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5-10-10 17:08 编辑

｜Pride & Prejudice

Sans toi,les émotions d'aujourd'hui ne seraientque la peau morte des émotions d’autrefois.

没有你，纵有良辰美景，又可与谁人说？

Episode 1 ：Merry Christmas

圣诞的风雪还没来，室外却已冷得彻骨。几团黑云压在天边，窥视着穹顶并不嘹亮的星星，屋子的窗上各镶着两片薄薄的月亮。然而坏天气并未减损人们的热情，罗新斯庄园内乐声缭绕，市民载歌载舞，庆祝佳节，圣诞舞会正在热闹非凡地进行着。

“哦，希啊，我跳舞跳得脚趾头都要断掉了，我期待的来宾为何还没出现？”黑发的娇小女孩不停向自己的姐姐抱怨，她走出舞池，站在围观的观众中，轻撩起裙摆，揉着酸痛的脚踝。

“别着急，妮可，我亲爱的姐姐，你忘了母亲的话么，那些尊贵的客人，租借了斐尔尼花园作为冬季度假之用的贵族女士，她们一定会来，这是母亲亲自到她们府上打探来的。”美丽的灰发少女出现在旁边，手里拿着两杯葡萄酒，一杯递给名为妮可的女孩，另一杯则递给前方、正一口喝干自己杯中酒的紫发女人，“希姐姐，要再来一杯？”

“谢谢你，小鸟，但按咱想的呢，要是今天在场没一位男士、或女士，愿意与你坠入爱河，邀请你成为他们的终生伴侣，那咱对美丽就再没什么可评价的了。”被称为希的女人笑着接过酒杯，同时竖起左手，手指间夹着一张塔罗牌，牌面有一颗红心，意即“恋人”，“——牌早就告诉咱了，妹妹们的真命爱人将在今晚出现，咱猜就藏在这个舞会里头。”

“哈，说不定，今晚将受爱神垂青的人是花阳啊。”妮可提起手肘，捅了捅在她身后安静站着的茶发女孩，对方吓得差点拿不稳手上的酒杯。

“妮可，母亲一不在旁看着，你就欺负妹妹。”希笑了。

“母亲是去西木野夫人处了？”花阳问起。

“是的，要没她们两位的交情，这个郡未必能迎来如此瞩目的大人物。”小鸟把希喝空的酒杯塞到经过的侍应生手上。

就在她们讨论时，舞会的音乐突然消失，方才喧闹的人声亦像掉进了万丈深渊，不复存在。

妮可双手按在花阳肩上，踮起脚往大厅门处张望，兴奋地说，“看！就是她们对吧？”

厅门早已敞开，一缕寒风刮进暖洋洋的舞场，入口处站着三位发色各异、绅士礼服打扮的女性。跳舞的人群随着来客的出现，主动站向两旁，分出了一条走道。戴着白色卷发的老管家走到客人面前鞠躬，和蔼笑道，“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请进。”

“非常感谢西木野侯爵夫人举办这场舞会来接待我们。”为首的金发女性答道，她与她的两位同伴均礼貌地向对方低头致意，然后她们沿着人们让出的通道，向大厅深处一个连着阶梯的平台走去。

“我们风靡全国的神弓手、那个英气逼人的园田伯爵呢，她人在哪里？”妮可急忙问，她们就是为了一睹这位名人的风采而来的。

“蓝色头发的那位便是。”花阳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

“那告诉咱，旁边金发与橙色头发的又是谁？”希靠近小鸟问。

“看，走在最前面，金发的那位是绚濑伯爵，一年一万英镑的收入，奔宁山最值钱的明矾生意，她就掌握了三分之一，她还拥有除伯爵领外的半个诺丁汉郡，而在她左右的分别是园田伯爵和星空子爵，前者你肯定知道，年收入六千英镑的年轻军官，皇室的宠儿，后者则是本国的体育健将，听说曾有位罗马尼亚女大公邀她作终生伴侣——你知道那个国家的人有多爱吹嘘自己的网球和马术——但被拒绝了。”小鸟轻声对希说。

