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PI 于 2015-3-29 18:56 编辑
——绝望，会让人变得更加强大。
辛·马蒂斯抚摸着学生证上的校训。每每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都有种被嘲笑的感觉。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教室里一如既往的热闹，早餐和作业用道具像长了腿一样到处乱跑。偶尔有一两枚鸡蛋从辛的额前飞过，并在“啪”地一声后变成粘稠恶心的艺术品。辛无意间抬起头，看着初升的太阳与支离破碎的蛋黄重合。金色的阴影引发了她无限的遐想，然而很快这种带有夏末温热氛围的情绪被三菊头打断了。
“嘭！”
他们风风火火地撞开了教室的门，并将怀中抱着的一大堆纸质资料丢在了讲台上。班长卡尔第一时间吼出了声，对他们在开学第二天就撞坏教室大门这件事义愤填膺。三菊头之一的菲利普无视了卡尔的咒骂，他咳嗽两声，示意教室里的诸位保持安静。
“先生们，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这群精力过剩的大男孩们终于停了下来。无数的杂物从半空中落下，如雨点般坠落在地上。辛发出了一声厌恶的感叹，她早就对班里的男生喜欢用实验室里的活体标本做烤肉这件事深恶痛绝，没想到过了一个假期之后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习惯反而变本加厉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们终于将所有的试题和答案整理成册——嘘！安静！先生们，”菲利普夸张地举起了双手，虽然当时并没有人在吵，“多么激动人心的一刻，感谢女神芙洛拉！”
“芙洛拉是有多忙才没能逮住你们这几只偷鸡摸狗的家伙，”卡尔忍不住抱怨，“你最好不要把东西放在讲台上，菲利普。马上就要上课了。”
“芙洛拉是有多忙才没注意到身为班长的卡尔居然带头作弊，”希尔顿笑着冲同伴挤了下眼，“不要急，先生们。首先要明确的是，我们三个人在这次‘作战计划’中所付出的一切努成就了这一次伟大的胜利。”
他像马戏团谢幕的小丑一般向在座的所有同班同学行礼。无论如何都看他们不顺眼的卡尔咬牙切齿地问：“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的。”
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这里，卡尔大人。一个简单的骗局和调虎离山计。亚特兰提斯教授估计也是在今早看到头条新闻之后才会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通，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最多通过预告书上的笔迹查到希尔顿头上。”
“白痴，我才不是自己写的，就算她有那个闲情逸致对比字迹也是白搭。”
“哦老天——你，你们该不会冒充SOT之流，在作奸犯科之前寄出了什么该死的犯罪预告书吧？”
“嗯哼，并且没有人规定我们一定要按照预告书上写的做，对吧？”
“只是可怜亚特兰提斯教授和保安大叔们在巴巴罗萨楼上吹了一晚上凉风了。”
“简直有病。”卡尔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脑袋。他可不想这群疯子一样的傻瓜再有什么进一步的来往。
“话不要说的太早，班长大人。我们是一个集体，你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你。”希尔顿仰天大笑，不顾卡尔的厌恶表情硬生生地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一次绝对没问题，我想只要认真去研究这些资料的话是个人都能及格，更不用说我们的过线小天使辛·马蒂斯了——如果她也想要来分一杯羹并取得更加优异的成绩的话，我们是不会介意的。”
“你们跟我随便开玩笑也就算了，不要打扰辛。”
“哦哦——卡尔，你是辛的母亲还是她的保姆，为什么和她有关的事情你都要插手呢？”
辛默默叹了口气。三菊头和卡尔的争论十次有九次都会把自己扯进去。辛不讨厌卡尔，但卡尔明目张胆的暗恋让她颇为苦恼。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或者八卦的主角——需要去烦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比如马上就要来临的考试和不停打电话过来问候自己的残联工作人员。
当三菊头将气急败坏、满面通红的卡尔推到辛面前时，她不断地暗示自己要保持冷静。生气是没有用的，好好跟他们说不要做这种事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于三菊头来讲这招简直百试不爽。
“我听金·凯末尔说阿拉提桑女士休了产假，搞不好今天我们就要换新的班主任了。”
“看看，”瑞兴奋地拍了拍桌子，“新来的班主任。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意味着很容易就能被掐断的监听信号还有不用绞尽脑汁去建立的防火墙。”
“我不知道你在开心个什么劲，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辛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笔记，“过于轻敌就意味着失败。”
