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QUEEN
在人口密集的地区寻找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藏身之所可不算容易,尤其是在如今管控总线高度覆盖情况下,想要找到这样的一片净土绝非易事。不过在已经进入到再城市化阶段的岛国,大部分居民都选择在国土边缘城市圈内居住,那里大多都是平原地区。而相反不适宜居住的山区则在变得越发冷清起来。所以如果掌握的一些特殊本领的话,在这些人烟稀少的地区建立一个藏身处,也并非不可能。
山梨县与神奈川县的交界处就有这样一个地处山区边缘的藏身之所,这是曾经一家化工企业的仓库所在地,已被废弃多年,传言很早以前这里曾经发生过化学泄露事故,如今这个社会,人们大多都十分惜命,所以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仍然很少有人敢靠近这里。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随着管控总线的全面架设与运行,骇客这个群体也随之催生壮大。他们游走在这信息之海中,借助着其庞大繁杂的信息来隐藏自己的身影,窥视着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
“骇客是现代的魔法师”,曾经在一部以这个群体为题材影视作品出现过这样的台词,其中不免有些夸大的成分,但要承认的是,在合理的操作和良好的全局掌控下,利用这套严密系统下的那些不易察觉的漏洞,他们的确可以完成近乎偷天换日的行动。
“砰!”短促的枪声在库房中回荡,子弹穿透靶纸打在后面的墙上激起一阵烟尘。不过可惜的是,尽管子弹在靶纸上留下了弹孔,但子弹并没有击中靶环。
靶纸正前方二十米处,诗绘那有些恼火地看着身边的屏幕,通过摄像头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射击成绩,脚下数不清的弹壳、桌子上的空弹匣与被散落在地打得千疮百孔的靶纸都说明她已经练习了有一段时间。BDU长裤、运动背心和硬质作战靴的装束让她此时看上去有一种行伍出身的感觉。女孩原本就布满了伤痕的身体如今再添新伤,肩膀下方靠近胸口的位置上,缠绕着的绷带透着殷红,显然这处伤患想要完全愈合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放下举枪的两条手臂,诗绘那不由得将左手按在自己的伤处上,库房里虽然阴冷但汗水依旧布满她的额头。诗绘那侧过身,单手举起手枪,手臂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带来针扎般的疼痛,也令手臂也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女孩努力地向前瞄准并越发绷紧手臂试图稳住手中的枪,但这样的举动无疑带来更为难忍的痛苦,豆粒大的汗珠划过脸颊滴落在地,在寂静的无声的库房中甚至能够听到其在坠至地面的瞬间发出的轻响。
半分钟的瞄准过后诗绘那终于扣动了扳机,这次射击击中了靶环,不过三环的成绩显然不能让她满意。
第二枪,四环,继续。
第三枪,没有击中靶环,继续。
第四枪……可恶,飞哪去了……
失射与疼痛带来的烦躁让诗绘那莫名火起,不再试图瞄准,她一边走向靶纸一边将手枪里剩余的子弹一股脑地倾泻出去。没有什么的准头的子弹很快便将这张靶纸变成和地上的同伴们一个模样的废品,直到手枪已经响起了空仓挂机的脆响,诗绘那依旧狠狠扣动了几下扳机才把枪放下。
接连不断的枪响过后,库房再次恢复寂静,女孩经过一番发泄之后,喘息声也变得有些粗重,就好像是要把胸中的火气全部吐出来一样。摘下耳罩,顺带将眼镜推到额头,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肌肉松弛下来之后伤口的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诗绘那只觉自己的伤患处似就像是被按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唔……呃啊!”最终女孩还是选择了向痛楚屈服,右肩膀不由自主地耸拉了下去,手中的格洛克26手枪在一瞬间变得重若千钧。紧接着就好像全身的神经似乎都被牵扯到了一样,女孩几乎是跪坐在了地上。
“武智那家伙……”想起让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诗绘那就感到一阵恼怒。这不光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更是因为接下来的行动因为追杀者的出现而充满了危险的变数。她知道乙哉不会善罢甘休,被这样一个家伙缠上,接下来的工作将会变得十分艰难。
或者,主动出击?
