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5-2-24 20:13 编辑
改个稍微正式点的名。
为了方便整理和阅读,按章节更新的博客:牧羊人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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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乃果,你今年几岁?”“二十五。”“你来我家干嘛。”“离家出走。”诶嘿——电视里播着动画片,她背来的橘色运动包敞开着拉链被丢在沙发旁,园田海未隔着几米距离瞥了眼盘着腿把自己凹在布艺沙发里家伙,茶几上的瓶装可乐已然见底。
她掩住听筒叹了口气。“喂,爸。明天我有事要加班就不回去了。”海未如是说。然后。
“诶!?…不去上班没关系吗?圣诞节陪着穗乃果什么的。”放下电话,她去和整个正处于废人模式的穗乃果说了明天请了假要不要去外面逛逛的提议,穗乃果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好像丢了工作的人是海未不是她一样。自顾自跑来我家住下的人到底是谁。不想添麻烦就别来找我啊……面对青梅竹马那张让人气不起来的脸,海未感到深深的无奈。果然还是自己自作多情傻了吧。没心没肺的她看起来似乎根本不需要安慰。算了。反正已经给两边都打好电话,说了生病结果今天却好端端地去上班反而才更奇怪。原以为假会很难请,结果前辈竟然一口就答应下来。‘园田居然也会生病啊。多休息几天吧,接着双休日休息就有四天咯,好好放松一下。和男朋友嘿咻也没问题哦?啊,我忘了你在发烧。啊哈哈哈哈哈。’
——前辈高亢的笑声从听筒直穿耳膜,震得海未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些,这么对病人说话真的好吗,虽说其实没有生病。男朋友什么的也没有,只是有个没办法丢着不管的朋友而已。总是很麻烦,但是不能丢下的。家里那边也是…父亲只说了声‘好,没什么事了吧’就挂断电话,海未不由沉思起来,自己难道在同事和家人眼里都只是一个工作狂?…
泛着冷光的不锈钢圆柱映照出穿着短装夹克和牛仔裤的身形,在金属弧面上扭曲,黑框眼镜,黑色围巾,单马尾。这两年的打扮确实是被警局浸染得没什么女性气息。原本想穿裙装的,结果因为放在衣柜里太久不穿翻出来一股子樟脑丸气味,不得不作罢。然后也证实了她的确是重工作大于了个人生活。“海未,要选哪个?”蹲在保鲜柜前的穗乃果点着琳琅满目的西式糕点问她,比起来,或许是她比较能驾驭暖色系衣服的关系吧…穗乃果要元气得多。两个人一块走着会有种太阳撞冰山的感觉。她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蛋糕啊。“你要什么的?”“嗯?我想要柠檬卷和黑森林蛋糕耶。”“选一个就好吧,你又吃不完。”“诶诶——”穗乃果转过头,小狗讨食一样的眼神飘向她。真没办法…“知道了知道了,那我选黑森林蛋糕,我们平分好吧。”“好~”边说话海未边打开钱包,顺便一提,这家伙啊,背着旅行包来投宿居然连钱包都没有放进包里。不过也不会让穗乃果付钱就是了。从保鲜柜里拿出的蛋糕还冰冰凉,穗乃果却迫不及待地就拆开包装盒边走边吃起来,这和吃冰淇淋没啥两样……想了想海未还是拐进便利店买了听热咖啡塞给她。“对了,穗乃果你没有男朋友吗?”“男朋友?没有哦。海未酱不是也没有吗?”“嗯。”海未喝着咖啡,瞥了眼身边的人。好像有说女孩子和别人交往的话就不会随随便便在对方面前吃东西——假如现在陪着的不是我而是男友,穗乃果应该就不会当街就吃起蛋糕了吧。她如此想。但现在这样的友人在她眼中也相当可爱。叉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的穗乃果看起来就像一只仓鼠。“好好吃。”“是吗。”海未低头看看手里还剩下半盒的黑森林蛋糕。她倒是觉得穗村的糕点更好吃些…这个太甜了。“啊。”“嗯?”“穗乃果你脸上沾到奶油了。”吃的太心急了吧,一小团乳白色的奶油粘在穗乃果的嘴角,海未指了指她的脸,对方擦了好几次都未命中。算啦。她伸手去抹干净穗乃果脸上的奶油,纸巾在包里不想拿,顺手就嘬掉了。果然还是太甜,奶油里还残留着没打散的砂糖。再抬起头,她发现刚才还嚼个不停的穗乃果突然不说话了。“怎么了?抱歉,是我手太冰了吗?”“没、没什么。时间还早,去看电影吧?”“好。”海未点点头。