“哦，那么活泼的子爵大人，与咱们文静的花阳不是相当般配么。”希微微一笑，旁边的花阳马上脸红，口中开始低声念起“谁来救救我”了。

这时以绚濑伯爵为首的三位来宾已走了过来，金发贵族用严肃眼神扫视两旁的男女，她对吵闹的舞会其实没多大兴趣，再说在圣诞节，不少贵族会开放住宅给市民参观游玩，因此舞会内混有许多来自普通乡绅家庭的女孩，她们都期望在社交时结识权贵、一跃凤凰，希和她的妹妹们属于一个小贵族家庭，音乃木坂，可空有贵族头衔，这个家的人却没多少钱，她们的父亲很久之前过世，北部的产业也几乎全被变卖，因此她们的母亲，还有身为大姐姐的希，也和乡下人一样，积极地想为家中的女孩牵门好亲事。而除了三个贵客，让她们慕名而来的，还有舞会的主办者，西木野侯爵夫人的女儿，传闻中厌恶社交，深爱番茄，琴技惊为天人的子爵小姐：西木野真姬——这神秘的贵族并没出现，于是在场所有好奇的目光都只能投向眼前几个高贵的女士了。

金发贵族经过希她们面前，希马上与旁边的男女一样蹲下腰，做了个不大标准的屈膝礼。她抬头想偷看园田伯爵，却在一刹间，发现一双蓝色眼睛猛地跟她对视上了，希心里一惊，那双眼睛不属于她想替妹妹留心的蓝发贵族，而属于另一个人，那个她才第一次听说的绚濑伯爵，金发贵族的目光穿过了两三层低着腰的市民，直直击在希脸上，希即刻像被烫到一样闪开眼睛，低头把屈膝礼给做全了。

“绘里，你怎么了？”眼看前方的金发贵族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夹道人群、可脸很快又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般迅速归位，走在后面的蓝发伯爵出声询问，她疑惑地往刚才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一群因低头而看不清脸孔、穿着英式舞会服装的男女。

“没，我只是感慨这场舞会办得非常出色，吸引了这么多眼神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的女士。”名为绘里的贵族话中带刺地回答。

“我的朋友，你肯定是看到哪位美丽的小姐对吧？”同样往后看去的拥有橙色头发的子爵，笑了起来。

“凛，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你这么热衷，想在这种拥挤得连脸都未必瞧清楚的地方找到心灵相通的伴侣。”绘里轻笑道。

“哦，快住口，你难道想毁掉海未的好心情吗，刚被爱情所伤的她才是最需要女士们热情安慰的人啊。”星空凛子爵分毫不让。

“子爵大人啊，你要是真的关心你的朋友，可否就别再提起那件事了呢？”称为海未的贵族尴尬地咳了一声。她们这时已走到平台上，齐齐转过身，面向大厅内站着等候的人们。老管家扬起手，二楼的乐队奏出欢快的舞曲，寂静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随着拍子愉快地舞动身体。凛雀跃地搓着双手，盘算着从人群中找位可爱的女伴一起跳舞。绘里则把手背在身后，脸无表情地看着喧闹欢乐的舞者们，她没有一丝想要跟着起舞的念头，她宁愿待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看自己的妹妹跳芭蕾呢。很快已有数位女士来到海未跟前介绍自己，蓝发贵族一一与她们对话，吻手，却婉拒了约舞的请求。绘里神色冷淡地站在前面，在海未处遭到挫败的少女却没一个敢上前去邀请她，这时星空凛已在台下不停拍掌、跳来跳去，尽情享受和大家的舞蹈了。

“咱亲爱的妹妹，现在就看你们的表现了。”希摩拳擦掌，拉起小鸟和花阳，穿过一重又一重喝酒谈笑的人群，往三位贵族那边走。妮可则根本不用希带着，早就风姿百态地赶往园田伯爵面前，牵起裙角，展出可爱的笑颜道，“尊敬的伯爵大人，我是妮可·音乃木坂，认识您是我的荣幸。”

“您好，美丽的女士。”海未尽责地予以礼节的回应，但这时她倒有点羡慕用一张比墓碑还冷峻的脸逼退大量追求者的金发贵族了，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在妮可身后，还有一群比刚才所有人都漂亮的女孩正以雷霆万钧的架势赶了过来——“噢，我们同样很高兴结识您，园田伯爵。”

希一把将小鸟和花阳塞到海未前头，笑容柔美地推介着自己的妹妹，两位后辈乖巧地行礼，小鸟表现得很优雅，花阳却有几分青涩，互相介绍后，她们一群人就开始吱吱喳喳聊起来了，听到后方诸多笑闹声，绘里这才关心起被人围攻的她的朋友，她扫了眼花阳和妮可，视线在小鸟身上停了一下，因为海未明显对灰发少女表露了更多的关心和热情，想着自己的朋友也许终于能去跳次舞、正要兴味索然地转回头时，绘里却发现了躲在旁边的，笑得像个狐狸一样的紫发女人。

