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欺诈师 于 2015-1-14 22:10 编辑
为了赶上圣诞档期仓促动笔,设定没法抠太细,文笔什么的也早就木有了,而且可能会边写边修改前面的。希望能在截止前写完,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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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伯大尼的玛利亚
“看你的正上方,能认出这是谁吗?”
在失焦的眼中逐渐清晰起来的镜面上,映出苍白的人脸,随着嘴唇的开合,几个音节:“……是……我”
“你是谁?”
“真希波……玛丽……伊兰崔亚斯。”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脑中一片空白,不是空无一物的空白,而是仿佛刚从一片炫目的光海中离开,那一片茫茫的残影,包裹着所有东西。
“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全部的……我,唯一的……我。”
“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
“在你叫醒我之前?还是……已经很久了?我不知道。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久得让人感觉……仿佛时间从来没有流动过一样。”
“那是怎么发生的?还记得吗?”
“怎么发生的……是怎么发生的?”镜中人迷惑地眨了眨双眼。
“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这之前?”躺在镜之棺的中央,名为真希波.玛丽. 伊兰崔亚斯的少女想抬起手揉揉额头,揉走这头晕目眩的感觉,却发现双手一动也不能动。“再之前……我,我从日本,到英国……我们,做实验……”
“什么实验?”
“你是谁?”一瞬间,她仿佛清醒过来,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镜面突然消失,玻璃变得通透起来。熟悉的墙壁上露出Seele标志的一角。穿着白色长袍,拿着电子记事板,正附身查看的女人侧了侧身子,露出完整的图案——莉莉丝的七只眼睛、邪恶的蛇和那个苹果。
她叹了口气。
“记得是……人机神经系统什么的……稳定性……实验。”
“还能想起别的吗?”
“……巨大的……还有……液体……红色的……” 回忆让她脑中轰轰作响,“还有……白樱草,和甜的,杏仁饼的味道。”
“杏仁饼的味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感觉?心里……很安静。”
一阵倦意袭来,玛丽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理会外面的声音。
“实验体BM-02,物理特征一致性确认,深层同步尚需监测。记忆连续性缺失,NDE留存,是否为LCL化体验暂不可证。保持拘束装置开启,EEG监测开启,撤除心肺维持系统,开始输液。”
NDE……?我是从鬼门关回来的吗?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只看见透过皮肤而来的微弱的光线。
“这是回收样本的相关记录,加持少尉。”
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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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NDE-濒死体验。
EEG-脑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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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夜海上的阿斯蒙蒂斯
2024年,葛城舰。
低矮的舱顶,并未点亮的环状顶灯。一片漆黑中,只有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星光。应该还是午夜,离天亮还早。
玛丽睁开眼睛盯着舱顶发了一会儿呆,才发觉半边身子已经僵硬。是因为这样做了那个梦吗?她小心翼翼地握起左拳,再慢慢松开,让血流向被怀里的人压得酸麻的指尖。握拳的时候,左手拇指上的疼痛让人又清醒了几分。大概天亮以后牙印还在吧,细小暗红的印子,上下各一个半圆。她微微一笑。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她低下头。白天里闪着光泽的金红长发在夜里失去了色彩,暗淡无力地垂散在她的胸口和肩头。发丝间露出那孩子的轮廓。借着星光,隐约可以看见昨夜因为疼痛而紧皱着的眉头已经放平,眼罩下那鬼火似的幽蓝也已经熄灭,怀里的人呼吸平稳,沉沉地睡着。而那温暖的身体上传来的,是淡淡的咸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牛奶甜香。
好一番搏斗啊,辛苦了,公主殿下。玛丽忍不住抬起右手,轻轻拨开了些挡住那张脸的发丝。尽管看得不太真切,她也能够知道,那张日夜相对的面孔,仍然是14岁少女的稚嫩模样。不会老去的容颜,这是EVA的诅咒。而无论过去的8年里经历了多少战火的洗礼和生死离别,不变的还有这孩子嘴角的倔强。
不服输的孩子。是因为妈妈吗?她把右手枕到头下,尽量小幅度地展平身体。与以往许多个相同的夜晚一样,回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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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特别的!”金发女人一把拉过七岁的女儿,跪在她面前,嗓音因为歇斯底里而颤抖,“你是被特别挑选出来的特别的孩子!”她捧住孩子的脸,自顾自地说着:“所以,你不要辜负妈妈的希望哦!不要输给那孩子。唯独那女人生的孩子,你绝对不能输!”
