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八 】

开车的人换成了卯之花。越到里面，路便愈发地陡峭曲折起来，在某些时刻甚至连通过都十分费力。

“山崎绫香是爬山过来的吧…”千雪美枫忍不住如是感慨。

“…这种路还真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找得到了。”勇音轻叹一口气，离最近的村庄也已经很远了，她简直怀疑这个地方原先有没有路，是不是干脆就是由山崎绫香所修建的。

“应该快到了。”在这种地方根本无法判断前方的状况，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到最终的目的地。不过，卯之花一直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当下已经过了足够久，估计没多长时间她们便能看到山崎绫香的别墅了。

卯之花的估计是正确的，没过五分钟，她们便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别墅的边角。然而，又一个严酷的现实摆在她们的面前：前面没有路了。

“看来要从这下去走到那边了。”勇音说，她四周看了看，的确是再没有车能通过的地方了。

“可是问题是，如果山崎绫香在这，他们的车停到哪里了？”千雪美枫四周看了看，皱眉说。周围并没有其他的车辆停着……总不能说，山崎绫香他们是从山脚走上来吧？

“可能是我们走错了，因为下雪路都已经被盖住。也可能他们知道其他的路线。”卯之花轻声开口，“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也都得在保持一定距离的前提下下车。开得太近的话会被注意到。”

“……嗯，是啊。”勇音目测了一下距离之后点头。

“也好，反正也不远了。”千雪美枫思索一下也表示赞同。

于是她们下车，此时大雪已经没过了脚踝。三人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黑色皮靴，这个主意是卯之花想出来的，因为知道这边会下雪，担心鞋底太滑进到别墅之后影响行动。这个皮靴是软底，走路的声音很小，很适合这次的行动。

虎彻勇音将后备箱打开，她们看着大大小小的装备，一样样拿出之后整理。

“我一直觉得头盔如果运用到日常生活里会是相当实用的东西。”将头盔拿出套到头上试了试之后勇音忍不住感慨，“好暖和。”

“的确诶。”千雪美枫也跟着试了试，她发出一模一样的感慨。

卯之花烈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两人，她轻声叹气。

“我们先把枪准备好吧。”她说。

“嗯。”勇音听完赶紧摘下了头盔到一旁帮忙，千雪美枫也是如此。

三人戴上手套，千雪美枫拿出枪之后摆弄了片刻。紧接着，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也一人拿了一把。

“等一下我和烈先进去，千雪没有意见吧。”这时，勇音开口说，她难得严肃而认真地扫了对方一眼。

“……当然，没意见。”千雪美枫显然知道她要为她上次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就算再说没事，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信任她了。

当然，对此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如果身份转换，换做是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做出那些事情她的反应可能比那两人当下还要大上许多。

于是她默默点头，认同了这个决定。她也不打算再有下次了，如果真的再来一次之前那种情况，这个宝贵的合作局面可能真的要被打破了……而最终的后果是她很有可能会如虎彻勇音所说的那样，被杀死。

她相信那两个人能够做出来，倒不是说无情，毕竟出状况的是她，那样做也是情理之中。

“我们依旧通过头盔联系，美枫到时候等我们的消息。”卯之花戴上头盔之后突然很认同虎彻勇音刚才说的话，这个头盔的确非常保暖。

“好。”千雪美枫点头。

整理得差不多之后，三人全副武装地离开。虽然戴着头盔无法看清面容，但她们可以以颜色区分，所以倒也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在。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靴子虽然很保暖，系的也很紧，但附着在上面的雪融化浸湿之后又经寒风一吹也是让人十分不舒服。虎彻勇音走着走着突然被树枝绊了一下，在她马上要跌倒时被卯之花扶住。

“小心些。”卯之花的声音经变声器修饰之后传出。

“嗯，谢谢烈。”虎彻勇音感激地点点头。

说句题外话，在之前虎彻勇音其实并不喜欢卯之花戴着头盔，因为显然在之前那种声音带给她的回忆并不很美好…但现在，已经好得多了。至少她已经适应，适应用那种声音道出的不含一丝肃杀的温柔的话语。

她们继续向前走着，越靠近别墅，走的就越慢。经过一些狭小的地方时她们三人会互相帮助通过。千雪美枫行事比过去小心许多，她努力想要消除上一次她心血来潮犯下错事时造成的影响……尽管那很难。

从酒吧间里传出来杯声叮当，还有手拍柜台的声音，玻璃窗隔绝了这些小天地，但见一抹昏黄的灯光。

山崎绫香依旧静静看着那本书，最开始的那只烟早已皱皱巴巴地躺到了烟灰缸的角落里，在冰冷的空气里连一点点余温都没有剩下。

昏黄的灯光。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五个字发起呆来。文字真是神奇的东西，明明这么短，只有五个字，但是却将那个情景描述得如此动人。

山崎绫香又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的雪依旧下着。这种与世隔绝的静谧，她已经太久没有享受过了，而莫名其妙地她竟然觉得这种状态非常舒服。

大概也是太累了。从最开始到现在，她也经历了太多了。一个人从最底层的杀手爬到今天的位置是何等不容易。现在，她已经是组织的头目……杀手界最大的组织的头目。

虽然名义上还不是，但在很久前一场私密的谈话之后这个局势就已经被确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她在管。这个组织最开始的创始者老了，累了，积攒了足够多的财富之后决定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晚年。

说来也是讽刺，在夺走了无数人安度晚年的权利之后那个人自己竟然说累了，跑去休息。

当然，她并没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因为有关这个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虽然现在对外宣称说那个人还在，但实际上——连她都快联系不上那个人了。毕竟老狐狸总是把尾巴藏的很深，他甚至不希望他的后人联系到他，因为害怕有人再叫他出山。