圣诞节的电影院,人满为患的电影院。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海未扯了扯衣领,“抱歉…好像没有位子了。”,她抿着嘴唇,视线飘忽。提议去看电影却没有位置着实是一件尴尬的事情。“没事,那就不看了吧。”,穗乃果善解人意地笑笑,递还给她还剩半罐的咖啡。因为早就料想到不会有座位,所以,到电影院询问一下后得知无论哪个片场都满员的消息,穗乃果其实并不十分吃惊。好歹失业前也是在杂志社工作,时尚潮流,吸引人的节日。连电视节目里的嘉宾都是一对一对,似乎是为了不让自己在这样的节日里看起来孤单寂寞,普普通通毫无姻缘的男女也都开始交往,寒风刺骨的冬日大约只有追求视觉效果的傻瓜情侣才会去户外游乐园,如此一来,温暖的电影院无疑是最好的约会场所。明知如此她却没有阻止海未去做无意义的行动。“对不起。明明是我说要去看……”“不是海未的错啦,圣诞节本来就很多人。”“嘶…”推开玻璃门走到室外,过大的温差让海未缩了缩脖子,赶忙把脱下的围巾又缠回去,“好了。”,等她打完结把注意力放回两人这边时,穗乃果飞快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去哪里好呢……”——无法去电影院。原打算用来与晚餐衔接的两个小时突然变成空白时间,海未预计的步调完全被打乱。若是工作时间海未认为自己肯定会制定更多的备用方案,事实上她也不清楚为何会懈怠……昨晚打开门便看到背着双肩包站在楼道里冻得哼哧哼哧吸鼻涕的穗乃果,啊啊…真是的,一如既往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出于如此虽然麻烦又有些优越的心情,觉得自己一定比她靠得住的多,所以才会出丑吧。站在台阶上,海未张望着,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出她现在处于略微迷茫的状态。这些穗乃果全都看在眼里。不擅长猜测人心,不过,与自己青梅竹马了足有快二十年的好友,她自觉还是能猜中七八分。“既然本来就是要看电影的话,不一定要人挤人地看新片,借DVD回去看也可以呀。”“诶…”“顺便去超市买点吃的吧?”“不在外面吃吗?”海未问。“到处都是人,做的菜估计也是随便糊弄一下就端上来……海未酱~晚上我想吃火锅嘛。”她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顺带拐着弯帮她圆场,预料内的,海未别扭地把她从身上扯开,“知道了,就依你吧……”她嘟嘟囔囔答应下。在害羞呢。“海未最好了~”穗乃果边欢呼边牛皮糖一样又黏上去,被从背后环住脖子的海未虽说着放手,却也不再躲闪,放弃般半推半就任由她像树袋熊似得吊着走。她很清楚海未的这种温柔。清楚到能预测当自己做出某些事后,海未会有怎样的行动。
譬如——
“我想坐进推车里,你来推我嘛。”“不要说没脑子的话。”刚作势要爬进超市手推车的穗乃果被揪住衣领,从车上被拉下来。海未把一盒生菜放进推车,教育说你好歹也放点绿色蔬菜进去,然后把穗乃果拿多了的蟹棒放回冷柜。“喝可乐吧?”穗乃果举着打折的大瓶可乐时,海未明确表示,不要。于是她悻悻地把可乐换成橙汁。当然的,就算海未不在,穗乃果说‘想爬进手推车里’也不意味着她就会坐进去,说不定连这样的想法都压根不会有。是个脑子正常的常识人都不会这么做。也不会拿过量的食物,全肉食会很腻,而且吃不完。更不会把可乐放进推车。海未不喜欢碳酸饮料。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可能是因为享受这样的一点不过分的任性吧。有意的。无意的。
四叠半的客厅门窗闭锁,海未开了空调,屋外寒冷,屋内温暖。筷子上夹的羊肉薄片涮熟了,花枝在汤里打卷,划了十字刀的冬菇在电煮锅中翻滚。“小心点,衣服快碰到酱料碗了。”海未提醒她的冒失,于是穗乃果的碗里多了海未夹过来的羊肉、蟹棒、千页豆腐。冬天还是吃火锅好啊……上了年纪老人似得念叨的海未从碗里抬起头,眼镜上蒙着白茫茫一层雾气。穗乃果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滑稽,笑她。喂,有什么好笑的啦。海未伸过手来要打她,但她还是笑。穗乃果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好笑,但反正就是一直笑个不停,笑到肚子疼,眼泪都出来,在榻榻米上瘫成一团。好累。也好开心。穗乃果知道自己在海未眼里停留的印象依旧是个阳光、有活力,但又有点幼稚,像没长大的孩子。两人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双方也早已习惯,没有必要去特意打破。咀嚼着有点烫舌的冬菇,穗乃果回忆自己上一年的圣诞节是在哪度过。
