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在宅邸之前停下的時候,外頭已經是一片黑暗。
坐在裡面的,是剛從軍事總部回來的凱。
坐在車上,他默默的看著從窗口射出的光亮。
溫暖,卻也在這一刻感覺到無比的遙遠。
「長官,不下車嗎?」
將引擎熄火,鑰匙也已經拔掉了。
「等一下吧,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歎口氣,負責當司機的軍官聽到他這麼講之後,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長官,我可以點個煙嗎?」
「給我也來一根吧。」
很流利的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以及煙盒,那名軍官先遞了一根煙給凱,然後才叼一根在自己嘴裡。
點火的時候臉靠得很近,就算光線有點差,他還是能夠看見那名軍官的臉龐。
長得不難看;雖然並不是特別突出的長相,但是也挺耐看的。
算得上是他的類型…大概吧?
盯著他看了一下,在他發現之前重新坐回位子上,有些悠閒的依著座椅。
深深的吸一口氣,他讓充滿了煙草味的空氣填滿他的肺部,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
阿爾托莉亞不喜歡看他抽煙,所以在家的時候都不能抽。
雖然沒有到非抽不可的地步,但是偶爾像這樣來根煙感覺也還挺不錯的。
幾分鐘的安靜,兩名男子窩在溫暖的車內,讓四周的空氣充滿煙草的味道。
看著手中的煙燃燒而顯現的紅色火星,凱眼神慵懶了起來。
「吶、你叫什麼名字?」
「長官,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好像對於和上級在車內抽煙相當的不習慣,在他開口的時候做了這樣的回應。
「不然還能有誰?你叫什麼?」
「扎克瑞,不過身邊的人都叫我扎克。」
點點頭,凱對於他的答案還算滿意。
「進來幾年了?現在在哪裡做事?」
「我入伍比較晚,到現在也才做了三年而已…在中央打雜。」
緩緩的吐一口氣,凱盯著裊裊白煙在灰暗的光線之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哪裡來的?父母都還在嗎?」
「是,父母身體都還不錯,因為家在本部一帶的關係,所以回家探望的機會並不少。」
點點頭,他又利用了後照鏡看著扎克的臉。
僅管神色之間有些緊張,但是那張臉看起來還是挺不錯的。
他自認有些過於注重外表,但是第一印象的確很重要。
「欸、我們去喝一杯吧,我請客。」
想也不想的就說出口了,他並沒有太多的小心思。
「那個…不回去嗎?」
算不上是拒絕,回答的時候略有遲疑。
「回不去啦,像這樣滿身煙味的回家的話是會被罵的啊。所以說,要去嗎?」
將手裡的香煙捻熄,凱靜靜的等著他的回應。
扎克默默思量,過了幾秒鐘才做出回答。
「既然長官這樣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用叫長官啦,叫我凱就好了。」
偶爾晚點回家的話阿爾托莉亞大概也不會太在意,至少她不會表現出來。
這樣想著,凱指示著扎克開向他平時常去的那間酒吧。
***
「呼…」
一直到肩膀的地方都浸在熱水裡頭,愛麗絲菲爾舒服的嘆了口氣。
因為有點長的關係,與雪同樣色調的長髮現在盤了起來以方便活動。
外頭白雪靄靄,室內卻能夠如此的暖和。
這樣想著,她又往水裡沉了幾公分。
沒想到這個家裡有這麼好的浴室。
過去幾天她都只是用房間裡頭連接到的淋浴間洗澡,今天才來試著在大浴池洗澡。
然後她就開始後悔為什麼前幾天沒有來這裡洗了。
不管是格局設計還是沐浴的設備都是一流,與這棟房子也算得上是相襯。
浴室位於宅邸二樓面向花園的地方,單方面透視的玻璃窗能夠清楚看見整個佈局。
就算是現在,她也能夠稍微的描繪出今天早上她和阿爾托莉亞散步的路線。
原本只是說說而已,但是阿爾托莉亞也就真的在冬天的清晨,陪著她逛花園。
雖然說還是看不出她到底是用怎麼樣的態度來對待自己,但是能夠感覺到熟悉的空氣溫度還是讓她的心情比平時要好。
或者說,她不想要讓阿爾托莉亞的事情打攪她的好心情。
手輕輕的撥弄著因為剛剛玩泡沫時被弄得有些混濁的熱水,愛麗絲菲爾嘴角揚起了小小的微笑。
或許是因為熱水的溫暖吧?她現在心情很愉快,比早上在外頭時才要快樂。
忽然之間,她有了希望時間停止的念頭。
不需要回頭也不想要往前,停在這一刻就足夠了。
雖然稱不上完美,但是卻足以讓她感到快樂。
畢竟回憶起來,她的人生也就只有那點時間是真正幸福並且滿足的。
童年時與當時笑口常開的切嗣一起玩鬧的日子,還有十幾歲時由他陪著一同參加成年禮的時候。
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稱得上是美好的回憶。
自從衛宮家沒落之後,曾經那個總是對著她笑的少年就消失在那一團陰影之中。
她還記得,在消失了一個月之後突然的出現,像是變了個人一般的切嗣。
身為家族最後的倖存者,切嗣投身進入那個她不瞭解的世界,完全沒有回頭的踏進黑暗。
她並不明白他所背負的使命,或者是想要尋找的執著,她只希望切嗣回來。
但是他從來沒有。
偶爾,切嗣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那麼點的脆弱,但是一轉身又會將自己拋下。
一直到出事的時候,她很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愛著他,至少足夠為了他犧牲自己。
她不快樂,但是她更不希望切嗣受苦。
而在切嗣改變的同時人生也變了調的她,竟然能夠在這裡出現希望時間停下的願望。
或許在這幾天之內,她真的變了吧?
過去,她不敢想像不去思念切嗣的生活,但是她現在必須這樣活下去。
她好像已經沒有去思念切嗣的權利了。
犧牲的同時也是放棄,更是解脫…但是過去幾年來,她都沒有勇氣將他放下。
真正實行的時候,卻也發現這一切並沒有她想得那麼難。
至少現在,她沒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