!”阿列克大叫。


“没听到!我需要集中精神。”安娜说。


她踩着那些颤巍巍的箱子,抬高胳膊抓住下一个箱子,用力把自己往上拉,却一脚踩空。她拼命在空中蹬着腿,脚尖踹上旁边的箱子把它踢倒了,幸好倒的不是她立足的这个。但她刚站好,旁边那箱子就滚下了货堆,从两米高处跌落砸中地面,发出一声空洞的巨响,在货栈的高墙间回荡不止。


安娜缩了一下,低头只见箱子里的东西滚落在地,是某种陶瓷和金属材质的喷泉装饰物。“抱歉!你们两个……没事……吧?”


那两人正盯着装饰物砸落的位置,阿列克眯眼,汉斯皱眉。安娜第一次从全新视角扫视着货栈,确认居高临下的观察并无太大帮助后,她慢慢原路返回,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两位王子如此惊愕。


“你觉不觉得……?”阿列克喃喃道。


“再试试。”汉斯说。


阿列克拔剑敲打那位置,安娜终于反应过来。那声音如此空洞,下面不可能是水泥地。他们下方有个空洞。他们已经开始寻找插销或者开关,但一个声音突然隔空传来。不像安娜之前听过的那么低沉,被一个尖锐的声音裹挟,听起来像两个人一同开口,但她还是听出那就是藏书室里的声音,也是昨晚那堵墙后的声音。


“既然来了,不妨下来看看。”


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响过,然后安娜听见了石板摩擦的声音。她低头看去,只见水泥板正缓缓滑动,黑影从地面裂隙中喷涌而出。黑影退散时,部分地面移开了,露出一座楼梯,向下通往暗不见底的地下深处。安娜看看阿列克,又看看汉斯,用坚定的眼神打消了一切让她留守的想法。没有什么能说服她对此袖手旁观。


她必须见到他。


“我们走。”安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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