式波•恭子,2004年突然从GEHIRN德国基地消失了的女人。一瞬间,玛丽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可式波的目光迅速失去焦点,变得疯狂而偏执,仿佛在跟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什么东西搏斗着,在那个他人无法触及的世界。
她来晚了。直属于Seele的她与GEHIRN管辖下的式波向来不能算交好,因此对式波突然的人事调动,她并没有过多留意。直到几年后,另一个人如同蒸发般消失的事实露出水面,才让她想起几乎是同一个时期离开得有些蹊跷的式波。没有人知道式波调去了哪里,也再没有人见过她。找到式波,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得知式波带着女儿住在海德堡旁边的小镇上,她赶了过来,带着收养的孩子,计划在式波女儿所在的学校里与她接触。谁知道,她面前只剩下一个无法对话的,疯疯癫癫的女人。
那被母亲捧住脸的孩子,一头金红色的细软长发用红色的发带束起。僵直着身子,用瘦小的肩膀承担着母亲从看不见的深渊里打捞起的沉重的希望。湖水一般碧绿的眼眸里写满与年龄毫不相称的忧虑,目光在母亲和玛丽的脸上转来转去。
“对不起,您是玲奈的监护人吗?”学校老师将玛丽带到一边,解释道:“明日香的妈妈不知道受过怎样的刺激,一直有些偏执,总是没办法跟别的家长好好相处,打扰到你们了十分抱歉。”玛丽心不在焉地听着,目送那孩子搀扶着妈妈走远。她们待过的地方,白樱草和甜杏仁的味道像涟漪一样,蕴开在空气里。
你一定认不出我了吧,公主殿下。EVA的诅咒,偶尔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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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舰注意!全舰注意!现在进行紧急闪避制动和转向。请全舰人员系好安全带,以防冲击。”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打破了宁静。
哎呀糟糕。玛丽慌乱起来,一会儿要是公主醒来看到这种情形……她不会忘记上一次抱着明日香睡着,醒来就被一顿老拳打下了床。尽管这几年来,每次明日香被侵蚀的左眼疼痛发作时,她都陪在身边,可她能做的,也只是诸如让明日香咬住她的手掌以免咬伤舌头,或是强行把公主殿下按倒在自己的大腿,抚着她的脊背帮她减轻痛苦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舱内的灯光亮起来,眼前反而变得一片模糊的玛丽开始摸索。眼镜眼镜,诶?眼镜呢?还是安全带比较重要。在半边身子不能动的忙乱中,她发现已经有一双手把安全带拉了起来,系在了两人腰间。这一低头,让她对上了明日香的眼睛。
“啊,面果面果!”
“说人话!”