改邪归正的如此自然而然，轻描淡写。

门已经关上了，太阳也已经下山了，彩霞早已散尽，只留下了那恒古不变的钢一般灰色的天穹。

她静静地看着，看着。习惯似的她将一只烟拿起，但顿了片刻，没有点着。

别墅的边缘，三人停下之后虎彻勇音示意卯之花烈和千雪美枫等等，她摘掉头盔之后小心地起身在窗边往里面看了看。

别墅虽说不大但离近一看却也不小，至少房间是很多的，山崎绫香显然没有全部用到。就比如虎彻勇音看到的这间——空无一人。

“没人。”多次确认之后，虎彻勇音将头盔戴上，她小声说。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千雪美枫脸色一白，当然，因为戴着头盔所以没人看见。

“美枫想到什么？”卯之花回过头问。

“我们来时注意了吗？有没有摄像头一类……”千雪美枫忐忑地说完，她看看四周。如果有摄像头那她们早被看得一清二楚，还这么小心岂不是有些可笑了？

“我以为美枫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呢。”卯之花怔了一下之后微说出了令人安心的话语，“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但这里的确没有安装摄像头。”

“……”亏还是从警校毕业的。心虽然安下，但面子上突然有些过不去，千雪美枫下意识就自我吐槽。她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严肃的错误。

“这别墅应该是山崎绫香直接买来的，有年头了。”虎彻勇音小心地拨开窗边的积雪，看了看窗框之后说。

“我来看看。”卯之花听完也起身上前些许，她看过之后垂眼，“显然，她并没有想过这栋别墅会有人入侵。”

“太大意了。”虎彻勇音摇摇头感慨。

“正是这种大意给我们提供了机会。”卯之花轻声说完，她上前些许。“这里交给我吧。”

没多久后，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之时，别墅角落的某个房间的窗户被打开。

冷风骤然灌入，屋内的温暖被全全冲散。紧接着，两个训练有素的身影无声地跳入。十分有技巧地，靴子踩到地板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好冷好冷……”在外面守候着的千雪美枫一脸受伤地搓手感慨。这样守着是很有必要而且相对来说很安全没错，但…这种使不上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无奈。

然而这也没办法，谁叫她之前做了那种事情呢。她一边将手套戴的更紧，一边观察起周围的局势来。

她发现别墅后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十分陡峭的悬崖，前面是无数大大小小的沟壑。她开始设想，是什么人会在这种地方建立别墅。

说不定真是山崎绫香建的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思绪竟然绕到那人身上去。

“顺便一提，蓝头盔的小姐你的枪口抵的我很疼，我不会跑所以你放松些。”

山崎绫香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起那个女人。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人，被她用枪抵着还能那么轻松地笑出来，说出那种戏虐的话语。

虽然是敌人，但是不得不说，很有胆识啊。

她将肩膀上落着的积雪拨去，深深地叹息一下之后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即便有过什么辛酸……

翻到最后一页，山崎绫香轻声叹息。最终她还是将那根烟点着，浅浅地吸着。

隔壁闲聊的保镖离虎彻勇音和卯之花烈打开窗户的房间较近，加上他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大，没一会儿便有人听到了不远处细微的声响。

山崎绫香这次带的人不多，但每个都是相当厉害的角色。其中一个看着没有其他人高但肩膀却是相当宽阔的人率先皱了眉站起身。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他这样问，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雪簌簌地下着，静谧中时不时还传来远处树枝压断的声音，但这不是重点。

没多久后，其余几人也听到了。

风声。

细微的风声。

有风声是正常的，毕竟在这么高的山上不能一点风也没有，何况外面雪还下的这么大。

但重点是，这个风声似乎近的不同寻常，而且相对也毕竟尖锐，好像是从什么缝隙传出来。

就好像，是有人打开了隔壁房间的窗户，虽然没有发出声响但冷风从门缝灌出的声音终究还是无法隐藏。

“我去看看。”注意到情况可能真的不太对，肩膀宽阔的那个人说。他随手抓起了一旁的匕首准备出去。

“我也一起过去。”另一个人也起来。

“不，不必。说不定是我们听错了。”那人说，“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两个人行动起来也不方便，毕竟走廊太窄。我自己去就好。”

“……也好。”另一个人点点头。

肩膀很宽的人于是走出房间，当他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之后发现温度似乎真的比其他地方要低上许多。

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他愈发地警惕起来。握紧了匕首，他小心地悄无声息地将门推开。

紧接着，不出所料地他看到窗户开着。猛地睁大眼睛刚想左右打量确认是房子年头太久窗户被风吹开还是有人秘密地潜入时，他的脖子被人从身后猛地拧断。

最终，他连来人的样貌都没有看见。

“嘿？藤本？”另几人等了片刻之后见那人没回来，也觉得不太对。一时几个人警觉起来，纷纷拿起匕首还有枪支等武器。

“告诉老大一声吗？”其中一个问。

“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另一个说，“我不相信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也好，不要最后闹笑话。”

于是他们走出房间。当他们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宽肩膀的人的尸体。脖子被拗断，未闭上的眼睛狰狞地注视着他们。

空旷的房间内窗帘开着，大雪与寒风顺着窗口灌入，雪花落在积了灰的摆件上，有几片甚至还降在藤本尸体的脸上。

一众人脸色刷地一白，四处打量之后却发现周围并没有人。

“快去告诉老大！”其中一个吼道。

静谧想要保持很困难，想要打破却丝毫不费力气。

听到外面的声响之后，山崎绫香微微蹙眉，把刚好看完了的书放到一边，随意地叼着烟站起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