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苦恋
如果说赤土晴绘在情人节这天居然是与工作为伍、一直忙到深夜才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她的单身公寓，那些暗自恋慕着她的男男女女一定难以置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等到赤土晴绘在众人都找借口早早离开的日子里清清静静地将桌子上高摞的文件处理完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赤土晴绘住的地方虽然称不上奢华，但基础设施还是很完备的。将车停在楼下的停车场里，乘坐电梯回到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她一边往电梯外走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然而当视线里出现了某个身影时，她几乎忘记合上正很没形象地大张着的嘴。
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同一个人也是这样迷迷糊糊地忘记了钥匙，然后傻傻地在门口等着自己。
还好，这错觉只是一瞬间，而她们，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彼此。
走上前微微弯下腰，她晃了晃对方的肩：“小锻治小姐，醒醒。”
抱膝坐在地上的人抬起头，眨了眨没睡醒的眼：“小晴？你怎么才回来？”
赤土晴绘微微皱了下眉：虽然很难以置信，但这个人确实从很久以前在生活中就是一付无法照顾自己的模样。只不过，现在的她无法判断眼前的人到底是真的睡迷糊了，还是在故意演戏。然而不管是哪一样，她都已经决定了不会再跟这个人有太多牵扯。
“可以麻烦你让一下吗？”
生疏冰冷的口气让还坐在地上的人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显示处境。“其实……”
站立不稳的小锻治健夜跌进怀里时，赤土晴绘轻微抖了一下，并没有推开她。
突然站起来导致的低血压会让人出现短暂晕眩，而小锻治健夜也确实是有轻微的贫血，以前每天费尽心思煲汤追着不爱饮汤的她喝下去的人正是自己。赤土晴绘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同时告诉自己，刚才会抖了一下不过是因为这个人身上太凉罢了。
不过两三秒，小锻治健夜很快便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
“没什么。”并没有过多接话，赤土晴绘希望这突兀的交集能到此为止。
“其实，今天是有些事情想要找小、找赤土小姐商量。”
小锻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涩，而赤土晴绘正在掏钥匙的手就此一顿。
她很想说“如果工作上有事情的话请明天到公司找我”，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成了“那进来说罢”。
上天在赐予赤土晴绘帅气的外形与优秀的智商的同时，很公平的给她安排了个各方面都吃死她的克星。
***********************************
“累死了……”新子憧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抖。
一大早就被叫回来加班，接着又为了一些调查取证而奔波了一整天，中途仅仅买了个面包充饥，这会她几乎连路都要走不动了。
“好饿……阿憧，你身上还有什么吃的吗？”一向精神力十足的高鸭稳乃也处于快要趴下的状态，无精打采地向身边人询问道。
“没有……再坚持一下，去便利店买点速食吧……”
“呜……好想吃东西，哪怕是一块糖也好啊……”
这句话提醒了新子憧，稍稍迟疑了一下，她把手伸到包里摸索起来。早上出门时走得急，江口夕那家伙可疑地红着脸塞了个东西给自己，还嚷嚷着什么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可以送所以让自己不要多心之类的，虽然当时没太在意，不过因为自己也有提前为这个日子做准备，现在想想，新子憧多少能够猜到她送给自己的是什么。
掏出来的小盒子包装的不算特别精致，大概是那个假小子自己亲自包的，不过这粉色的包装纸倒是让新子憧小小地抖了一下：就算是为了应景，这和江口夕自己的风格也差太多了吧！
“诶？这是什么？”高鸭稳乃好奇地探过头。
“早上走的时候夕给我的，大概是巧克力吧，小稳不是说糖也可以吗，我就想起这个来了。”新子憧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三行三列共九颗巧克力，“喏。”
“谢谢……”高鸭稳乃一口咬进一整颗巧克力，一边咀嚼一边好奇地问道：“夕姐为什么会突然送盒巧克力给阿憧啊？”
“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啊~”
“哦……原来是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啊……”
……
“……诶诶诶诶诶？情人节！！！阿阿阿阿阿憧你你你你们？！！！”反应慢了三秒的高鸭稳乃突然原地蹦起来难以置信地指着新子憧大叫道。
“别指着我……”新子憧无语地按下对方的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啦，小稳难道不知道这个日子里除了情侣间会互送巧克力，朋友间也是可以互相送巧克力的吗？”
“诶？是这样吗……”
“小稳真是的……快点吃吧，离便利店还要走一阵子呢。”
“阿憧也吃啊~”情绪转换速度一向惊人的高鸭稳乃剥开包装纸将一粒巧克力塞到新子憧嘴里：“很好吃哦！”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啦！”红着脸含下高鸭稳乃递过来的巧克力，新子憧有点结巴道。
“啊！能看到便利店的光了，阿憧，快点快点！”消灭掉最后一粒巧克力时，高鸭稳乃远远地看到了便利店的影子，立刻两眼冒光向前冲去。
虽然只是微波炉加热的速食，填饱了肚子的两人总算是恢复了力气。回到自己家楼下时，新子憧叫住了打算告别的高鸭稳乃：“那个……小稳，稍微等我一下。”然后便扔下一脸迷茫的高鸭稳乃，转身跑上楼。
不知道新子憧要做什么，高鸭稳乃只好老老实实地在她家楼下等着，不一会，便听到了急促的下楼声。由于跑的太急，新子憧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拿着早上忘在家里的东西下楼来了。
“给……”
“这是什么？”粉蓝色的包装相当精致，比起之前那个盒子的手工好多了。
“……巧、巧克力。”新子憧的眼神直往四周游离，脚尖不安地在地上点着。
“送给我的？”
“对啦！”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啊，谢谢！”高鸭稳乃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之前都没注意这些日子，都没准备礼物给阿憧……”
