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眼前只有一片朦胧;
等到意识更为清醒以后,Elsa才发现自己睡在某张温暖的床上,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用魔力织成的水蓝色长裙。床边的壁炉里火烧得正旺,墙上的布谷鸟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但Elsa实在不想继续这么躺着。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来,谨慎地活动着四肢以检查自己是 否有伤在身。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令Elsa心有余悸。
——那个时候,我逃跑了;
救出Anna和Kristoff以后,Elsa让Ymir砸烂了冰桥和城堡,将剩下的人埋在了那座孤峰上。本想同归于尽的她,在城堡倒塌前的一瞬间还是决定孤注一掷,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我还不能死,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冥冥中有个声音对Elsa如此说道,但很快就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身体在空中急速下坠,Elsa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隐隐约约,她看到Anna出现在自己面前。冻僵的,昏迷的,痛苦不堪的Anna。
——我伤害了Anna;
——我又一次伤害了她;
——我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妹妹被击中胸口以后的痛苦模样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Elsa索性闭上双眼,任由自己坠落在茫茫的雪原上,不再去想任何事情。等到她的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了。
山脚下的积雪果然很厚,尽管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Elsa身上也没有伤到的地方。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矮矮胖胖的老人走进房间,朝Elsa和蔼一笑。“Elsa你醒了?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您是……”Elsa的脑海里霎时涌出了童年的回忆。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位老人,他的名字叫——“Pabbie先生?”
“正是在下。”Pabbie一躬身,Elsa连忙从床上起来还礼。“哈哈,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嘛。好久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呢。”Pabbie笑着摸了摸Elsa的发端,自己也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才刚把你搬回来没多久,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醒了,年轻就是好啊……”
“是您救了我么……可是……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Pabbie清了清嗓子。“Elsa,你已经见过我儿子Kristoff了吧?就是带着Anna来找你那个小伙子。不仅他们进了北山,我也带了几个人来找你。结果我们刚到你那座城堡的山脚下,就发现城堡塌了。我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从山上跳下来,就赶忙凑了过
去,没想到居然是你。还好发现得早,我们及时把你救了回来。要是你早点醒来,就能见到Anna了呢。”
“Anna!”一听Pabbie提到自己的妹妹,Elsa的情绪就变得激动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没事吧?她现在在哪里——”
“别急别急,我知道你很关心妹妹。”Pabbie对Elsa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他示意Elsa先坐下来。“她还好,只是浑身有点发冷,现在Kristoff送她回去了。”
“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我明明伤到了她的心脏……”Elsa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怎么办……究竟怎么办……Anna是不是会死……这都是我的错……”她这一喃喃自语,房间的温度立刻就低了下来,从她的身上出现的冰霜飞速地蔓延到地板和天花板上。Pabbie见状,连连 挥动手掌轻声念叨了些什么,眼看着就要冻上整个房间的冰霜立刻化为乌有。
“Elsa,请冷静一点。击中心脏确实会很麻烦,但也绝不是无药可救——”他低沉的声音多少让Elsa恢复了一些理智。“古书上记载过,只要一个充满真爱的举动,就可以解除Anna身上的魔法。”
“真爱之举......原来是这个吗......”听到这两个字,Elsa不禁黯然。“真爱......想必我给不了她呢......她现在......应该是去找Hans了吧......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就让Hans成为拯救他的王子吧......”她凄然一笑,然后垂下了脑袋。
“希望如此,不过——”Pabbie饶有兴趣地望着面前自暴自弃的Elsa。“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的情况么?”
“他……还活着么?”抬起头,Elsa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还好主刀的Jules大夫医术高明,保住了Don的一条命,不过现在情况还不乐观。”Pabbie乘势讲了下去。“更为麻烦的是,家族现在群龙无首,大家乱成一团,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次发动袭击。Kai顾问和几位纵队长都希望能赶紧找一个临时的负责 人——”
“不劳您费心思了。”听出Pabbie用意的Elsa,语调霎时变得阴冷起来:“Pabbie先生,很感谢您今天救了我,不过我现在要告辞了。”她在床边找到自己的皮鞋穿上,起身便往门口走去。Pabbie也不阻拦,只在她身后轻轻地问了一句:“这样真的好么?放着家族的敌人不去 收拾,没准下一个被袭击的就是Anna呢。”
连头也不回,Elsa就这么回答道:“有那么多人保护她,Anna不会有事的。”最后,她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还有Hans陪在她身边呢。”
“这我可不敢保证。因为这次袭击Don的幕后主谋,曾经是家族的人,大家现在对他还没什么防备。”
左手还握在门把手上,Elsa硬生生地转过上半身。“您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通知其他人去对付他?”
