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原以为莉妮斯变小的打算只是戏言，普雷西亚并未将那些蠢话多往心里去。这两天她的研究工作有了重大进步，内心的激动让她快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一大早，普雷西亚正扶着额头略为闭目凝神走向办公椅的时候，工作室的门被鲁莽地撞开了，一个穿着粉色的小家伙撇平了两只异色兽耳、五六岁的稚颜上惊惶地挂着两行激涌的眼泪毫不停歇地朝着她飞奔过来。
应该立即对着这个啼哭的差劲儿使魔展开防护盾才对！
回头查看响动时有些迟疑，结果就是被矮小的人形导弹不能小觑的冲击力撞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最初的目标上。险些闪到了腰的大魔导师深感失态，目光冷峻地斜乜着精准扑到自己腿上挂住的不速之客，暗自懊恼着。
“闹哪样？”
冷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奈叶随之竖立起了耳朵上的长绒毛。但是经历的前怕似乎更为严重，所以没能被这后吓给转移掉注意力。短短的两手努力抱住普雷西亚大腿，稍微才收敛的伤心又开始仰起小脸儿蓄势待发，澄亮的蓝瞳含着的璀璨泪珠微晃即落，纤长的尾巴也紧挨着身体蜷着，一副受了欺负寻求安慰的可怜模样。
“呜哇，菲特酱好过分啊，又有了新的使魔了！”
“……”大老远跑过来说些奇怪的梦话吗？
普雷西亚低头看到小家伙的委屈表情，准备拎后领的手在空中愣了愣，收回来握拳放在鼻下轻咳了两声，把差点就出口了的温柔问询压了回去。
这时本就没阖拢的门扇再次被冒失地推开，浅蓝与金色的小身影奔了进来，毫无疑问是同样穿着睡衣尚未梳头就着急追过来的菲特了。一时之间普雷西亚又有点恍惚，她很久没看见菲特的着装颜色带着艾丽西亚的影子了，当然偶尔不经意地打开视窗看见她睡觉时的模样这种情况是排除另算的。
在她静静的阖着眼，微不可察的呼吸起伏间，与那孩子别无二致的端正五官、细嫩脸蛋，逐渐逐渐已经变得更为精致，更为明媚了。如果是那孩子在的话，会让这张更清朗的面庞拥有更合适的笑容和温柔神情吧。
“那是莉妮……啊，那个……母亲，早上好。”
在半步之遥的地方紧急止步，端正站好，不仅是伸出的手急忙收了回去，连因奔跑而飘扬的长发都服帖地垂在了肩后，这孩子对自己的尊重有礼已经是发乎本能的谨慎了。普雷西亚看着菲特眼帘低垂红眸黯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胸闷，嗯了一声，不耐烦地闭眼拎起身上瘪着嘴偏头不看自己主人的猫咪使魔递给她。
“母亲，对不起，打扰到您的工作了。我和奈叶有点小误会……”
“我没兴趣听你们的胡闹，既然还记得我嘱咐过不要随便进来就好，出去吧。”将椅子转了过去，皱眉整理起手头的资料，对快要有个成果的工作感到心烦意乱。
只差最后的一步……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一定有办法的我的理论也没有错……为什么！为什……
为什么，那总是唯唯诺诺的孩子可以对着一只猫素体制成的使魔，温柔善良得像艾丽西亚一样呢，那是……那是自己早已无从倚望的温暖啊。
抱着尚在小幅挣扎着的奈叶，菲特听到预期的冷淡回答，映着母亲背影的眼神又黯淡了一分，顾不上闹别扭的使魔呜呜的不高兴声音，失落地退了出去。
身高相差已经无多了，奈叶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趁菲特关上门的功夫，刚刚脱离了怀抱站直了身体，她正欲撒娇闹腾，便被陡然转身的菲特再次紧拥。
“诶——”
“不要动……”
被主人变了哭腔的轻呼吓得屏住呼吸不敢随意动弹，奈叶睁大了眼睛等待下文。
“怎……”
“为什么……”菲特将脸埋在奈叶的颈肩，小小的掌心颤抖着、紧贴了单薄却温暖的脊背拥抱着，低声啜泣起来，“母亲总是……”
“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什么时候起……母亲不愿意用正眼看我了。
“明明从前是那么和蔼温柔的一个人，现在却……不再露出微笑。
“原以为是母亲工作太忙了……可是却……越来越清晰地觉得……其实……
“其实是……我……太让母亲失望了吧……”
“菲特酱……”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伤心的主人，奈叶心里也是满满的难受。不用察看也知道，肩上不时侵染的灼热，是菲特沮丧的落泪。
“真的，很喜欢母亲啊……”哽咽着，压抑着想要号啕的哀痛，收紧了搂抱，贪婪地汲取怀里的温暖。“我是不……是很没用……奈叶？”