“哦，这位可人儿，你是来跳舞的，怎么戴着眼镜呢？”凛完成一舞后发现自己的同伴身边多出不少人，便回头察看情况，可她一来就被花阳鼻梁上的东西给吸引住，就从后面探出头来问。

“星、星空子爵大人！”花阳扶着眼镜，小小尖叫了一声，对方出现的时机太让人吃惊了。

“凛，你这样对女士太失礼了。”绘里过来低声责怪道。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补偿的——”凛愉快地向花阳伸出手，“可爱的女士，请和我跳支舞好么，”她眨眨眼，“这是个很棒的舞会啊，我很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

希大喜过望，马上溜过来暗地捏了把花阳的腰，把妹妹往前推去，“噢那当然了，我最小的妹妹，花阳的舞跳得可是全郡最好的，星空子爵大人是邀对人了。”

“姐姐！”花阳脸红透了，希根本在睁大眼说瞎话，她最小的妹妹平时除了读书就是练琴，才刚出来社交，舞会根本没参加过几次，何来舞技全郡第一的说法啊？可凛却已兴奋地拉起花阳的手：

“太好了！请你接受我的邀请，不然我肯定会像园田伯爵般被爱情伤透了心，然后脾气就差得和那边那个金发矿商没两样啦。”

绘里冷冷瞪了子爵一眼，海未的耳根迅速红了起来，凛却跑得飞快，牵着花阳一起加入欢腾的人潮中去了，弦乐越奏越响，谈笑声在巨大的水晶灯盏底下如跳跃着，翻涌着，人们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水，桌边满溢浓郁的花香，金灿的缎子墙面映出了一层蜜糖似的色彩，裹住了这些在寒冬夜里的齐聚一堂的来宾，欢乐的漩涡仿佛能把所有人都卷进去。小鸟这时鼓起勇气对海未说，“园田伯爵，请问你…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乐、乐意至极！”海未马上回答，其实她也在迟疑要不要请对方跳舞，这下她终于笑着牵起了小鸟的手走进舞池，于是全场最有名的宾客也跟她的女伴一起融入乐曲的旋律中去了。

看着又走了一对，妮可气恼地对希低声：“你快给我找多个有钱的贵族！我可不要挑战那个金头发的，她那双眼凶得像要把人吞了！”

“咱看到母亲在二楼那了。”希马上给妮可使了个眼色，指向斜上方一位正匆匆走过长廊的贵妇，那是她们的母亲，南·音乃木坂夫人，“母亲肯定去让西木野侯爵夫人帮忙，让咱们求见那深藏不露的子爵小姐，这交给你了，别给咱们音乃木坂家丢脸啊。”

“哼，我妮可绝不会输给小鸟和花阳的，走着瞧。”妮可盛气凌人地提起裙摆，但转头时却又甜美可爱地笑了起来，她向面前一直看着她们刚才窃窃私语的金发贵族行礼，“绚濑伯爵，祝您在罗新斯玩得开心。”说完便飞也似的走了。

绘里看着唯一在她面前的紫发女人，不说话。希则得体地行了个礼，以客套的笑容道，“虽说咱的妹妹们会更迷人更受欢迎，可咱也得替自己加把劲找个舞伴才是，不知绚濑伯爵愿意和咱跳支舞不？”

“若是您想跳，我乐意奉陪。”绘里语速很快地回答了问题，所说的英语带着一丝异国腔调，说话时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在贵族身上普遍存在的、某种使人愉快的沉静和优雅感，很好地弥补了她表情上的生硬。

“噢，那听起来你并不想跳舞？”希扬扬眉毛道，金发贵族的高傲做派让她惊讶，同时生出了些不快，像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板起脸骂人似的。

“确实没有兴致。”

“那可真遗憾，咱还觉得跳舞是种适合激发感情的交流方式呢，比写蹩脚的情诗要好得多。”

“我热爱芭蕾艺术，也享受城里举办的舞会，但只是在这里提不起兴趣。”

“也许是没有合适舞伴的缘故吧，下支舞开始时，你可以与咱的妹妹跳跳看，瞧，园田伯爵刚才拒绝了那么多邀舞的人，看现在她和小鸟跳得多愉快啊。”希不忘在金发贵族面前美言自己的姐妹。