又一次平躺在榻榻米上是在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七后,穗乃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着饱嗝,喝掉大半瓶的橙汁放在沙发脚,紧挨她背来的双肩包。海未去厨房清洗电煮锅和碗筷,客厅温暖,厨房寒冷。隔了那道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的门,穗乃果听见水流冲刷过瓷碗的声音,她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猜测经过海未的手的清水是温是凉。答案是冷水。把笔记本电脑从卧室搬出来到客厅,穗乃果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一下,冰冰凉的。“我想喝咖啡。”“好。我去冲。”她要她把租来的DVD放进光驱,转身又回去厨房烧水。穗乃果原本想说她来就好,但海未理所当然就包揽了全部。当装了热咖啡的马克杯被捏在海未手中,她的愧疚感得到几分安慰。红色马克杯中的速溶咖啡上漂浮着棉花糖粒,穗乃果不太爱喝咖啡,但海未冲的她就喜欢。漂着小小棉花糖粒的咖啡。她有在超市看到这种袋装棉花糖,咖啡也只是速溶咖啡而已,但自己冲泡出来的感觉就是和海未的有微妙的不同,没那么好喝。
“会冷吗?要不要我去拿棉被过来。”穗乃果稍微疑惑了一下海未为什么要问这个,她一点都不冷。但转而一想,一直待在空调房里的自己当然不冷,海未将她的感受和穗乃果这边的同化了,所以会这么问。
裹着被子蜷在沙发中,海未从背后抱着她。倒也不是第一次,穗乃果离家出走的次数多得能与她没写完的作业一比,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总之还是上学时间,从家里偷跑出来钻到海未家,因为不想睡觉,所以就裹着被子一块看动画片。但其实最后还是眼皮打架睡着了,不晓得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已经又是让人头疼的上学时间。原以为回去总是要挨一顿骂,没想到回去母亲竟然也没有批评太多。当时也就暗喜‘太好了’而松了一口气,后来想想,应该是海未给家里打去电话说过了些什么吧。“你居然也会看这样的电影呢,这个好像很有名。”借来的是一部黑白电影,而且是部少有配音配乐的默片,连对白都屈指可数。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技术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导演的创意,总之,多亏如此,海未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能够听得比以往一起看过的任何一部片子时都要清晰。那是部充满黑色幽默的电影,借来前穗乃果并不知道这里面会有和自己一样的失业者,好在她还不用为了工作疯癫到拿着扳手去拧裙子上有六角形纽扣的女人的地步。虽说是很有反讽和教育意义的电影,但看到一半穗乃果还是像之前的每次一样昏昏欲睡起来,可能是被抱着太暖和,也可能是自己的脑子不太能理解那种高深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穗乃果认为海未这里是比家还要安全的避风港,海未不会像母亲那样责骂自己,犯错啦,被炒鱿鱼啦……你啊…海未只会用那种不会使人担惊受怕的语气无奈几句,然后开始帮自己打点。如果没有海未的话,现在的自己可能会睡大街去吗。昏昏欲睡,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自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睡在覆盖厚厚白雪的街道墙角的情景。啊…那个好像也是圣诞夜来着。“没有海未的话…我会不会冻死在街头啊……”“想什么呢。别傻了。”似乎是在她呢喃里听出倦意,海未暂停了电影。与此同时,穗乃果短暂思索了关于一下圣诞礼。
“困了?要去睡……——”她侧过身,亲吻了下海未的唇。虽然只是轻轻吻了一下,但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吻对方显然是愣住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干、干嘛啊……”“我没钱买圣诞礼物嘛。圣诞快乐。”身后的她发出有点别扭的嘟囔,将环抱着穗乃果的手臂收紧了些。“…圣诞快乐。”“嗯,谢谢。”
——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如此想,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海未在的话就一定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