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陌生

在别人面前要表现得像一对普通的姐妹。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苛刻，但是其实一点也不过分。回到了原本的时代之后，顾时和林笙甚至要装成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顾时最担心的事情不是别人的看法，而是林笙那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安全感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彻底磨掉。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就如同顾时知道自己的患得患失超出了正常值，但就是克制不住要去担忧，林笙尽量去信任周遭的一切，但被抛弃的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普通高中生的日常生活还是一天天地继续着，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最近，顾时偶尔会很认真地和林笙心爱的笔记本电脑吃醋。

就像上次顾准问到这台电脑的开机速度的时候，顾时总觉得林笙了解她的程度还不如了解这台电脑。

来到过去一个多月之后，林笙的偏爱看上去越来越明显了，只要是在宿舍里的时间，林笙就坐在桌前敲着什么代码，甚至有时在教室里也会偷偷拿出来。

当顾时试图和林笙提意见的时候，林笙眼皮也没抬：“怎么，你也想让我用两只手来？”

对于林笙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直白和曲解，顾时完全无话可说，只能问她：“你在忙什么？”

林笙皱皱眉头，直接合上了电脑凑过去吻她：“别问。”

虽然林笙想要搪塞过去，但问题还是在某个周末午后有了答案。

顾时和林笙坐在客厅的桌前，而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顾延盛忽然抬起头问：“林笙，前一阵子交给你的事情解决了没？”

林笙来到这个时代的这么些天来，顾时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就是顾延盛要打林笙的主意。

“顾延盛，你算什么？你就是个和我徒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满心以为阿笙会和你一样无情无义，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顾时把林笙护在了身后，“你少打阿笙的算盘！”

顾延盛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却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回应，继续问林笙：“解决了吗？”

林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丢给他：“防御系统已经完全被解体了，现在这就是个普通的存储器，你可以直接查看内容。”

“阿笙！”顾时略带责怪地问她，“你这些天就是在忙这个？”

“举手之劳而已，这个时代能挡得住我的电子防御系统还没被写出来。”林笙耸耸肩膀，“拦着他赚钱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看见了顾时怀疑的眼神，顾延盛微笑着给自己辩护：“放心，不犯法。不过是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然后我也去分一杯羹而已。”

顾时警惕地与他对视，确认他的确没有在打什么别的算盘。

“我还是要向你重申一遍。有些事情是无法被改变的。”顾时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很坚定。

“谁知道呢？”顾延盛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动摇，“连你自己都不确定，你的存在会不会因为我的行为而抹杀。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还不至于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其他碍事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明显就是在暗指林萧。

“你要是敢——”林笙话还没说完就咽了回去，因为顾时抄起客厅桌边的架子上放着的花瓶，走到了顾延盛面前。

“你确定你有这个胆子？”顾延盛话音刚落，瓷质的花瓶已经在他的手臂上落下重击，顾时看了一眼散落满地的碎瓷片，扔开手上的半个花瓶：“如果你想伤害她，下次我会把手往上抬一点。”

“看来是我错看你了。”顾延盛重新审视着顾时，“我还以为你和你表现出来的一样懦弱。”

平日里彬彬有礼的顾时看似非常好欺负，把事情推给她、让她跑腿她都不会有怨言，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任劳任怨的行事风格被林笙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到了有什么事物要去守护的时刻，盛怒的顾时就连林笙也要忌惮几分。这是顾时和林萧最深层次上的相似。

“另外我也要提醒你一句。”顾时舔了一下被碎裂的瓷器边缘划破的手掌，“林萧……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脆弱的人。”

也许是忽然在另一个时空被做出了评价，二十年后的林萧打了个喷嚏，她从书里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天空，忽然想起来销声匿迹许久的顾延盛，于是转头和顾里说：“你爸最近挺安分的嘛。”

“是啊。林笙不在家，他就更没有理由过来了。而且最近不忙，你在家里的时间比较长，要是他和你撞个正着，那画面可就太精彩了。”顾里一想到顾延盛看到林萧的样子就想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害怕什么，你当年真是把他吓得不轻。”

林萧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容：“可能是那时候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不光是他，你还把我吓得不轻。”顾里把她搂进怀里。

“都怪你，平常看着挺能的，到了那种关键时刻居然给我掉链子，要不是我机智英勇，还不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林萧用津津乐道的口吻回忆道，“这次有顾时和林笙在，可能会更精彩吧？”

顾里扶住额头：“可能……我爸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内了吧……”

那是十七岁的顾里第一次意识到，千万别惹林萧，惹得起她的人大概还没出生。

因为林萧最不缺乏的，是破罐子破摔以死相搏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