“好好。呃……昨晚有点困,就这么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
刚醒过来的明日香似乎才注意到两人的睡姿,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着急地想坐起来,刚一抬起身子却被绑住两人的安全带扯了回来,再度摔进玛丽的怀里。玛丽一边因为撞疼了胸口吸着气,一边拼命忍住笑,不知怎么地就憋成了喉咙里的一声滑稽的怪响。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明日香嘟囔着低下头不去看她。就在这时,转向的离心力袭来,床上似乎有什么小物件飞了出去,撞在柜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尽管有安全带固定,两个人还是一起向床外滑去,玛丽用右肘支撑着身子,无从借力的明日香滑向她,一下子贴得更紧了。咚咚的心跳声从两人紧贴的皮肤上传进她的耳朵里,分不清是谁的。一时间玛丽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该用还环在明日香颈下的左手把她再抱得紧些,还是该拉开点距离。谁知明日香却拉住了她的左手,放到眼前。
“笨蛋眼镜。”
“嗯?”她还没来得及听清明日香的话,制动已经完成,冲击力的最后一下回弹把她们甩开了一点距离。明日香啪地解开安全带,跨过她的身子跳下床去,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笨蛋。眼镜怎么都不放好,你看,摔坏了吧。”
“啊……真的。”玛丽揉着左边肩膀眯起眼睛,看着一手拿着眼镜框一手拿着眼镜腿的明日香的重影。“这下可麻烦了。”
“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帮你修一修好了。”重影晃了晃手中的眼镜残肢,放进睡衣口袋。“在此期间,你就戴备用的吧。”
“备用的?哪有那种东西……最近的补给材料那么紧张,这已经是最后一副了。”玛丽摸索着下床。
“诶?你不是还有一副眼镜吗?好好地收在柜子里,我还见你拿出来擦过。”
“那个啊……那个,已经不适合戴了呢,所以收起来了。”玛丽抬起头来,捋着鼻梁回想了一下。“说起来,也是因为一开始戴了那副度数完全不合适的眼镜,才导致如今视力如此不济啊,哈哈哈。”
“我知道啦!马上给你修好就是了!”
“那么拜托了,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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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白樱草和甜杏仁饼的味道出自HUGO的一款香水——紫色狂想女士香水。这款香水的前调是白樱草、油桃,后调是琥珀、白毛皮、甜杏仁饼。明日香一家在德国,所以香水的设定用了德国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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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秋天的利维坦
2000年秋,英国
莱斯特的秋天来的比东京要早。走出圣福特大学行政楼的玛丽紧了紧衣领,把风吹落的围巾一角搭回肩上。
“恭喜你完成了亚历士教授的研究项目。该项目的研究成果目前已被纳入联合国下属的人工进化研究所GEHIRN进行孵化。在孵化的过程中仍需要有经验的项目组资深成员来跟进,你希望继续投身于这个项目吗?”
关于项目的升级,她之前并非一无所知。两年的时间里,她一直觉得这个项目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仿佛只是冰山的一角,在为特定的某个更宏大的目标服务着。亚历士教授一直讳莫如深,她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进行调查。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项目似乎与日本某个国立研究所的项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追根溯源,资金的来源似乎也是同一个基金会。如今,由校长亲自找她商谈,在场的还有好几个穿制服的人,以及对方早已准备好的联合国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等种种迹象看来,这个项目的深度,似乎还在她的想象之上。
她也还记得,那个国立研究所,是当年碇唯的进路。
“是的,请让我加入后续的项目组。”这一句话里,碇唯影响的成分有多大呢?