“她是对的，”希尔顿难得地同意了辛的意见，并迅速将讲台上的文字资料全部藏进了教室后方的柜子里，“我们应该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嘿哥们，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辛·马蒂斯的脑残粉了？”
三菊头很快吵成了一片，话题从最低层次的八卦上升到了信仰和理念的高度。辛有些无辜地向卡尔耸了耸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多嘴。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门被推开了。制式术式十三班的金·凯末尔带着一脸夸张的表情和满头汗水冲了进来，没头没脑地冲着辛就是一通乱吼：
“辛！大事不妙！！刚刚得到的小道消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把——”
一声闷响，金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瞠目结舌，哄闹的氛围瞬间为寂静与紧张所替代。
“真是对不起呢，金·凯末尔。从今天开始，你那个‘首席记者’的名号还是换成‘躺枪小能手’比较好吧。”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红色衬衫的短发女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跨过了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金·凯末尔，径直走上了讲台：
“这个班上的男女比例还真是失衡到让人绝望。阿兹海默日报可没告诉我这所学校会有雄性生物出没。”
“那是因为阿兹海默日报只会赞赏教皇大人的美丽和智慧，而每次教皇大人来参观学校的时候只会和女生握手。”卡尔实话实说，“我很抱歉打断了您的讲话。各位——请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第一节课要开始了。”
“卡尔，我想你可以去检查下自己的脑子有没有问题。上课之前首先要了解你们的老师，而不是整理课本——啊，对不起，这本来应该是躺在这里的金·凯末尔的工作。”她举起一根短杖，然后那支被丢在垃圾桶里的油性笔飒爽地飞了出来，“艾琳·苏，这是我的名字。你们直接叫我艾琳就好了，不用拘泥于形式上的尊敬。”
“是的，艾琳·苏大人！”三菊头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辛听见卡尔向另一位男生抱怨三菊头简直就是“三个没有脑子的抖M”——某种意义上说还真是准确恰当到令人发指。
“……请称呼我为‘教授’，烦人的小家伙们。不过这都无关紧要，”艾琳玩弄着手里的魔杖，时不时地用尖细的前端抽打桌面，“从今天开始，这个班的所有班规将由我重新制定。首先，关于迟到问题——”
正好抵达教室门口的妮尔和琳恩被突然回过头来、面带慈善微笑的艾琳吓了一跳。妮尔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琳恩的表现更加老练沉稳：“我很抱歉，老师。我们并不知道今早有班会。”
“不管有没有班会，以后我就是上课铃声。在我之后进入教室的学生一律按迟到处理，这就是第一条规定。恐怕你们将成为本学期最初的违纪人员了，闵采尔小姐和——肖邦小姐。”
“一项法令的生效时间应该是从它出台那一刻开始开始算起的。首先要让人们知道，人们才会去遵守，”琳恩的回答不卑不亢，三菊头和卡尔简直要崇拜死她了，“因为您走进教室的时间不可能是固定的，所以这条规定本身就不合理，呃——玛丽·苏老师……”
“我叫艾琳，才不是什么玛丽。闵采尔同学，我诚恳地建议你配一副眼镜。”新来的班主任颇为不爽地摆了摆手，“在谈及合理之前首先要明确自己的立场，既然你知道我有讲师以上的权限，那么你也应该清楚，在这个班里我说的话就是法律，而作为学生的你必须遵守。”
辛有些幸灾乐祸地盯着琳恩看——她喜欢那家伙的眉毛，尤其是它们揪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她搞不好会笑出声。
“……如果这是命令的话。”琳恩向艾琳行礼，脸上的表情出奇地淡定，“那么作为迟到的惩罚，我应该去打扫巴巴罗萨斜标实验楼吗？”
“你去吧。啊，不过肖邦小姐可以留下。”
“——为什么？”
艾琳笑着走进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用着异常温柔的口吻说：“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会忍心让她去那种地狱一般可怕的地方呢？”
所有人都以为琳恩会反驳，至少应该吼出一句“那我就应该去那种地方吗！”之类的话，但琳恩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简单地应了一声之后将妮尔推进门内，自己则转身打算离开教室前往名为地狱的目的地。
说巴巴罗萨斜标实验楼是地狱一点都不夸张——那里简直充满了历代毕业生的恶意。即使是见识过琳恩·闵采尔在战斗中的优秀表现之后，辛依旧不觉得她能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等一下，琳恩·闵采尔小姐。”艾琳看了下手腕上的表盘，“现在已经上课了，所以‘处罚’就留到中午放学去做吧。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偷懒或者逃过一劫了——你要知道，我有监控权限。”