“啊。”被牢牢困在菲特的怀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些难受了，更难受的却是心里阵阵的无法抵抗的悲伤。“不是的，不是的！菲特酱很厉害的，菲特酱的魔法很厉害，又懂很多知识，而且晚上还会陪奈叶一起睡！”
最后一条也算厉害的范畴吗？哭笑不得的菲特只好专心去领悟奈叶想要安慰自己的这份心意。
柔软的小手摩挲着金色的脑袋，清嫩的嗓音继续抚慰着契约主人：“奈叶最喜欢菲特酱了，所以菲特酱不要哭泣了。还记得奈叶立下的使魔誓约吗？”
“嗯？”带着些许鼻音，淡金的睫羽轻眨，不解地抬回头望着奈叶。
湛蓝的眸款款凝视着金色刘海儿下那双湿润瑰红的眼睛，稚气的声音满是忱挚，“‘我以猫族的血统和尊严发誓，要守护菲特·泰斯塔罗萨的身心，为菲特·泰斯塔罗萨破除一切袭来的灾难——’”
“所以如果，菲特酱再继续难过的话，普雷西亚就要变成奈叶的敌人了。”
过分！奈叶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好害羞啊，小小年纪的奈叶说出这样的话。
本来就红着眼眶和鼻头的菲特，脸上也快速的染上了绯红。
“诶？菲特酱心情变好了吗？刚刚奈叶心里像压着好大一块石头似的，好痛苦啊，现在一下子变轻松了！”
“啊，我和奈叶的精神，多少有一些是共同的，对不起。如果奈叶痛苦的话，我就不再难过，不再哭泣了。”外面渗进走廊的旭日之光使得奈叶的面部轮廓了附了一圈淡淡的辉芒，日渐变长的栗红色发也泛着柔和的橙红色泽，看得菲特心中一阵温情柔软，不由绽开微笑，“奈叶和我回去吧，给你绑头发。”
“好……啊！哼，不要！”忽然想起要事，奈叶欣喜的表情转为傲气，“菲特酱不是有了新欢吗，我回去看着生气！”
“新、新新新欢！？那意思是、是……”唰的赤红一片，整张脸散发着热气，忽略掉自家使魔的乱用词的可能，菲特的大脑处理暂时崩溃了，此刻本该优先上线的解释能力一同丧失。
红通通的金发和不满地努着嘴的猫耳，像生了根一样在普雷西亚的工作室外沉默站立着。
“啊拉——菲特，奈叶，你俩居然跑到这么远来了。”清美的声音传入了耳朵，一个茶褐间着大片白色衣着的少女推着餐车顺着走廊渐近的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唔！居然还追过来了，菲特酱！”少女有一双苍蓝的清亮眼睛，姣好的面容带着和善的笑容，头顶有一对茶色的兽耳非常漂亮，奈叶想起早上醒过来看见菲特抱着床边的她笑得灿烂的样子，心里就急得跟快被狗咬了似的。
“不是的，奈叶，你看——你不觉得她跟谁很像吗？”菲特连忙安抚浮躁的奈叶，希望解开误会。
“跟我！”挤着栗色的眉毛，奈叶十分警备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少女，虽然要比自己和菲特都高，模样看起来也有10岁左右，但是同类的气息绝对不会错的，而且是很熟悉的气息，所以她才会认定菲特又制造了一个新使魔。难道是嫌自己太小了，想要稍微大一点的吗？“好过分啊，菲特酱……明明奈叶很快就可以长大好吗？”
“在聊什么呢？还不快点回去做好起床后的工作的话，一会儿早餐就要冷掉了哦。今天天气不错，等我给普雷西亚送完早餐，就来带你们到外面用餐吧。”对着两个神态各异的孩子眨眼一笑，轻叩了工作室的大门，“普雷西亚，是我，早餐时间到了，我进来了哟。”
“诶……诶？”莉妮斯消失在了眼前，熟悉的神态还在奈叶脑海回放，“骗人的吧？为什么会变这么小了——”
刚刚的确隐约看到了白外套下摆匿着一条茶色猫尾，是莉妮斯的习惯无误。
“我也不知道，早上看见莉妮斯进来就已经这样子了，她说想试试变小——诶嘿嘿，这样子很可爱对吧？”
“可爱也不应该随便乱抱才对！”奈叶轻轻哼哼，拍拍耳朵让紧张的心情舒缓下来，犹带不满。
“奈叶不可以无理取闹——”凛着金色的眉，朱红的双眼锐如寒星，定定地低望着傲气的猫咪使魔，手搭着她的双肩，难得地展现自己的主人威严做教育工作……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打垮虚台子的准备。
被警告的人却目光闪烁地静静瞅着她，菲特僵着动作抿着嘴唇，不一会儿就再度上演了脸红绝技，正经严肃的语气立马蔫了下来，弱弱开口：“生、生气了……？”
奈叶不置可否地晃摇着身后的尾巴，忽地往前抱住金发的少女。
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搞不清状况的菲特轻轻回抱了扑到怀里来的孩子，是要撒娇吗？
“回、回去吧？”主人失格的少女继续闹着结巴。
猫咪使魔将侧脸靠在主人的胸口，藏住大半甜蜜的笑容，“要菲特酱背我。”
“啊？啊！好、好的。”
※——※——※