“我想我的朋友们比我更有能力欣赏您妹妹的美貌和舞技，没必要让她们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呢，这对您来说不也更好吗，诸位小姐难道不就是冲着园田伯爵来的么。”绘里颇为直白地刺了对方，希和妮可表现出的攀附富贵的渴望太过明显，这叫绘里十分不屑，希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对方，其实绚濑伯爵金发蓝眼的相貌在会场相当突出，男宾称赞她容貌秀美、举止高贵，女宾夸赞她比海未长得漂亮得多，有许多人想结巴这个有钱的混血儿伯爵，但她进场后态度非常骄傲，故意不与客人亲近，因此大家都对她产生了厌恶的感觉，她跟生气勃勃的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橙发子爵早就与舞场的主要人物混熟，还邀花阳跳了第二次舞，这可是很大的荣耀。小鸟正和别的男伴跳舞，下场她会再和海未跳，但她并没专心跳舞，她和海未一直在旋转和擦身而过的间隙中找寻对方的影子，目光像胶水一样黏在彼此身上。希发现后内心很是振奋，她马上对绘里说：

“咱的好大人，这话咱们可担不起呢，但既然您打定主意要独个儿站在这里，咱便不打扰了。”虽说金发贵族的话有点无礼，可希调皮活泼的性格倒让她感到这事很好笑，她低头行礼，盼着赶到别的朋友处好好议论这个傲慢的金发女人，“祝你有个愉快的圣诞之夜，绚濑伯爵。”

舞会差不多散场了，绘里只和出现了一会的西木野侯爵夫人跳了次舞，又和南夫人跳了一次，后面就只在室内走来走去，别人介绍她和别的男女性朋友跳舞，她都拒绝了。如此一来，场上的宾客更咬定她是个招人厌烦，骄傲又狂妄的贵族了。

“受不了，你后来连一次舞都没跳了？不行，不行，我不要你傻瓜一样待在旁边，下场舞你一定得给我上！”凛走到在舞池边、如精美塑像般站着的金发贵族面前嚷嚷起来。

“饶了我吧，我可不愿劳心去照顾那些遭人冷遇的女士，再说，就是你邀请跳了三场的’全郡舞技最佳’小姐，她踩了你的脚也不止五次了吧，这儿最高明的舞伴也不过如此，那其他人不就叫我活受罪吗。”绘里刻薄地说。

“老天，你可真是个自大狂，难道有些小缺点的女孩不是比完美无暇的高手更平易近人吗？有我帮忙教导，以后花阳小姐定能成为郡里跳舞最棒的人！”凛气鼓鼓地反驳，绘里只好耸耸肩。

“绘里，我想你对这类场合很该改观一下，这并不比宫里的舞会差，实话说，我还是第一次在舞池看到这么多美丽的女士。”刚从舞场退下来的海未，脸色泛着点运动过后的潮红，尽责地劝着自己顽固的朋友。

“你当然那样说啰，海未，你已跟全场最美丽的小姐跳过舞了，现在就回去你的女伴身边去欣赏她的笑脸吧，我只要天主陪着就好。”说完时绘里用三根指头在胸前划起了十字，今早她才在伦敦参加完圣诞弥撒，晚上便赶到这里赴宴了。

“别这么说，绘里，依我看，小鸟的姐姐也相当讨人喜欢，那位女士的辩才和身材都胜似恶魔，她还用塔罗牌给我占卜了。”海未拿过一杯酒解渴，“当时我抽出逆位战车，她便用希腊神话和斯宾诺莎解释了一通，我还担心她胡说八道，勒不住那张嘴，但上帝啊，她最后竟把话全都圆了回来，把不吉的预兆全部变作美妙的颂词，真叫人不敢相信啊，老实说吧，这是我听过最贴心的恭维话了，宫里占卜师要有她的嘴一半甜，估计早就飞黄腾达了。”

“你说的是哪一位？”绘里问。

“希小姐，眼睛像绿宝石般漂亮的女士。”凛抢着回答。

“噢，她是长得还可以，但没美到足够打动我的心。再说，她的举止在我看来太轻浮了些，你若告诉我她还爱问卜交鬼，巧舌如簧，比恶魔还了不起，那不更是糟透了么，灵性的事不能妄求，我们该在心中默念着主，向祂虔诚地祷告，免让魔鬼趁虚而入。海未，你也少碰这些不着道的玩意吧。”绘里冷冷道，她的同伴都识趣地不再与之争辩。这时有两个教区牧师走到旁边，开始与她们攀谈起来了。