一瞬间诗绘那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消极防守从不是诗绘那的风格,以骇客的技术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再以暗杀者的手段去终结目标。暗杀者与骇客的结合,造就出来的是优秀的猎手,而不是一个只会东躲西藏的懦夫。所以,与其这样等着对方找上门,不如抢先一步将她杀掉。
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个念头否决掉,如果乙哉真的是所ICN雇佣的,那么她的背后一定也有骇客甚至是一个团队的支援,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主动暴露自己,无异于自寻死路。
随着调查的深入,自己的行动终将被敌人所察觉,诗绘那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只是在当她真正面对时,残酷的现实还是给了她一个“惊喜”。是不是应该感叹一下自己命运多舛呢。
继续纠结这件事也没有意义,在没有足够的情报前决不能轻举妄动,而且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感觉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些,诗绘那捡起手边的枪,站起身向库房的出口走去。
简单地淋浴清洁身体,然后给伤口换药。由于几乎不会有人打扰,所以诗绘那在这里也并不太在意自己的衣着,只套上一件衬衫便走出浴室。回到库房,冰冷的空气令诗绘那精神一振,之前的不适也缓解了许多。库房的空间一部分被作为靶场,然后网络设备也占据了不少空间。除了几台电脑之外,诗绘那还在这里搭建了一组小型服务器,可以说在她的改造下如今这里几乎相当于一个微型MCBoPS中心。女孩坐到电脑前,屏幕上弹出的提示对话框告知检索工作已经完成。上万条信息根据各种条件进行反复进行排查,最后剩下一百多条被筛选出来。
逐一查看各项条目,有电话录音,也有收发的邮件与信息,若不是因为个人精力有限,诗绘那甚至想把一些可监测地段的监控录像都给调出来。自从松尾千秋不在了之后,诗绘那就没再尝试过与谁进行搭档,就算偶有合作也不过是互相利用或者酬劳分明的雇佣关系而已。
经过筛选过后工作量明显减轻,但是对诗绘那来说依旧不是个轻松的活计,毕竟每一条讯息都需要人工辨认与分析,对孤军奋战的她着实是一件劳神费力的事。女孩不由得想起还在集团下校的时候小组就会通过这种方式收集目标的情报。说起来其实还是诗绘那最先将这种搜集情报的方法引进到小组内的,不过这它真正被采用还是在千秋加入之后。不仅是如此,在诗绘那的努力下,集团下校之前那种低效的各自为战的行动模式也被团队协作的集体行动所取代。一旦接到委托,整个小组就会运转起来,互相支援、分工明确,并对目标群起攻之。
没错,就像是狼群一样……
那个时候每次收集完信息之后几乎小组所有的成员都会参与到情报分析的工作中,诗绘那还记得当时小组对得到的情报进行筛选分析,小组成员们会通过语音软件随时汇报取得的进展,就好像是课后的社团活动一样。而且大家时不时还会说笑几句,互相讲述自己在生活中的乐事与烦恼,互相鼓励与安慰,尽管小组中的很多成员其实从未见过面,但彼此相处得十分融洽,如同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诗绘那之所以认同集团下校,就是因为这个小组并不仅仅是为了向欺凌者复仇而存在的暗杀集团,它更是这些在为现实所扰的人的避风港,是让他们重拾勇气面对生活的力量之源。
然而自从诗绘那与千秋不在了之后,小组的活动就转向低潮,现在她除了定期以匿名的方式向小组提供一定的活动资金外,也没再与小组中的任何人联系过。尽管现在依旧在活动,也时不时有新成员加入,但集团下校已经不像往年那样强势,甚至一度出现过分崩离析的危险。但如今已是死人身份的诗绘那却已经无法介入小组的事务了。
想到这里,女孩心中不觉泛起一阵惆怅。
逐条查阅信息耗时很长,当一百多条信息全部整理完毕时,时间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诗绘那摘下眼镜,仰起头闭上眼睛来缓解眼部的酸涩,但是看她的面部表情就能知道,在繁重的工作之后,得到的结果远不能让她满意。
“完全不对……”诗绘那无奈地叹了口气。
即便是这一百多条经过精心筛选出的信息依旧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个人似乎和ICN没有太多的关联,至少应该说他与这个公司并不是隶属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无疑意味着自己的现今的调查思路将被完全否定。
而除此之外的另一个疑点,那就是这个骇客本身,“大佐”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个称谓究竟是有什么象征意味?如果是军衔的话那么这个骇客是不是具有军方背景?不过“大佐”这个军衔自上个世纪自卫队组建之后就已经不再使用了。还是说这不过是一个代号并无特殊含义?
想通过追根溯源的方式来查询少数几条与这个“大佐”有直接联系的通讯记录,结果到最后的得到的机主信息却是”NO DATA”,这大大出乎诗绘那的意料。能把自己所有的信息隐藏,而且是从根源上进行屏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就算是诗绘那自己也不过是通过定期修改资料的方式来模糊自己的身份从而不让人其疑心,而这个人却直接采取了最直接的手段。
“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诗绘那发现自己要面对一个十分诡异的对手。
一个出乎意料棘手的骇客,半路杀出的敌对暗杀者,以及盘根错杂的ICN势力,诗绘那突然有种自己在和全世界对抗的无力感觉。而更艰难的是,自己现如今却只是孤身一人。没有伙伴,没有搭档,更没有团队,诗绘那突然发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疲惫不堪而看不到终点的旅者,只能不断地前行,直到自己有一天不支倒下。
看着桌上千秋为自己改装的手机,诗绘那发出一声苦笑。
“或许,还没等完成这一切,我就会不得不去见你呢。”
“真有那么一天,还请你原谅我啊……”
“千秋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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