“这个嘛,那家伙可能在家族内部安插了眼线。Clemenza和Tessio他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没准那家伙马上就能收到通知了,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就很被动了。所以,当下我们最忌讳的就是贸然行动,必须得找到合适的人去收拾他们。”Pabbie故意将第一个问题放在后边。“至 于我是怎么知道主谋是谁的,那就要好好讲你父亲Don的事情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Elsa的声音如表情一般冰冷。“Pabbie先生,您和我父亲一样,想让我接过Don位置对吧?那您可要失望了,三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决不会成为下一个他,更不会插手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我很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所以我不会去出 卖人情,更不会去施恩图报——”Elsa转动门把手,准备从房间里出去。
“Elsa,如果我告诉你Don是因为想要金盆洗手才遭人怨恨和暗算的,你又会怎么想呢?”Pabbie终于放出了杀手锏。这话果然奏效,Elsa整个人当即便定住了。
“可以请您……不要开玩笑吗……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收手不干…..他可是……连自己老婆的命……都会搭上……”她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门框上。Pabbie暗暗叫苦,要不是他一直在压制着Elsa的能力,这栋屋子早已被冻上了。
“Elsa,我知道你一直因为母亲的事情而恨着Don,可他本人也很痛苦。”Pabbie静静地走到Elsa身边,把手搭上她的肩膀。“你父亲很小就失去了双亲,孤身一人前往美国谋生,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将家庭摆在第一位的人。大萧条的时候,纳粹横行的时候,正是因为他你们 才过上了安稳舒适的日子,而不必像其他人一样挨饿受冻。当然,妻子的去世对Don而言是莫大的打击,所以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决定要将家族的财产和事业合法化,让他的孩子们可以拥有一份体面的生活,而不再与黑手党有任何瓜葛,也不会像他的父母和妻子那样死于非 命;就在上个星期,Don卖掉了他在卑尔根和纽约的两间赌场,还不惜与自己多年的合作伙伴Weselton决裂,因为他不想帮他贩毒,继续涉足那些肮脏的行当。”
“你是说,袭击我父亲的是Weselton?!”Elsa猛地一回头。“他怀恨在心,打算报复我父亲,所以那天才会派人来杀他的对吧?”
“你的直觉很敏锐。”Pabbie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再加上我对Weselton这个人颇有了解。他是个典型的西西里狂徒,重视荣誉,做事拼命,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么多年来,Don一直都谨小慎微地和他打交道,没想到最终还是触怒了 他。”
“他不仅仅是想杀我父亲,还想斩草除根。”Elsa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上北山追杀我和Anna的那十几号人,肯定是他派的。还有,我的能力暴露以后,第一个起哄闹事的人好像也是他,这个混账东西——”
“凭他一个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所以他背后肯定有更大势力支持。要命的是,这家伙对家族内部十分了解。我们如果要对付这种人,只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一举拿下。而眼下刚好有这么一支力量——”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别着的一枚徽章。“我在卑尔根爱尔兰工人协会为Don发展了一个秘密纵队,总共有二十来人,都是受过家族恩惠的能干小伙子。家族里的其他人,甚至连Don本人都不知道这个纵队的存在,Weselton自然不可能会在里面安插眼线。所以说,这二十多号人应 该靠得住。”
讲到这里,Pabbie以饱含期待的目光望着Elsa。“Elsa,如果你能够继承Don的名号,领导这支力量,我们很快就可以发动反击,将Weselton还有他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再这么拖延下去,他可能就要对Anna下手了。”
面对他的恳求,Elsa并没有正面回应。“我只是一个女人,承担不了这么重大的责任。”
“这跟你是不是女人没有多大关系,即便是男人也不一定能承担得了——这是你的命运,你注定要继承Arendelle的事业。”Pabbie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下,取出一本封面都快脱落的旧书,翻到某一页指给Elsa看。“Elsa,这是我费尽心思找到的奥尔登堡王室家谱。仔细看看,你 的祖先是挪威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主克里斯蒂安四世,你的身上依旧流淌着王族的血。”
“我……和王室有渊源……”Elsa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传言克里斯蒂安四世有不同寻常的力量,令他在这片土地上所向无敌;而你所拥有的冰雪魔力,或许正源于这份血脉。我身为爱尔兰最后一代德鲁伊,在古老的典籍中见过不少这样的先例。”他合上书本,凝视Elsa的脸。“人生来只有一种命运——你父亲一直相信这句 话,所以他成为了Don,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的家人。现在,轮到你来守护Anna了。”
“我还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能力……”Elsa的眼神依旧躲躲闪闪。“只会伤害到别人……就连现在……”她瞄了一眼窗外。“……卑尔根还在下雪……我什么也做不到……”
“说到这个,我可能就要批评一下Don当年采取的办法了,这是他平生所犯下的少数几个错误之一,却也是最严重的一个。一味地压抑和限制自己真的好吗?与其想方设法地抑制,为何不将自己的潜能释放出来呢?你在Anna出事之前,不是也能好好地运用这股力量么?”接 连抛出这些问题后,Pabbie眯起眼睛,注意着Elsa的变化。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Elsa一言不发,也不让人看到她的表情;但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先前的彷徨、迷惘和犹豫已荡然无存,瞳孔中映射出的仅有坚定的决心。
“我需要换一套男装。”Elsa简单扼要地说了这句话。
Pabbie立刻从房间一角的衣柜里挑出一件尺寸合适的黑色西装,然后退了出去;消去一身水蓝色的长袍,再一次换上男性服装的Elsa久久地凝望着镜中的自己,对这身装束所代表的责任做好了觉悟。
——我已经,不想再逃了;
——这是,我的命运;
她敲了敲门,示意Pabbie进来。门开了,但进来的不仅仅是Pabbie,还有几个看上去像是工会成员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居然是Kristoff。他们一脸肃穆地站在Elsa面前,仿佛在见证某个重大的仪式。
Elsa叉着腿,随意地坐在扶手椅上,宛如古代权倾天下的帝王;Pabbie等人如同臣仆一般依次上前,抬起她的右手俯身亲吻下去。
“Don Arendelle。”凝望着年轻的领袖,他们毕恭毕恭地称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