“天啊，她居然这样说你！太可怕啦。”小鸟轻声叫起来，她和希正躲在离金发贵族不远的大柱子后，刚才绘里她们的对话全都被偷听了。

“哼，即使绚濑伯爵拥有着整个诺丁汉郡，咱也不会跟她跳舞，更何况她只有那讨人厌的半个？”希朝着绘里那边做了个鬼脸，笑道，“但咱不在意，咱打开始对她就没什么好感，现在更不用说喽。”

“可她确实很富有，且是位美丽的女士，你知道她的祖母是俄国的女公爵、还是彼得大帝的亲戚么，绚濑伯爵因此多次被派出使俄罗斯，还出席了土耳其海峡条例的谈判和签订，直到两个月前才返国，她在莫斯科住的时间太长，连说的英语都变了口音。”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哪个富贵人家的事儿你都清楚！”希笑着捏了捏小鸟的脸颊，“但那金发的就是再让咱不满，她起码也说对了件事，你确实是场上唯一一个漂亮的女孩，在以貌量人这方面，绚濑伯爵绝不浅薄。”

“这些事是星空子爵告诉我们的，她是个健谈的人，”小鸟的脸红了红，低声说，“园田伯爵却比我想象中腼腆矜持得多，她刚才甚至没提我一句，我怕她不喜欢我。”

“傻瓜，她整晚都在跟你跳舞，其余时间又只在盯着你，眼神如痴如醉，魂都不在身上，像掉进酒缸泡了几天再捞起来一样，她怎么可能对你没意思？”希牵起小鸟的手说，“勇敢点，小宝贝儿，咱看不出这个月，咱三个妹妹都能找到好伴侣啦。”

“希姐姐，怎么不见妮可？”花阳从不远处溜过来说，她找自己的排行第二的姐姐好半天了。

“她在宅邸最顶层，西木野夫人的待客室那儿。母亲之前说，西木野子爵小姐正准备为妮可弹奏钢琴，两位夫人就留年轻人独自相处了。”

“那个出了名讨厌陌生人、连一个伴侣都没找过的子爵小姐，西木野真姬，竟然愿意给妮可弹琴！？”除了花阳，小鸟也惊讶地捂着嘴叫了起来，小鸟小时候也见过一次真姬，可没留下什么印象，她记得的基本是社交界对西木野家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传闻。

“虽说不知道子爵小姐看上了咱们妮可那点，但这真是太棒啦，母亲也很高兴。”希装模作样地十指交握道，“上帝保佑，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只有这时希才不说她的口头禅：缪思女神赐咱力量。

“别光看别人，希姐姐，你自己呢？”花阳小声凑近去道，跳过舞后的她谈话自如多了，“我刚听到秀子小姐她们在讨论，很快就有军官到韦尔去了，他们整个冬天都驻扎在那儿，里头还有从法国来的高级将领呢。”

“对，绚濑伯爵要真那么招你烦，那就别管她，军官里肯定有合适姐姐的人。”小鸟帮腔道，希却只是笑，对花阳说的消息没什么反应。

“我可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人进得了希的法眼，要真有的话，谢天谢地，赶快来个真命天子跟她结成伴侣远走高飞吧，省的成天在家欺负我，胸都给她揉没啦！”黑发的矮小少女从希身后闪出来道。

“妮可！？天啊，你怎么在这！”花阳吓了一跳。

“你与西木野子爵相处如何？”看到对方的小鸟急忙问，“她是否如传说一般，脸色苍白，红发紫眸，一天三顿都要吃番茄？”

“噢，是否顿顿吃我就不知道，可我进去时她确实在喝一杯红色的液体，看起来跟血没两样，我们会面的房间还阴森森的，窗帘全部拉紧，壁炉架上燃点着手臂长的熏香蜡烛，香味浓厚得像一床丝绒被子，四周墙上挂着猩红色的东方挂毯和数十层的帐子，连油画和花朵装饰也是血红色调，我踩进门后，才发现罂粟花瓣撒得满地都是，像从地毯的狼毒花图案内长出来一般，我坐的沙发上还铺着几张上好的柔软豹子皮，密密的斑点就像溅上去后干透发黑的血迹，真是可怕！”妮可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她穿着墨兰礼服裙，只在手臂上戴了同色的长手套。

