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亡灵（二）

送走尤佳后，诗绘那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可能以后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随着自己的调查越发深入，任何可能会牵连这个孩子的行为都要尽量避免。

看着电车走远，女孩觉得自己心中的担子有了些减轻的迹象。上一次的委托完成后得到的报酬十分可观，毕竟这也是她头一次接手这种长期的工作。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或许都不需要和这些麻烦事纠缠了。而且退一步讲，完成了敏感性如此之高的任务，最近还是少露面的好。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原本的工作也要中断，两年来的调查并非没有成果，只是从当年如彗星般崛起的ICN公司到这个企业背后的财阀势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令诗绘那感觉到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不过即便如此，诗绘那也没打算放弃，对现在的她来说，找到当年的凶手无疑是第一位的，但整个事件的真相也必须查明。

诗绘那离开车站，她今天选择在秋叶原与尤佳见面不光是考虑到这里人员繁杂掩护较多而且离尤佳的住所也不算远。秋叶原的价值不仅仅是一个吸引年轻人和游客的电器街，东京市区内十八个MCBoPS信号塔，有两个在千代田区，其中一个就在秋叶原，这也是她所看重的。

管控总线作的硬件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之前任何同类作用的系统，哪怕在同一时期内，MCBoPS也要比同类型其他国家的产品更加繁杂，在细节上更是无处不在体现着这个国家的人那种近乎神经质一般的细腻。

然而作为后来者并试图博采众长的MCBoPS最终却被视作系统冗余和构想与实际需求不匹配的典型，管控总线的基本架构与美国同源，而在子系统架设上却参考了中国的多点全域的模式但又没有采用其最关键的大型信号塔技术。服务器架设上与欧盟如出一辙，主服务器与二级服务器层次十分显明。而最后还参考各大国与卫星定位系统相连的特点连接上了GPS，还购置了一套北斗作为备用。这么做的好处就是管控总线成为了全世界功能最全能够提供的服务也最多的一套公共安全系统，而缺点更是显而易见，造价与维护成本之高令人咋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非议这套功能过于全面的管控总线是ICN和其背后的财阀用于敛财的工具也就不足为奇。而且这套系统虽然拥有很好的抗攻击能力，不仅其安全系统十分到位而且一旦某一区域的管控总线出现问题也可以随时断开或者连接其他子系统而不影响整个结构的稳定。但尽管拥有着其严密的安全措施，有些情况下管控总线对外部入侵的敏感度却相当的低。

而对当年的松尾千秋，还有她的继承人剑持诗绘那来说，这绝对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秋叶原的管控总线信号发射塔位于街区的边缘位置，是各类设施与信息终端接收信或发送号的关键节点。在如今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公共设施，乃至大部分企业都在使用管控总线提供的安全服务，而信号塔则是这个系统关键的中继设备。它被安装在一栋商务楼的楼顶，定期会有ICN的人员进行维护，除此之外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

信号塔作为一个贵重的关键设施自然有着一套严密的保护，但对诗绘那来说这一切已经驾轻就熟，通过手机内含的专用软件和权限通过安全协议，她很轻松的就来到顶楼的信号塔旁边，推开旁边的金属门进入控制室，将手机与主机相连，信号塔所收发的信息也同样出现在诗绘那的手机上。

这部手机是千秋帮她改装的，虽然这个型号已经停产但性能还算不错，用于大部分的入侵已经足够。归功于电子技术的飞速发展，现如今移动电话已经完全成为个人信息处理终端一样的存在，在电脑上才能完成的事现在大部分用手机也一样没有问题。同时伴随着ICN带来的通讯革命，现在的手机也需要收发来自MCBoPS的信号。而对骇客们来说，这也就意味着随时随地的入侵与反制变为了可能。

经过软件的处理，一张信号塔覆盖下的市区图展现在诗绘那的眼前，密密麻麻的光点中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正在与管控总线相连接的信号终端，在这里，她可以截取任何一个终端发出的信号。这也是她今天所要做的主要工作。

两年前的调查到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在外围进行试探，通过上一次的委托，诗绘那终于可以涉足曾经无法探寻的层面，财阀之间的秘密也将展现在她的眼前。

现在的确不是抛头露面的好时候，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能主动出击，反正在现如今关东财阀们正在为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动人人自危的时候，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去怀疑自己的对头，而不是去注意一个没有任何组织的骇客。

信号塔之间互相连接，只要接通其中一个便能连接其他节点，除了千代田区的皇居使用的是独立服务器并受到严密保护之外，其余的只要是使用东京MCBoPS服务器的信号塔都在连接范围内。

使用信号塔虽然无法直接进入目标的计算机或者内部的通讯设施来获取信息，但用于所搜与定位目标却十分合适，通过篡改数据，诗绘那可以伪造上百个对其发送信息的IP从而进行掩护。这无疑让安全性大大的提高。排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势力，诗绘那最后锁定了东京内可以找到的几个财阀成员，他们大多都与ICN公司有关联，或许就在这些人中，诗绘那能够找到有关那次事件的线索。