“天知道您哪来的那么多权限，听起来可真够炫酷的。”
辛用着略显慵懒的语调插入了她们的谈话：“那是因为她已经是年过三十八岁的老太婆了，闵采尔小姐。任何进入教育机关、工作十年以上的人都会有那么几项相应的权限的，类似于公务人员的福利项目。”
“实际上我还有十一个月才满三十八周岁——辛·马蒂斯小姐，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尊师重道的礼节。”
即使艾琳极力想要表现出冷静的一面，但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明显地从她游移不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尴尬与不快。辛倒是不讨厌看到同窗们惊讶的表情……
“既然您都不打算跟我们谈‘合理’，那我们又何必与您谈‘礼节’？我想现在您也应该知道，就算没有金·凯末尔我们一样有获得消息的途径。所以正如您可以用种类繁多的权限威胁班里任何一名同学一样，我也可以用您极力隐瞒的某些信息来威胁您。”
“哦——那你的意思是？”
“身教胜于言传，至少您身为教师不应该鼓励自己的学生一切向权限看齐。至于琳恩·闵采尔小姐——她最初的反驳并非没有道理，因此我斗胆提出建议，希望您对今天的事情网开一面。当然，这条关于迟到的新规则我们班所有人都会遵守的，你说对吗，卡尔？”
在卡尔如捣蒜般的一阵点头之后，艾琳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出乎我意料，辛，你看起来就像只面带微笑的小老虎。不过关于迟到这一点，我还有一条补充说明。”
辛觉得眉间有些痛。她大概能猜到这条“补充说明”是用来针对自己的。
“为了保证公平和公正，我要求在座的各位每天上学的时候必须经过弗莱明大道。”
“哎——？！”
第一个叫出来的是妮尔。她颇为担心地望了望辛，之后又带着恳求的神情向艾琳提出了反对意见：
“请不要这样，艾琳老师，辛是被许可的……”
“我不管她有什么许可和权限，从明天开始，辛·马蒂斯不被允许在上学期间经过其他路段。”艾琳微笑着摸了摸下巴，“即使看做交易的话也颇为划算，不是吗？弗莱明大道对你的小轮椅可没多大影响。”
“这是歧视！”卡尔有些焦急地喊了出来。
“故意避开事实、让这样的学生享受各种方便待遇才是真的歧视。如果你真的关心辛·马蒂斯的话就应该处在她的立场上为她着想，卡尔先生——我想她大概不会真的喜欢这种特殊待遇。”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辛打断了她的话，并认真地作以回应，“不过我接受这一条件，因为我确实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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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
琳恩快步赶上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辛·马蒂斯。她几乎对这个家伙要刮目相看了——这不怪琳恩，就连自诩最了解辛的金·凯末尔也在听说这件事后目瞪口呆了一整节课。没有人觉得她会当着诸多学生的面让老师难堪，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未和任何人起过冲突。
“有事吗，闵采尔小姐？”
“……请叫我琳恩。”
“我要怎么称呼您是我的问题——毕竟我们认识还不到两天，闵采尔小姐。”
辛·马蒂斯像是吃掉了一整个火药桶。琳恩不知道为什么辛在对她出手相救之后依旧表现的如此冷淡——如果她讨厌自己的话，这种闲事不要管不就行了吗？
“无论如何，刚才的事情非常感谢你。”
辛转过轮椅的时候琳恩向她颔首致意，礼节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自己的修养。辛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她放慢了语速，有气无力地说：
“不用谢。我为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因为您在关键时刻依旧能够为妮尔着想。”
“如果艾琳教授执意要惩罚妮尔，我想我是没有办法让她改变主意的。”
“但是你并不希望妮尔跟你一起接受这样的惩罚，对吗？因此，”熟悉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了辛白皙的脸上，“无论您出身何处、来到希尔德嘉德有什么目的，我都愿意认为您是一位正直可靠的人。”
琳恩不知道她这么说究竟有何用意。或许她察觉到了自己并不是所谓的“转校生”，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琳恩并没有撒谎。她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的诚恳。
“那么——”
“但是我不会回答您的问题，闵采尔小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辛转过身，“如果有一天我能够自然而然的直呼您的姓名，到那时候您再来问我也不迟。”
“你让我感到很困扰，辛。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对你撒谎。”辛用手拢起耳边的碎发，“况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