玛丽回过身,看着玻璃门上映出的身影。两年前的那片夏日韶光中,碇唯亲手为她戴上的那副眼镜,现在已变得如同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眼睛早已适应了那个度数,想当初刚勉强戴上时,连走路都不能保持一条直线呢。
自从她离开日本,就再没有跟碇唯联系过。而时过境迁,她们又仿佛回到了终会相交的两条命运之弦上。
天空阴沉,浓重的云层压向行政大楼向天伸展的四根砖红色巨柱。玛丽踏上落满黄叶的校道,哼起歌。
世间路 虽漫漫
人生路 却苦短
既然生在此世间
坦坦荡荡活下去
虽短又如何
虽短又如何
没想到英国的唱片店里,能找到不少昭和四十年代的黑胶唱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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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GEHIRN德国基地
《四型互传神经元的拓扑分量成像》
《神经回路模块特性与实现》
《神经元特异性烯醇化酶活性在判断异体神经元桥接同调性中的参数作用》
玛丽将刚备份好的实验数据带贴上标签,放进保险柜里,然后伸了个懒腰,走出实验室。通过研究所区域空无一人的走廊后,乘垂直电梯,50秒后就能到达地面。或是说,那个曾经被称之为地表的地方。
而现在,目之所及处,除了支离破碎的小片陆地,只剩下一片血红色的汪洋。2000年那次以南极为中心的浩劫,在GEHIRN内部被称为“第二次冲击”。全世界二分之一的人口消失,三分之二的陆地被红色的海水覆盖。大气的成分改变,充满不适合人类呼吸的毒素,以致现在她只能站在基地巨大的玻璃罩内,看着这一片荒芜。
若不是在前年的这个时候接受了Seele基金会的邀约,加入后续的研究项目,她大概也不会有这庇护之所,早就化为一滩血水,溶进这毫无生气的死亡之海了。可即便活了下来,面对着这仿佛集合了世界上所有悲哀的惨象,也有许多人失去了生存的希望。逝去者和苟活者,到底哪一方才是不幸的呢?
国界早已被打破,而在联合国真正聚合起了全人类的力量,艰难地在废墟上重建这个世界的时候。Seele的计划却好像从未因为浩劫而停止,依然朝着那个不为人知明确目的一步一步地前进着。尽管还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尽管她还缺少破解这个迷最关键的要素,但玛丽觉得她似乎已经猜到了那个计划的大致模样。就作为这个巨大机构的一颗螺丝活下去吧,直到亲眼看到那终极的造物。
海的那一边,那个人也是这样的一颗螺丝吧?她用力眺望,目光却连眼前的那片迷雾也穿不透。
回研究所区的路上,会经过GEHIRN的国际联络部。由于联络部的人大多性格外向,善于交际,总能吸引别的部门的人在休息时间过来闲聊,因此是最热闹的部门之一。但今天这里热闹得有些不同寻常。自第二次冲击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发自内心的欢笑了。透过半开放式的玻璃墙,玛丽看见一个金发女人被大家围在中间。她记得那个人姓式波,并非国际联络部,而是特别执行组的人。因为经常被外派,在基地里遇见的机会不多。
“是吗?明日香都快2岁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什么时候带来让叔叔们好好带她玩啊。” 联络部的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不要一副怪叔叔的样子!”式波嘴上责怪,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应该是很喜欢女儿的吧。“不过我平时忙,陪她的时间太少了,是应该多陪陪她了。”
“是啊,你是该多陪陪她,别老往外跑了。”
“这次去日本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吗?”有人问。
听到这句话,玛丽停住了脚步。
“啊,有的!”式波说着,拿起手边的笔记本,从夹页里抽出一张照片。“日本研究所也有跟明日香同年的宝宝呢,看,比明日香大半年,是个男孩子。”
大家都凑了过去。
有人叫了出来:“啊!我知道她,是叫碇吧!是个大美人呢,叫人过目难忘啊。可惜……都是孩子的妈妈啦,哈哈。”大家又发出一阵欢笑。
但这欢笑在玛丽阴沉着脸拨开人群抢过式波手中的照片时戛然而止。照片上,生产过后变得圆润了的碇唯脸上,洋溢的是跟式波一样的幸福的微笑。碇唯看着那个男孩儿——那个跟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孩子,眼睛里充满慈爱和期待。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手中的照片已经被她撕成了碎片。众人惊诧地瞪着莫名暴怒的玛丽,久久说不出话来。
“嘿!你干嘛呢!”等回过神来,才有人出声呵责。
同样也被自己吓着了的玛丽却不想,也没有力气去做任何辩解了。她一言不发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走了出去。
“她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太年轻,精神不稳定吧。二次冲击以后的问题少女。”
“就见不得别人的好,别人的欢乐。外面都变成这样了,就不懂得珍惜美好的东西吗?”