“老天爷，看这奢靡怪异的派头，莫非可可萝小姐没说错，西木野侯爵一家，这从罗马尼亚迁移到英国来的神秘贵族，他们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吸血鬼…！”花阳脸色煞白，“吸血鬼每天都用处女处男的鲜血洗澡，饮下混着血液的美酒，因此永不衰老，容颜永葆青春！”

“对，番茄汁也是红色的，混有血也看不出来呢。”小鸟也忍不住发抖了。

“亲爱的，别危言耸听了啦——”希懒洋洋道，“若传闻属实，母亲可能会不知道么，她对西木野家的事了如指掌啊。”

“但是姐姐，吸血鬼单靠眼色就能往人心播下谎言，上帝再管用，也长不出那么多手来替我们遮住恶魔撒落的种子！要是母亲也被骗了，懵然不知地把她的女儿当祭品献上去了，那该怎么办？”花阳害怕地说。

希笑着弯起眼睛，瞟向妮可道，“但看在十三万英镑财产的份上，就算真是吸血鬼，咱们宇宙第一美丽聪明的妮可也能把她收得贴贴服服的，对不？”

妮可听罢好胜心大作，逞强地一努嘴道，“那当然，吸血鬼又怎么样，我看上的猎物哪个不是手到擒来？西木野来做我妮可妮的祭品还差不多呢！”

“哦，猎物？各位小姐近来有打猎的兴致吗。”一把敞亮的声音从花阳那边响起，各个还沉浸在西木野谜团中的少女赶紧闭嘴转过头，凛和海未三人已走近柱子这儿了，花阳心跳加快地退到希旁边，和她的姐妹们站在一起，海未这时走上前来打算说话，谁都看得出，她从远处出现时已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鸟看了：

“今晚的舞会结束得太快，星空子爵和我都未尽兴，新年过后我们会在斐尔尼花园再举办一场舞会，不知各位女士到时可否赏光一聚？”海未像只对着小鸟说似的，目光炯炯，语气温柔得像流淌的溪水。小鸟显然受到了鼓舞，很快替她们姐妹作出了肯定的回应。希这时却盯着柱子旁边的绘里，笑了：

“三个人里有两个觉得不尽兴也是相当不错的了，就怕咱们的欢乐时间对别些人却会变成一种折磨吧。”希故意道，她发现自己还真的在意起了绚濑伯爵，显然因对方刚才挫败了她的虚荣心和自尊心，现在她已较真起来，开始想说什么话都为难一下绘里了。

“折磨也只会对绚濑伯爵吧。”凛一下读懂希的话，配合地一起围攻金发贵族，朋友中胆敢当面打趣绘里的人也只有她了，“对了，要不希小姐给我们伯爵大人占个卜？就卜爱情如何？据我所知，她已拒绝过无数出身高贵的求爱者，被抛弃的人里就有貌美如花的挪威公主，养着上百匹腓特烈斯堡马的日尔曼公爵，俄罗斯甚至有两位热情洋溢的年轻公爵差点为了她举起军刀决斗，可这些她全都瞧不上，整天忙着工作和陪妹妹玩，我们还盼着看看哪位先生或女士能有幸赢得她的芳心呢。”

“原谅我得拒绝你的好意了，子爵大人。”绘里冷淡地说，“我相信真爱是来自神的赐福，不是靠普通人抽牌就能抽出来的。”

“但要是不相信，当是游戏一样玩玩也无妨啊。”希抬起眉弓反驳，绘里对卜筮的轻蔑态度让希更不喜欢她了，“若得到了好结果，不是会让心里更愉快点么？”

“难道希小姐的快乐都建立在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上么？”绘里笑着反问。

“绚濑伯爵所说的无法用理智评判的事里，如果也包括爱情，那咱的回答是肯定的。”希不示弱地还击。

“但在我看来，希小姐对恋爱伴侣的要求可是理性得很，单是地位和财富就足够保证对方在你心中的好感，也许连另外几位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呢。”绘里说话时扫视了一眼希的妹妹们，妮可正不满地看着她，可绘里毫不在意，毕竟她对音乃木坂这家人露骨粗俗的攀亲行为实在没多少好感。