两年前获得的资料已经那次“事故”中彻底损毁，所以诗绘那完全不清楚其中到底包含了怎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能让ICN对她们下杀手。现在女孩将一个人去探寻这些秘密，并要将其作为打击这些人最有利的武器，这一次，她绝不能失败……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提示信息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似乎有人发现了信号塔的异常。诗绘那并没有直接断开连接，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对方似乎还在小心翼翼地扫描着各个端口来确定她的方位，动作显得有些过于谨慎。

ICN的骇客？一个新手吗？诗绘那摇摇头，看着对方缓慢而坚定地一个一个端口扫描过来，女孩最终还是断开了连接。将一切恢复原状之后，诗绘那便走下商务楼，像一个前来游玩的学生一样，隐匿在人群中。

骇客之间的追逐是一个看似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十分复杂的一个过程。在浩如烟海的信息节点中定位对手的位置并且将自己伪装起来保证不被发现，首先是试探，然后锁定目标，紧接着悄然接近，最终将对手击败，而这一切都将在MCBoPS和现实世界中同时进行。它考验的不仅仅是双方的骇客技术，同样也对其判断力、大局观、乃至是身体素质有着相当高的要求。在早年管控总线刚刚架设的那段时间里，少数拥有高超技术的年轻骇客曾经将其视作一种刺激的游戏，彼此约定在一个特定的区域内比试谁先能够锁定并入侵对方的终端，甚至是找到并在身体上击倒对方。这种秘密活动曾一度被作为电影题材搬上荧幕，并大受欢迎。

不过随着系统的日趋完善以及相关法令的出台，这种游戏般的活动也逐渐偃旗息鼓，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为残酷的斗争模式。而斗争的双方也从原本炫耀技术的年轻人向专业的骇客与打手转变，失败的一方，往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天色已晚，街区依旧繁华，诗绘那这时发现对方在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再度出现在这个区域内，这次对方的行动似乎要坚定得多。

“被盯上了么……”倚靠在墙边，诗绘那小声说道。

监视器中，几个来自不同方位的男子正在向诗绘那所在的购物中心靠拢，他们竭力作出在四处闲逛的样子，不过急促地步伐而且时不时拿出手机的行为却很是可疑。

通过监视器的摄像头拍摄到的几个可疑人物的正面相片，再用面部识别软件连接到个人信息档案库，很快一系列的个人资料就被发送到诗绘那的手机中，看到这些，女孩微微皱眉，表情中同样也有些不出所料的意味。

暴力团成员，无业者，极端右翼份子，如果说这些人的个人信息有什么共同的特点，那么就是其大大小小的前科记录了。显然这个骇客并不是什么老手，权限也不会太高，只能雇佣这些末流人等。但真正让少女恼火的是，这个家伙在自己已经明确表示不想争斗的情况下依然不依不饶在进行追踪，而且带着打手的行为更是说明其志在必得。

“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家伙。”诗绘那摇摇头，正在考虑要不要对其进行一下必要的威慑时，女孩突想起另一种可能性。难道说之前的工作，动静弄得大了点？

想来也是，近十公里长的公路段的设施全部失效，这手笔的确夸张了些。

看着镜头中拿起手机的打手，根据监视器显示的信息节点，诗绘那直接入侵到对方的手机中，对方的通话也被尽收耳内。

“那个家伙还在那里吗？”说话的正是监控器里的这个名叫黑川的帮会成员。

“目标暂时没有移动的迹象，看上去应该还在扫描信号来源。”电话的另一头语速不紧不慢。

诗绘那笑了，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暴露。

“继续向目标靠拢，我会为你们创造机会。”那个骇客很有信心，“制服她，或者杀掉也无所谓。”

“嘁，对方不过是个小鬼罢了，干嘛这么小心。”黑川不满地说道。

“小鬼？这个女人原本应该在两年前就死了，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显然这个骇客对黑川无知的说法十分不屑，“别小看她。”

“喂喂，你该不会是什么东西看多了吧。”

“总之，都给我小心点。”对方已经不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黑川对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切，随你好了，总之许诺给我的报酬，别忘了。”

“抹消掉你身上的罪名，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放心好了。”这个骇客很无所谓地回答道。

“记住就好，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还真是个美人呢，啧啧，就这么杀掉，是不是可惜了点？”

帮派分子的下流话让他十分恼火，“只要事情能完成给你们玩玩也无所谓，我只要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个家伙，真会给我找麻烦。”说完，这个骇客就挂断了电话。

从各种意义上讲这段通话对身为当事人的诗绘那来说都是极大的冒犯，不过当那个骇客提到了几个关键词后，女孩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些对话的本身了。这个骇客所提到的“那个家伙”和两年前这个时间点，都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看来，有必要从他身上获取些情报了……

少女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Hunt beg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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