……
通往研究区的长长的走廊上,那个孤单的身影机械地挪动着双腿前行。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那样地笑着?为什么看着你跟那个男人的孩子,就好像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一样?为什么,真的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幸福着?
她扯下眼镜狠狠地摔到墙角,却因为眼前一片模糊而寸步难行。呆立良久,那渐渐平息下去的怒火终于化成了嘴角一抹自嘲的冷笑。玛丽摸索着找到了那副眼镜,却并没有戴上,而是装进了衣袋里,继续摸索着朝研究所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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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玛丽哼的歌是水前寺清子的《真実一路のマーチ》(1969)。歌词是自己粗翻的,如不准确也不接受投诉~(顺带一提,玛丽在《破》里出场时唱的是水前寺清子的另一首《三百六十五歩のマーチ》,也是进行曲风格的歌。)
2. EVA漫画中玛丽在英国就读的学校叫圣福特大学,查无此校。此处设定为位于莱斯特(Leicester)的德蒙福特大学(De Montfort University)。图片为德蒙福特大学照片的蜡笔效果,仅作场景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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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拂晓天际的路西法
朝阳喵喵照进窗子
收音机喵喵低声吟唱
在这里 两人回首相望
梦醒时刻 也能彼此温暖喵
喜欢你喵
喵喵喵喵小小的人生
……
担心今后 不如把握当下
喜欢你喵
我的人生 喵喵喵喵
“眼镜。”
“喵?”
“吵死了。”
“不好听吗?”
“那种昭和品味,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好吗!”
“啊,可是我很喜欢呐……”
“况且唱的是什么啊!”明日香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不耐烦,而是带着些尴尬的愠怒。
“诶?”玛丽花了几秒钟才似乎弄懂这句话的意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再笑杀了你哦!”
照平常的情形,明日香想必脸已经红到了耳朵吧,可是这个角度,玛丽只能看到她稍微膨胀起来的抗荷服和飞行头盔的背面。她一边笑一边看着面前的早期预警系统监视器,上面只有平稳的扫描波形。
“明明在EVA里只要关掉ATN频道就好了。”
“啊,那原来我唱歌的时候,你都屏蔽掉了吗?”
“怎么可能……”像蚊子一样细的声音说,“不过那也不代表我喜欢听……”
“葛城号呼叫烈风.改贰,请汇报所在区域情况。”左侧的通讯屏幕上出现了舰长葛城美里的实时影像。
“10-8区域未见敌踪。重复,未见敌踪。”玛丽调出电磁和热源监控,同样毫无异状。
“烈风.改贰,继续在10-5至10-8区域巡逻,日出再返航。”
“了解。”
玛丽看了看窗外,启明星已经跌到了海面,天海交界处,有了一条隐约的白线。
夜里的紧急制动是因为发现了疑似敌机的踪迹。两人到驾驶舰桥报到后,明日香就接到了驾机侦察的命令。因为探测器上的蓝色判定只是一闪而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迹象,所以考虑到误报的可能性,并未出动EVA,只出动舰载战斗机进行附近空域的侦察。
“要回转咯!”随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玛丽看见地平线开始倾斜,海平面随着倾斜的加剧面前扑来,半边身体先是被离心力推向椅背,紧接着的仰头向上又让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尽管接受过飞行驾驶训练,但真正坐上战斗机的机会并不多。这种直接施加在身体上的重力加速度,跟在EVA的驾驶舱里泡在LCL液体中进行驾驶的感受天差地别。
“所以说,我一个人巡航就好了,你来凑什么热闹。好歹我也是正牌空军出身,跟你这种直接上EVA的门路女不同。”明日香向后偏了偏头,问,“还受得了吗?”