“优裕的家境可以让一个人接受更好的教育，培养符合他身份的才能和举止，但就像知识不等同于智慧，有钱有势也不代表那人的品德一定好到哪里去，比如像绚濑伯爵一般美丽高贵的小姐，也可能骄傲得下巴都翘上天，走路不看人，这可连一位平易近人的农夫都比不上那。”

希一张利嘴滔滔不绝，她直在跟对方较上劲了，绘里一听整个脸都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她有点恼怒地盯着希，却一句话都反驳不了。一旁的凛很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扶着正憋笑的海未的肩说：“听听这说的多好！园田伯爵，你真该把这位牙尖嘴利的小姐推荐到宫里去谋份差事，女王陛下肯定会喜欢她的！”小鸟和海未对视了一眼，也和其它女士一起笑了，而妮可很高兴地想着：这下希可狠狠抽了一下金发贵族的脸啦。

“谢谢希小姐提醒。让我清楚我的下巴还在原位。”绘里皱眉说道，“但你似乎对我有很大偏见呢。”

“对绚濑伯爵的地位和美貌，咱可是认识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偏差啊。”

希眯起眼睛说，这话又让凛笑了一番，海未和小鸟这时却撇下她们的同伴，自顾自站到旁边去聊起来了。

“我很希望以后你能多点了解我这个人。”绘里走近了半步，看着希的绿眼睛。

“深入认识一样东西不是很麻烦吗？”希唇边泛出捉摸不透的笑意。

“要是咱真像你讲的那样，对任何事抱着无比理性的态度，那咱就不该费神探索别人的心灵与自己是否般配，遇着一位过得去的权贵来求婚，就该早早嫁掉才对呢。”

希调皮地笑了起来，能戏弄眼前这个金发贵族让她觉得很开心。

绘里注视这不停为难她的紫发女人，表情十分微妙。但当她想接话时，西木野侯爵夫人便与南夫人一起走了过来，少女们停下各自的讨论，向对方行礼。借着大厅的光亮，妮可比先前看得更清楚了，侯爵夫人的相貌，和她女儿西木野真姬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头发长度不同而已。

小鸟和希最先称赞起舞会举办得有多成功，其他人也纷纷说了不少夸张的恭维话，凛邀请对方新年后来菲尔尼花园参加舞会，但未得到即时的肯定答复。西木野夫人应付客人时却一直看着妮可，紫色眼眸里满满的好奇和愉悦，她专门指名对方问：“妮可小姐，不知你是否能再到罗新斯来呢？”

“哈？”妮可愣了愣。

“真姬与你相处愉快，还说你给了她不少作曲灵感，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呀。”西木野夫人续道。

妮可吓得差点想跳起来，盘起的黑色长发上插的羽毛装饰也随之抖了抖，她马上堆起笑脸，行出来道：“荣幸至极，要能欣赏子爵小姐美妙的琴声，来多少次我都愿意。”

“来前请提早写信通知我吧，我会派马车去接你的。”西木野夫人艳丽地笑了，她亲切和蔼的气质让全部人、包括贵族小姐们都感到舒适开心，可妮可心里却毛骨悚然，在她看来，对方那嫣红的嘴唇简直像被鲜血擦过一样，太吓人了！

寒暄一阵后，庄园的舞会就正式散场了，客人三五成群地走出前庭。天上的冷星如白子四散，与回声很大的夜碰杯。气温将近零度，男士们戴着翻皮毛料手套，女士们裹着皮草大衣，白气从他们带着酒味的嘴边呼了出来，在空气中抹出一缕缕发脆的白影。数座方底火坛摆在草坪边上，石杯内的火焰熊熊燃烧，被火光照亮的漂亮马车在等待赶着回家的人们。

“你们先回别墅去，我今晚要留在罗新斯，明天我会和侯爵夫人一起到沙盖特教堂做礼拜，你们记得准时到。”

由几根圆柱支起的宏伟正门前，南夫人轻轻亲吻了希的脸颊，再和其余几位女儿道别，“圣诞快乐，亲爱的。”她说。

音乃木坂家的女孩们便上了马车。小鸟从车窗看向大喷泉那边，海未几人正登上由两匹黑黝的阿拉伯马拉着的华美马车，她们要返回菲尔斯花园。小鸟很盼望海未能转回头，让她再看看对方的脸，为此她还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天主经。可蓝发贵族却没遂她的意，她一脚跨上车厢，马夫关上门，车子就离开了。

