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illkill 于 2014-12-5 00:02 编辑

他对着冰峰起誓：

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临。

第一幕

***

灰云密布的天空下白色法院如幽灵般闪现，一排花岗岩立柱割开簇拥在门口的人群。马车成排成列地停在门口，如黑压压的蚁群。长廊上人们三五成群，小声议论。男人们穿着蒂达尔式斗篷，女人们的皮草大衣下裹着礼服长裙。远处，圣彼得大教堂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十三下。终于，难熬的休庭时间过去了，法庭的门开了，人群鱼贯而入。

混乱中，金发的、贵族打扮的女性匆匆闯了进来。她没有穿长裙，而是穿着长裤，腰间带有配剑。她上午时并未在审判团中出席，然而没有人对此发出疑问。她的到来只说明一件事，即，女王陛下把她的眼和耳伸到了法庭上，插到了所有坐在陪审席上的贵族之间。

“希望我没有到得太迟。”金发的贵族匆匆落座。

“来得正好。”回答她的是座位旁正坐着的蓝发女性。“好戏正要开场。我们的占卜师呢，怎么没同你一起过来？”

“陛下刚刚召见她，说是近来做了噩梦，心烦意乱得很。”

“身边的贵族竟参与密谋叛乱，真是可怕的事情啊。也难怪陛下会做噩梦了。”女人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微笑。“接下来会怎样呢，大洗牌的时候快到了吧？”

“我看未必。只要西木野那边咬定清白不松口，多半会全身而退吧。毕竟现在被审判的，可是陛下最心爱的那张牌啊……”

“你，同那边的那个无耻的罪犯、小偷、叛国贼，是否认识？”

戴着灰白色假发的法官清了清嗓子。他说话时鼻音浓重，身旁的书记员下意识伸直了脖子，想听得更清楚些。

“以上帝的名义，我再问你一遍，你，同那边的那个无耻的罪犯、小偷、叛国贼，是否认识？”

站在审判席上的人不说话，点了点头。她一头红发，抿着嘴唇，神情桀骜。

“我需要你回答是或否。”

“是，我认识她。”

她开口了。话音落下时掀起一阵压抑已久的骚动。

“她疯了么？”陪审席上的两人迅速交换眼神。

“也许吧。”

法官象征性地敲击了一下法官槌，法庭上的骚动并没有平息。他咳嗽一声，放下小木槌。

被描述为“无耻的罪犯、小偷、叛国贼”的小个子女性尖声喊道：“我才不认识你！法官，她是在说胡话，她……我们根本不认识。”

她看着她，紫眸里有一种深切的悲哀。

“不，我认识你。你叫矢泽妮可。你谋划了叛乱……你意图谋反。”

“真姬你这个白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红发的女性说完，疲惫地闭上了她的眼。“我会同你一起入狱的。”

陪审席上陷入一片死寂。接着，有人尖叫出声。

“很好。很好。”法官哆嗦着说，“供认不讳。尽管如此，还是有必要呈现一下证物。”

银盘里呈上的证物是一封白色的信。

拆掉的火漆封被拼合起来。没有人愿意接过证物。最后，法官自己举起了这封信，用一种低沉可怕的嗓音向陪审团宣布道：

“这封信里记载的内容，是组建叛军，推翻我们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的统治。收信人是谁尚未明确，然而，寄信人，想必诸位都很了解……”

一个曾分成两部分又重新贴合好的猩红色火漆封。

一些细小蜡块已经缺失，然而，透过被拼合的微小的裂缝，火漆中央的图案依旧完整：那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的、由利剑组成的N字母。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忘记了呼吸，静静看着王室最大的贵族——西木野家族的家徽，作为叛乱的证物之一，被呈现到陪审团面前。

***

“绚濑伯爵，我假设你带来的是能佐餐的好消息？”面纱蒙住问话者的脸，语调和缓，轻声细气，唯独一头咖白色长发成为其显赫身份的显著象征。

迟疑片刻，金发贵族回答道：“我不确定，女王陛下。”

“你是说，西木野家的那孩子，当堂认罪了？”

“是的。”伯爵屈膝下跪，以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口行礼。“现在，恐怕她正同那名叫矢泽妮可的小偷一起，关押在佩塔克的死囚监狱。”

女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端起侍从递来的餐前酒，酒杯凑到唇边，却迟迟不去啜饮。

“只要您愿意，我们随时可以把西木野子爵带回到您的面前。”毕竟，您同子爵的母亲、那位西木野侯爵夫人的交情，我们都有目共睹——后半句在喉咙口兜转半天，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必了。”

女王打断她的话。她撩起面纱下摆，小口抿了一点酒。

“背叛是一杯苦酒，谁若敬我一杯，我必罚谁十杯——”

“——哪怕是西木野家的敬酒也一样。”

说完，她站起身来，带着微笑，将残余半杯血红酒液的水晶酒杯掷了个粉碎。

***

宅邸大厅。

暴风雪已经来过了。可风还在继续吹，呼啸着，咆哮着。窗户砰砰作响。拱顶上的水晶吊灯摇晃着，给长廊上的一排排画像投下跳跃的黑影，抹去脖颈上的皱纹，照亮嘴角诡秘的微笑。风更大了，远处似乎有喊声传来：仿佛死去的先祖重新复活，要在活人的世界里高声宣布来自冥河另一边的秩序。

红发的贵族夫人提着裙摆，小碎步从楼梯上走下去。她走得很急。年迈的管家吃了一惊。尽管如此，他依旧站起身来，向她深深鞠躬，并上前为她披好大衣。

“夫人，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

“去王宫。”夫人脸色苍白。 “列昂尼德，你也听说白天的事了吧？”

“可是这个时间，女王陛下恐怕已经就寝了……”

“给我备车！我要见陛下，越快越好。”

“是，夫人。”管家对着仆人作了个手势，低声说，“依我看，为了保险起见……”

阴云缓缓移动，遮蔽了残月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辉。

装饰着巨大家徽的马车从西木野宅邸的正门出发，车厢明亮，半开的帘布处，映出一个戴着礼帽的女士身影。

二十分钟后，另一辆马车迎来了新的车夫和客人。

“只好请您先忍耐一下了。”

车夫说完，压低帽檐，挥起了鞭子。瘦弱的马发出“嘶嘶”的叫唤声，鼻头喷出白色的水汽。车厢里的人不安地移动了一下坐姿。马车穿过冰雪泥泞的街道，拐过狭窄而肮脏的小巷，在十字路口同装饰有家徽的马车擦肩而过，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随后，它穿过由絮语、嘲笑、不安和窃窃私语交织而成的灰色雾气，一刻不停地前进着，迎向由马蹄踏出的一小片钢青色的黎明。

Never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