“没问题,没问题!”玛丽的声音开朗又明快。“坐飞机兜风诶,况且公主殿下开战斗机的背影实在是太帅了,怎么能放过这种机会。”
“你是笨蛋吗……”就算没有透视能力,也知道驾驶座上的人一定在翻白眼。
“况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放心不下来啊。”玛丽换了个稍微正经的语气。“而且,非要在这一天打过来吗?好歹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啊。”
“圣诞节……”明日香用冷冷的语调吐出这个词。“我没有过过圣诞节。自第二次冲击以来,那个所谓的神就不存在了吧。”
“的确,这个时代,许多旧的信仰都已经消亡了。”副驾驶座上的人并未发现她语气里的异样,一边扯着勒得过紧的安全带,一边随意地回答着。
“自我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什么代替人类受难的神。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明日香的声音提高了。“不能与人共存的高等生命,傲慢的想要成为新神的人类,还有以救赎为借口的毁灭。”
“公主……”玛丽这才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有些心疼地抬起手,轻轻放在前座人的肩上。
“什么人类补完计划。不过是卑劣的私心而已。会骄傲、爱妒忌、会生气、爱偷懒、贪婪、贪吃、好色,无论有多少缺点,这就是人类啊,谁不是这样带着所有的不完美,努力地生活着!因为这些不完美,就要彻底否定它的存在,到底是有多脆弱!”这些话仿佛已经在明日香的心里埋藏得太久,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有了智慧,还想要无限的生命。那在无限的时间中,在空无一人的宇宙中,智慧又有什么用?只会化成跟生命一样无限的寂寞吧。”她缓缓摇头,心里的波动似乎牵动了左眼。那一闪而过的一抹蓝光让玛丽心惊肉跳。喂喂,她们可是在三千多英尺的高空啊!抚着肩的手改成了猛抓,让明日香“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眼镜门路女!”明日香的叫声未落,驾驶舱的前后屏幕上突然同时弹出了橙色的警报窗。屏幕左下角,一个飘忽不定的光点在屏幕上跳跃,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迅速接近着。
“太快了!这样20秒内,不,10秒内就要接触了!”明日香的手指在操作屏上飞快地点击,计算可能接触的路径。
“烈风发现敌情!”玛丽尝试用机载传感器分析,目标却完全无法锁定。“葛城号,目标飞行物情况不明,无法解析!”
“已解析目标飞行物位置,分析结果模式为蓝,尽量回避接触,不要马上返航,避免暴露母舰的位置。”赤木副舰长冷静的声随着MAGI的分析结果传了过来。
机内的情况却像就要绷断的弓弦。前方的飞行物突然停止了不规则的跳跃,一条直线地朝烈风袭来,速度还在不断加快。预警系统滴滴作响的警报声几乎已经连成了“哔——”的一声长鸣。注意撞击的字样就像要冲破屏幕一样直逼两人的双眼。
“坐好了!”明日香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
紧接着机身一抖,玛丽只觉得身体猛地向后倒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按在了驾驶座上,抗荷服嘭地一下涨起,紧紧压住腹部和下肢。飞机疯狂地垂直拉升起来,星空转了一个直角,满满地铺在眼前。而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跟脑子里的血液一样也被压了出去,让人一下子忘记了怎么呼吸。眼前猛地一暗,就像突然停电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但这只持续了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光线随着明日香的声音归来。
“那东西不见了!”
玛丽大口喘着气错愕地望向雷达,余光中却有一个黑影倏地从机身左侧窜了过去。黑影瞬间便超越了拉升中的战斗机,停在了驾驶室的窗前。不,它是在以跟飞机相同的速度倒退着,所以机上的两人看来,它仿佛就悬停在那儿了一样。
那是一个梭形的飞行器,中心是她们再熟悉不过的血红色球体核心。机体的侧面伸出八条金属悬臂,在气流中波浪般地晃动。而那核心就像一只巨大的赤红色眼睛,静静地盯着驾驶舱中的两人,把两人的影像映在光滑的弧形表面。刹那间,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什么鬼!”明日香的一声怒吼打破了这种错觉。“眼镜!把它打下来!”