“小鸟，你的脖子伸得比鸵鸟还长啦！”妮可嚷嚷起来。

小鸟却有点不甘心地坐回位置，挽起希的手，靠在对方肩头上，“天啊，我真想多看她一眼，一眼就好，我的心跳得这么快，像有人拿鞭子往上头大力地抽！我以前可从来没试过这种感觉，太疯狂了。”

“看看这坠入情网的小可爱，咱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比一见钟情更不可靠、却也更浪漫的事啦。”希笑着拧拧妹妹的鼻子，“但说不定对方也和你一样的想法呢。”

“不可能吧，那一个当兵的还能像小姑娘家一样扭捏，那英国也快完了。”妮可怒哼哼地说，她当然看出园田伯爵对小鸟有多着迷，但她想到自己要去对付那个不知道什么神魔血鬼的西木野侯爵一家，别个妹妹却能轻松搭上王公贵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希的直觉还真是百发百中，那边厢的海未也支着腮，靠在座位的皮靠背上不停叹气，“唉，要能再看看小鸟的脸该多好啊，她真可爱，像个小天使似的，浑身散发圣洁的光芒，总让我想起在圣诞节清晨收到的礼物，还有那些因沾上一缕露水而苏醒的种满百合的美丽花园。”

“我的朋友，你还真是被爱情迷了心窍，眨眼就化身诗情勃发的伊翁啦，回去可得好好做几首诗，好让西木野子爵拿来当歌儿一样唱，说不准还替你把小鸟小姐给唱到手了呢。”绘里阴阳怪气地说，她双手塞在缝有毛料内衬的黑斗篷里。

“绘里，你可少揶揄别人，你那根本就是妒嫉，见不得有情人间爱慕倾心，要是哪天你也被丘比特在背上插了根箭，说不定你做的诗歌能动听得连塞壬都打动了呢。”凛取笑道。

“承你贵言，但实不相瞒，我一路来，就是为了让海未的诗集在伦敦的销量名列前茅，才苦苦告诫自己别随便让任何一位王子公主勾走我的心，要我真的提起笔，蘸着满是爱意的蜂蜜在纸上写那些冒着粉红泡泡的诗歌，岂不是会抢尽园田伯爵的风头？我对自己的文采还是很有信心的。”绘里颇为得意，她私下同人争论就从没输过。

“哈。我看你就是铁石心肠，傲慢自满，活该被希小姐奚落。”凛大声说。

“绘里不过是开玩笑，你知道她总是说话直率，不懂逢迎，外人不了解她，才认为她为人嚣张自大，希小姐以后要能多与她谈谈，定能对绘里改变看法。”

海未开声维护自己的朋友，可她亦对着金发贵族劝道，“但绘里你也该收敛一点，别把俄国的粗野习气带到这边的社交界，处处得罪人。希小姐是位温和热情的女士，听她妹妹说，她也与你一样，拒绝过非常多的求爱者，里面还有地位比你高的人，我想希小姐并不像你认为的那般爱慕虚荣。”

“你们可真莫名其妙，为何老把我与那个言行浮夸的小姐拉在一起讲？恕我直言，谁要敢跟那种爱装神弄鬼的女人做伴侣，那他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啦。”绘里生气地说。

“瞧瞧，这家伙不直率的时候可比你说的多得多嘛，园田伯爵。”凛大笑起来，坐到绘里身边道，“刚才还不是你自己说想希小姐多点了解你的性格吗？”

“那些只是客套话。”绘里要面子地反驳。

“可你后来还拼命盯着别人看呢。”

“啊，我承认希小姐的眼睛确实漂亮，但这全是因为让我想起亚里沙养的猫，黑色皮毛，绿松石似的双眸，就这样而已。”

凛一听又跟绘里针锋相对起来，海未叹口气，干脆看着窗外，继续想她的心上人，马车跑过宽大的石拱桥，菲尔尼花园已近在眼前，她才打断另两人的话：“好了好了，凛，别逗她了，我们得赶早休息，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了。”

另一边，音乃木坂家的女孩们也平安返回位于赫德福德的租借别墅中，可希从车上开始就不停地打喷嚏，她的妹妹们差点以为她感冒了。零点时，圣诞的大雪终于落下，黎明到来之前，大地将被大自然写满雪白的笔迹，处处银装素裹，她们起床后就能见到了。

TBC

ps提早祝大家圣诞快乐。这里是隔壁不肯写悲剧于是只能发奋图强写喜剧的楼主。……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