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

兒時的我喜歡火，火有溫度、有深度，也有著可瞬時吞噬一切的強大。我想變強，只向上看不向下看，不再像待認養野狗般在各家庭暫留。家庭對我不具意義，只想不靠任何人堅強活下去。

木頭燒得啪啪做響，難耐的高溫中視線也為之扭曲，燒得火紅的柱子傾倒阻隔了自己與後方的一切，一片火海中灼熱火花飛散我竟不覺得燙，全心全意保護著懷中的她。還有她緊握在手中照片中的「她」。

「為什麼？快逃別管我！」

「保護妳不需要理由」

意識模糊中我只有這麼說，不管她如何哭喊掙扎、笨拙的粗話連發想擺脫我都無效。我的生命因妳而點亮，不讓妳孤單，剛好而已─這麼想著的我自得的笑了，意識隨著沉重的眼皮而遠去。

再次醒來後是一片天花版白，看來不是地獄。那火災會是夢嗎？

「賈姬！妳醒來了…太好了」

老師出現在我眼前，我也著實鬆了口氣。那熟悉的臉龐因疲倦而顯憔悴，活像隻愛睏的吉娃娃，比起喜感更讓我心疼。

「老師…妳的聲音？」

最會叨唸我的她失去了鳥兒般的清亮音色提醒了我那場火災的真實，她只勉強的一笑說是吸入濃煙的影響要我別掛心，接著臉色一變向我出示左手腕上一道道令人觸目驚心的舊刀疤，正是老師一直沒提及的過去，平靜的道來。

「我高中時代與同班的女同學曾是對戀人，就稱她J好了。我與J真心相愛，小心保護這關係卻還是被大人們發現，她父母歇斯底里的反對說要送她出國，我們決定私奔，一起躲到北海岸的小旅社並每晚都在海邊散步、玩仙女火花，但火花過後我倆就會沉默，然後不約而同望向漆黑深遠的海」

那在火場中老師握緊的照片就是J囉？我在心中暗笑自己的傻。她一聲長嘆後繼續說。

「我們都太年輕，以為手綁紅線一起沉入海底就能在另一個世界結合…但老天只帶走了J，當然我之後也說不聽的一再尋死把左手割到沒痛覺，直到妳的神父爺爺出現就了我，教我活著才是真贖罪」

「活著…才是贖罪？」

不對，如果老師真這麼想，在火場應要力求逃生才對，而不是與照片共生死。老師也自我的表情讀到疑惑，深吸一口氣後回道。

「賈姬…賈同學不知道自己自那場火後睡一週了吧，我們都向學校請了假，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一開始是只是擔心妳的成績、妳的升學，教作菜中看著妳一天天進步就好有成就感，多了個好朋友很高興…應該就這樣了，但卻不只這樣，每天上課會期待看到妳，與妳相視而笑就能安心」

頓了頓，握緊拳後那吞吞吐吐的語氣聽得出糾結。

「這喜歡不只是師生間的喜歡，我無法原諒自己不愛J了，所以」

很高興也很難過，我平抑胸口的起伏耐心聽著。

「所以？」

「所以不是以妳老師身份而是以一名女性季冬青而言，我喜歡妳…但師生戀是不行的吧？知道的話妳也會好好拒絕我，一切都會回到什麼都沒發生過對吧？」

那表情與聲調再再泣訴著勉強的痛苦─為何要這麼虐自己？為何要如此踐踏自己的心意來遵守對亡者的承諾？

我好氣，不是氣「師生戀」的背德制約，而是氣季冬青為何不為愛勇敢，以這三個字為藉口拒絕走出與J相愛的舒適圈。心一橫，抓起她的左手腕對刀疤印上一吻，在她愣住時喊道。

「我偏不要拒絕，我喜歡的就是妳！」

我知道自己的幼稚，但我17年的人生實在沒太多足以安慰她的重大經歷。

「可是J…我…」

她抱頭陷入混亂，肯定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我不忍再添她負擔，於是冷靜下來思考如何與J共處，平靜的開口。

「時間…會告訴我倆答案吧，我也不想急於一時，請妳等我兩年，我會帶著畢業證書與大學入學通知再向妳告白…我不會輸給J的，絕不！」

老師，不，對我而言的冬青這才再展笑顏，一個大大的擁抱讓我下了堅定的決心─兩年後，我一定要讓她成為我的女友！

老師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