“了解!”已经打开了瞄准镜候命的玛丽在三重准星重叠的一瞬间,扣动了扳机。
但就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差里,那八条悬臂突然向外暴涨,像触手般伸展开来。悬臂的尖端只在飞机的双翼上轻轻一点,梭形的机体就如同鬼魅般地蹿了出去。它拖着一道长长的赤色残影向上笔直地撕开了天空,最后晃了一晃消失在两人视线的边缘。
玛丽的射击落了空。向上的动能也到了强弩之末,飞机像没了风的风筝一样向后翻去,旋转着朝海面坠落。
“才不会……让你就这样跑掉……”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明日香死死握住因为失速剧烈抖动着的操纵杆,一推到底,再向着螺旋的反方向拼命拉起。旋转终于慢了下来,发动机也停止了咆哮,却依然改不了俯冲的势头,飞机往下栽去。
“眼镜,再坚持一下!”
世界在玛丽的眼中变得血红。耳边是葛城的声音:“飞机高度已经过低,保证驾驶员安全优先,赶紧弹射。”
“别小看人了!”明日香打断了她,将操纵杆拉到尽头。“只差一点了!给我……起来吧!”
强大的气流在荡开的水面上卷起一层血雾,烈风穿过层层雾气,在几乎贴着水面的高度,稳稳地再次爬升起来,斜斜插入天空。
明日香筋疲力竭地喘着气,切换成自动驾驶,然后艰难地向后座转动着脖子。
“眼镜?不是晕倒了吧?”
“太——帅——了!”后座刚才的安静简直就像是为了爆发出这一声欢呼而在积攒能量。明日香觉得耳膜受到了严峻的考验。
那么担心你的我才是笨蛋吧。可她知道自己的嘴角弯了上去,还好有头盔挡着,不然现在大概只能用捋鼻子来遮掩。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笨蛋眼镜。使徒呢?”
玛丽看了看眼前的几个屏幕,瞄准器上的三重准星仿佛迷了路似的毫无目的地游荡着;预警监视器上的波形再次恢复了平静;MAGI的标蓝警报也已经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若不是视网膜上依稀还留有那红色的残影,大概会怀疑是个幻觉吧。
“葛城号,敌踪已经消失。烈风.改贰请求返航。”
“烈风.改贰,为避免暴露母舰,请盘旋至燃料最大使用限度,再次确认敌情后再返航。”
天空已然破晓。
被染成橘红的天海之边,颜色在逐渐变浅。寂静无波的海面上,映着从天际划过的钢铁苍鹰。
“呐,眼镜。”
“喵?”
“刚才那首歌,再唱给我听听吧。”
“诶?真的?”
“嗯,刚才有点……没听清楚。”
“遵命,公主殿下。”
担心今后 不如把握当下
我喜欢你
我的人生 就是如此而已
阳光不再也好
独剩二人也罢
你和我 终将在小小的人生中
迎来明天的自己
我们不相信神,也不要无限的生命。只要我们作为人类的,有限的,小小的人生。在朝阳耀眼的光芒中,玛丽看着那个被镀成金色的,瘦小却又坚强的背影。
呐,公主,就让我陪着你,好好看看这不完美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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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ATN:Aeronautical Telecommunications Network 航空电信网
2. 早期预警和控制系:E.W.A.C.S.(EARLY WARNING AND CONTROL SYSTEM)
以上两个都出现过在《破》的画面里,解释了EVA与母舰的通讯和遥感系统。
3. 玛丽在本节中唱的歌是天地真理的《小さいな人生》。她在破开头唱的歌是天地真理的另一首《ひとりじゃないさ》
(用来参加圣诞活动的上半部分完~下半部分待续)
5 从阿尔法到欧米茄
6 李林的节日(上)
7 李林的节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