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shen_1995 于 2014-12-24 22:51 编辑
诸位,平安夜快乐。
希望明天会是是更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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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回讃州的路上,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下来了。空旷的高速路上只有成排的路灯还在试图挤进缄默的车厢里。
大赦的司机开的并不快。模糊的虚影逐帧的向后奔跑着。
东乡紧捏着膝盖上的那一丝皮肉,尖锐的痛楚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它们作为这副身体理所当然的零件已经很久了,这让东乡很难想象它们凭空消失会是怎样的状况。
她的身体正在发颤,细小的,不易分辨的。
血肉下的细胞群相互共鸣着,忠实的体现着其主人的心情。
恐惧。
那名为园子的少女。太过熟悉的少女。
怪异的姿态。所谓的贡品应有的姿态。
冲击性的信息。将过往一切推翻的信息。
名为可能性的污秽种子在东乡心脏上扎根驻足,不断生长的须根编成了一张网,吮吸着东乡的血肉,飞速的成长着。
密闭的车厢内开着空调,人造的暖意直接从东乡指缝中擦过,但她还是觉得冷。
她并不相信那个少女说的话。
尽管她的身体正驱动着她的精神向那人的方向飞奔,尽管那熟悉感已经倾斜着心中的天平导向那人那一侧,尽管她对大赦的这个组织从未产生过信任感。但某些刻在她骨子里的固执仍旧顽强的坚持着将那些话当做单纯的逻辑信息处理。
信息必然存在着真伪性。
她想要去验证那个【否】的可能性。
即使它的概率小于0.01%。
东乡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正在拒绝思考。
那或许太残酷。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于任何一个深陷其中的人来说。
她木然的盯着前方驾驶员的椅背。真黑色的皮革几乎与东乡面前的整个世界融为了一体,橙黄色的光斑仅仅是从其一角划过,然后便不见了踪影,周而复始。
东乡承认自己是怕了。
真的是怕了。
总是负隅顽抗的精神终是难以抵抗身体机能的压迫——它们太过诚实,丝毫不留余地的将她的自尊心冲刷得支离破碎。
不甘,懊悔,恐惧仿佛在一瞬间完成了泄闸,洪水一般冲毁了东乡的所有,最终汇集于眼底。
如果。
友奈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如果她承认了这一切的话。
但她已然无法将其串联成句。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
熟悉的温暖将东乡包裹。
这个纵然颤抖不已,却依然愿意提供给她一份温暖的避风港的鲜活生命,也终究有一天会步入那片腐朽与崩坏的命运中。
东乡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收缩,呼吸变得局促,血液正一点点的沸腾起来,一切的痛苦却都只因为那一个小小的原因
——对整个世界而言无足轻重,而在大赦的人眼里也渺小的可怜的原因。
她,或许要失去她了。
眼眶下的无色液体终是压抑不住。
“友奈、友奈…….”
一遍遍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棉质的校服晕开一片阴影,将一切的呜咽啜泣都埋葬。东乡此时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紧紧抓住友奈的上衣边缘。
如同落水的遇难者紧抓着浮木一般。
她必然会去证明什么。
东乡感受着那份与自己同样颤抖的体温。
无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1.7
东乡有时会在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盘旋在脑海里的是她精心策划的各种不同的死亡方式作用在自己身体上的样子,以及,时不时出现的,那只明黄色的单侧眼瞳。
那人本来的样子会是怎样的呢?
爱笑的。
敏锐的。
如同牛奶硬糖般甜美的。
想象之间,东乡几乎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人活灵活现的样子。
但越是具体的描绘,东乡就越能体会到那种撕裂一般的痛苦。
明明是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拿走了,但无法抗拒,更无法开口索要,世界的一切都在对你说着同一句话。
这样,才是对的。
你们的牺牲是正常的,与整个世界相比,你或是她都不过是渺小的如同尘埃一般的事物罢了。
东乡无法理解,或者说她抗拒理解。
作为一位对于历史有着深入了解的孩子,东乡曾经痴迷于某些近乎耀眼夺目的精神,它们以武士为作为名号,被郑重的记载在神历前流传下来的残本上。
这或许就是神历前勇者的形态吧。
东乡曾经这样想过,那时的她眼里闪烁的全是憧憬的光。
为了整体而不惜牺牲一切的殉葬,名为玉碎突击的战术。看到相关的记载时,她曾经感到眼前整个世界在燃烧,从书本中透露出的激昂感几乎将她的血液点燃。
但是,最近的她才发现,她也真的只不过只是孩子。
集体主义的残酷性,或许真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
她从未想过去思考那些牺牲背后的故事,直到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在从大桥回来之后,她再次在大赦相关的网站调查了关于过去自己相关的信息。这次,她不再惧怕那些所谓的神属机构的威严。正如她所想的一般,大赦开放了许多相关信息,形同虚设的防火墙几乎在告诉她:
噢,在大赦的怜悯下,你终于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了。
东乡弯着嘴角,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自尊被碾碎的声音。
那里边有许多信息。
关于鹫尾家的收养仪式,关于三之轮的长女,关于乃木家的兴盛。
零零碎碎的各方信息足够东乡将名为真实的拼图拼凑完整了。
那真的太过、太过残酷了。
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东乡望着木质的吊顶,想着风前辈平日里不着调的行为,想着树怯懦却又不断在变得坚强的脸孔,想着夏凛口不对心是别扭的神情,想着友奈的明朗到近乎将她融化的笑容。
还有,想着那个少女,乃木园子躺在病床上露出的虚无浅薄的微笑。
她发现她真的,真的无法接受这一切。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必然要发生在这些人的未来里,那么,东乡绝对无法做到冷静的漠视这一切。
她宁可一无所有。
她只想将这些人的未来夺回。从那个名为勇者的枷锁中,那个以大义为名的神树大人中。
不会再有比这更恰当的方法了。
东乡恐惧的全身颤抖,但思维却空前的坚定。
我必须去做。
只有我能做。
思维浸泡在孤独的冰冷中,东乡缓缓地闭上了眼。
但东乡并未发现,此时漫延在她眼底的只有绝望。
1.8
或许,这样,她也就能找到拯救那孩子的办法了。
那双明黄色眸子,笑起来时定如朝阳般温暖。
1.9
东乡的心跳在逐渐加快。
她知道自己正在向一个不正常的领域迈进。
一旦她成功,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而她的死亡却会成为其他人活下去的可能性的最佳证明。
她绝不会后悔,即使一旦世界一如她期许般的那样,她就必定会讽刺性的在这片富正常中迎来生命的终结。
她必须这样做。
再次看了一眼放在长廊另一端木台上的手机。
漆黑的屏幕,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东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濡湿的发丝已经黏在额头上,但汗水仍旧在不断溢出。
东乡已经无暇去顾及了。
仍旧颤抖的指尖握住了灶台的开关。
然后,拧下。
刺鼻的味道扩撒在空气中,争先恐后的窜入她的鼻腔。
东乡一动不动。
以生命为赌注的实验,开盘。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