“真、真的做了？”难掩吃惊的口气，普雷西亚暗地里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来验证自己是否尚未清醒。
熟练地为主人摆放着食物与餐具，尽管体型变小却丝毫没影响到莉妮斯的训练有素，“是啊，稍微花了点时间来做小号的衣服，毕竟想多节省点魔力，构建新的好像有些违背初衷。”
“呐，你看，10岁的身材正好合适吧？不会影响工作，也不会太多耗能。”莉妮斯做完手里的事，颇为俏皮地转了一圈，愉快地展示自己的新形象。
真是让人无奈，这头脑简单的使役魔真是身为大魔导师的自己制造出来的拥有高度智慧的生物吗？
普雷西亚扶额，不语地先端起了茶啜饮了一口。
“普雷西亚你这个习惯怎么老是不改掉呢，你应该多注意饮食，而不是只想着怎么提神工作。”
区别于平时温和沉稳的声线，变为少女的莉妮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脆甜美，一时之间普雷西亚有点不习惯陌生的叨念。
“我从前就一直想说，你说话可真没大没小。”
没戴帽子的缩小版莉妮斯笑起来更加的清爽可爱，苍蓝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看着很调皮，“那可真是遗憾呢，不过我是不会去改正的。”
“随你的便吧。”入口嫩滑的荷包蛋，果然变小也没有影响她的手艺，“对了，上次你报告的法杖制作完成了么。”
“菲特的魔导器吗？因为你一再要求缩短教育菲特的时间……唔，想更快地达到实战等级，我觉得还是设计成智能型法杖比较好，这样协同率较高才能保证那孩子的安全。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用这么麻烦……”
莉妮斯圆睁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灰紫发的冷淡女性，“普雷西亚，你说什么？菲特的安全难道你都不重视吗？”
淡然嚼着食物，继续斯文地进餐，对莉妮斯的质问置若罔闻。
“菲特的成长，已经是出乎意料的迅速了。这么小的年纪，就可以在无需咒文的情况下发动初级的魔法，只要使用魔导器，也就一定可以使用大多数的上级魔法了。在魔法战斗方面，以中距离战为中心，有着相当出色的战斗才华。您还记得我向您报告过这些吗？”
镇定地放下叉子，普雷西亚神色不改，但语气明显不悦，“莉妮斯，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还是认为我老了记忆力不好？”
“这只是关于疑问点的提问，假如没有问题的话，就请不要理会我的提问吧。”小个儿的莉妮斯比以往更有朝气，微微昂着脑袋，很有气势。“菲特尤其擅长雷电系的魔法，大概是由于继承了您的资质吧，但我想，她希望得到您的认可，希望得到您的夸奖，这些感情一定带动了她的成长。”
“这是那孩子对你说的吗？”普雷西亚抿了抿嘴角，看不出神情。
“怎么可能，那孩子是不会说出这种小孩子气的任性话的，谁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了帽子，情绪起伏着的莉妮斯一直以来隐藏住的猫耳尽情地变化竖直平撇，不自觉地外露着心情，并且没有发现自己的主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对耳朵。
“已经够了，吃个早饭被你吵得不行。别影响我接下来的研究了，出去吧。”收回了目光，扔下草草擦拭过嘴的餐巾，普雷西亚打算转身继续工作。莉妮斯却突兀地拉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普雷西亚讶然回眸，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捉住自己的白嫩小手，正欲斥责，茶色的猫耳少女却忽然一脸专注地凑了上来，在自己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温柔地抬手覆到了主人的脸上，细心地用拇指揩去唇角残留的一点油渍。
“真是失礼呢，普雷西亚。”
“失礼的……是你才对。”
---------------------------------------------------------------------------------
{:4_374:}看，我的节操！满满都是节操！
今天的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我是充值了节操的人！（挺胸
弱气）不要问我充值了节操是不是为了下次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