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禾火古月 于 2014-12-7 14:31 编辑

「起筑」

大三的夏天还剩下不到一个星期，海未坐在桌前长叹了一口气。她从不是那种会贪恋假期的学生，只是对她来说秋天的到来意味着许多开学以外的事。比方说她某个青梅竹马的生日。

大概是因为阿姨动不动就会到美国待一阵子，小鸟这个夏天也没有回国。算了算自己也有将近两年没见过活生生的挚友了，海未合上电脑，决定去道场散散心。

去年就什么礼物都没送成，今年怎么说也得表示点什么。这样告诉小鸟以后，那人却让自己写篇文章送她就好。于是海未在电脑前干坐了一整天，文档里只写了「致小鸟」几个大字。还不如不去问本人呢，园田海未泄气地想到，虽然这念头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到了开学，海未也没写出令自己满意的礼物。上午去书店的时候碰到了同样来买教材的真姫，便顺路跟着她走回宿舍把交换日记拿了。这是高中两人一起创作时留下的习惯，升入同一所大学后也理所当然地保留了下来。虽然那人上了大学以后本子上写的就尽是些「人走这一辈子不就跟驱动蛋白行走在肌动蛋白纤维上一样吗，有时候到了岔路口便在外力干扰下向动力蛋白妥协了，而更多时候还是会坚持将货物运往自己认定的目的地啊」一类让人看了就想帮她租几部娱乐电影的东西了。

自己的专业刚开学课业不重，海未一下课就径直回了公寓。在日记本上稍提了一下生日礼物的事，她看完教授布置的资料就进了被窝。正想着小鸟这个时间应该是起床了，邮箱里就来了那人的消息。大意是让海未学业忙的话就别管写文章的事了，换成穿着可爱的衣服自拍也行。收件人红着脸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回了个「晚安」。不料几分钟后她收到的回信内容却跟以往完全不一样，海未攥着手机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小鸟这个寒假会回国。

为什么这个人要选在自己睡前扔来这个重磅炸弹？第二天顶着眼袋坐在教室里的海未痛苦地思考着。

「谨记麦基的教诲：切忌将猎奇误以为独创。为不同而不同就跟屈从于商业规矩一样，难免流于空洞。一个严肃的作家在经过经年累月的搜集整理、广征博采和冥思苦想，终于建立起了一个故事素材的宝库之后，绝不会将自己的想象囿于某一公式的藩篱或使之沦为标新立异的下品。」*

剧作课的教授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地念着课本，海未罕见地走了神。由于她从不翘课又爱坐在前排回答问题，好几门课的教授都能叫上海未的名字。而优等生这时正回忆着暑假时八个人聚会的事情。小鸟的学校与那所据说是有着最多美女的大学相邻，她上的建筑系光本科就要读上五年。那时候希故作神秘地告诉自己，听说小鸟邻校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哦，妮可立马坏笑着应和了几句，也意料之中地被绘里挨个拍了脑袋。

「在他看来，范本公式可能会窒息故事的声音；而艺术片的含糊其辞则又会导致表达的口吃。」

后来话题不知怎的跑到了小鸟的恋情上去，大概是因为这种聚会最后都会将讨论的重点放在没到场的人身上吧。如果某年回国小鸟突然带了女朋友回来？穂乃果抢在自己出声前惊叫了起来，花阳以外的其他人倒都看上去平静的不行。

「化用大师的话来讲，就像小孩摔碎东西取乐或无理取闹以博大人关注一样，太多的作者不惜采用婴幼儿的伎俩在行文间叫嚣：瞧瞧我的本事！成熟的艺术家绝不会故意引人注意，明智的艺术家绝不会纯粹为了打破常规而行事。」

那之后海未意外地就聚会时的玩笑话想了很多。自己在担心什么？万一发生了那种荒唐事，自己会无法帮青梅竹马跟家里面解释？聚会前几个月，妮可和穂乃果在生日那天送了她一根据说是有着几十年历史的木头，她嘴角一跳一跳地收了。海未当然明白她们是怎么看自己的，可她不觉得二十几岁还不谈恋爱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现在回到十分钟之前的话题，有谁能告诉我故事形态的构建与材质的推敲分别是为了什么？」

教授向自己投来了询问的目光，海未忙往后翻了翻书，片刻后回了他一个愧疚的眼神。

下课后买了晚饭就一头扎进了图书馆，今天怎么说也该完成给小鸟的生日礼物了。修改着这两天写出来的东西，海未又犯了愁。她一向追求简练的文笔，可一开始描述南小鸟，她似乎就会不自觉地增添起对行文没有帮助的细节来，同样的东西翻来覆去被自己用不同的方式说了许多遍。她索性删光了文档，带着电脑坐到建筑系门外。抬了头仰望天上悬着的月亮，海未没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又在做些什么？会是在跟隔壁学校联谊吗？想着想着她就被自己逗得笑了出声。

第一场雪悄然而至的时候，海未正在体育馆进行着短暂的晨练。下雪的日子总会让她回想起小时候跟小鸟一起去路口吃穂乃果不太喜欢的那家关东煮的时光。上个月回家，路过时听摊主说他们现在将连锁店开到了最繁华的闹市区，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只是已经快两年没见过两个长头发的年轻姑娘一起光顾了，还有点想念。

约定的日子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了一点。海未起了个大早，踩着还没来得及扫干净的白雪，坐上了去机场的巴士。一路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汇集在心口，好像越接近机场人就越不踏实起来。现下的心情似乎比仅仅是去接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要多了些什么。

自己的想象囿于某一公式的藩篱了吗？

直到站在大屏幕前焦急地等待航班信息更新时，她也没寻味出个所以然。跟着指示走到了到达厅，海未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小鸟的电话。而她四处张望的双眼也在下一瞬间定了格。

早上八点的阳光穿过小鸟浓密的睫毛，照进了她微微眯起的眼睛。灰尘缓缓漂浮于两人伫立的身影之间，随意漫反射着冬日慵懒的暖阳。目光越过出口涌动的人潮，海未远远望见的是那人朝自己弯起的嘴角与她若隐若现的好看酒窝。

那一刻小鸟觉得，飞过了阿拉斯加山脉与北纬六十度的海洋，自己仿佛在那双金色眼瞳中看见了呼之欲出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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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教授的话基本摘自麦基原书，绝对不是我写的。这是写上一篇のぞにこ安排海未和小鸟出场时想到的、总的来说非常平淡的小故事。算来已经让小鸟上过两所艺术类顶级院校了{:4_376:} 因为作者自己的专业要说接近大概是最接近西木野同学的（不），也不知道日本大学是什么样的，所以要是有违和的地方大家就……一笑而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