“不用了不用了，好了，小稳快点回去休息吧！”新子憧微微用力将高鸭稳乃向外推去。
“那，晚安，阿憧！”
“嗯，晚安！”
看着高鸭稳乃渐渐跑远，新子憧回到屋里丧气地将自己摔进沙发：好失败！好失败好失败好失败！这下子小稳那个单细胞生物肯定就把这个当成“好朋友的礼物”了吧……呜，本来想好的试探，结果半个字也没说出来啊……
懊恼了好一阵子，紧闭的双眼才又若有所思地睁开：说起来，江口夕那家伙送的，应该确实是“朋友间的礼物”……吧？
“小憧，怎么在沙发上躺着？”听到动静下楼来的新子望远远地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整个人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啊，姐姐，还没睡吗？”新子憧坐起身时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了。
“嗯，工作上有点事情，刚刚才弄完……说起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别提了，跑了一天累死了，我可不像小稳那家伙一样，吃饱肚子就能恢复精神。”向后倚在靠背上，新子憧无奈地摊了摊手。
“是吗？”
新子望似乎是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新子憧的好奇心：“怎么了姐姐？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
“嗯……”
点了点头，新子望去倒了两杯温水回来后也在沙发上坐下，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样子让新子憧也不禁严肃起来，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新子望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怎么了，突然间笑什么？”新子憧有些摸不着头脑。
摇了摇头，想到这样子姐妹两人并肩而坐的日子也不多了，新子望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悄悄擦干有点湿润的眼角，然后对新子憧说道：“小憧，我已经决定接受公司的安排，下个星期就会去国外就职了。”
“诶！这么突然！”新子憧大叫了起来，显然被这飞来一笔的消息打击的不轻。
“也不算太突然吧，毕竟之前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只是最近下定了决心而已，不管怎么说，出去发展几年，到时候不论是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前景都要比现在这样原地不动的更好。”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新子望继续道：“本来姐姐也就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待在东京，不过现在你也长大了，工作能力也很出色，生活中也能够照顾自己，想来就算姐姐不在身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可是……”新子憧想要辩驳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现在连一个能好好挽留姐姐的借口也说不出，“就是不要姐姐离开”什么的这样任性的话不但是说不出来，在已经做了决定的姐姐面前也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抱歉啊，小憧……”似乎知道她在纠结，新子望轻轻道。
也不管对方现在没有看着自己，新子憧摇了摇头，咬住了下唇，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是因为……赤土老师吗？”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新子望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放松自己窝进沙发里。“更准确的来讲的话，大概应该是‘不再因为她’了吧……”
不再因为她，而这样独自等待着。
这是新子望第一次正面和新子憧谈到赤土晴绘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快地就将话题带了过去。“小憧累了吧，快去冲个澡早点休息。”说罢，站起身：“连着熬了几天夜，我明天要睡个懒觉了。晚安，小憧。”
“嗯，姐姐晚安。”
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新子憧冲着新子望的背影急急问道：“姐姐，飞机是什么时候？”
新子望顿了一下，回道：“等订好了告诉你。”语罢，便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
小锻治再回到她现在和福与恒子同居的公寓时，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了。
“对不起，小恒，”换下鞋在厨房找到正在准备午饭的福与恒子时，小锻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昨天工作上有事情耽误了，没能赶回来和你过节。”
“没关系，健夜昨天不是打电话回来提前说过了吗。”转过身，福与恒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一点也看不出失落的痕迹。
小锻治健夜走上前，拿过一旁的毛巾把福与恒子手上的水擦干。“什么呀，说的好像恒子一点也不在意我一样。”
“我只是不希望妨碍到健夜的工作而已……”
“对于我来说，小恒永远都不能用‘妨碍’这个词来形容哦。还有……”小锻治健夜顿了一下：“虽然晚了点，但是准备好的礼物还是要送出去的。”
福与恒子举起手，无名指上已经多了一枚闪着光芒的戒指。
“什么呀，这么随便……”这回的笑容中虽然带了泪水，却不再有任何阴霾。
“不喜欢？”
“……喜欢。”
“嘿嘿。”
“对了健夜，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是不是生病了？”
“嗯，昨晚有点着凉，不过已经吃过药了，别担心。”
“啊嘞？怎么这么不小心。健夜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我多煲个汤给你驱寒。”
“啊？我不要喝汤啦……”
“不行！”福与恒子推着苦着脸的人往浴室走去：“水温记得调高一点，等下我拿换洗衣服给你。”
“小恒……”
“没得商量！”
“呜……”
记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客厅的沙发上来到卧室床上的赤土晴绘，似乎是被抽光了全身力气一般，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