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认输

醒来之后发现面对的不是林萧寝宫那张床上盖着的薄纱，也不是将军府一尘不染的天花板，这样的特殊状况让喜欢也习惯了一成不变的顾里十分惶恐，她下意识地要去摸索枕头下的匕首，在抓空之前反应过来这里当然不会有她事先藏好的武器——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被牢牢地反绑在身后。

顾里扭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确认了一下绳子的粗细。那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细麻绳，打的结也没有什么特别，绑个寻常人或许绰绰有余，但不可能绑得住顾里。

在用内力轻易地挣脱开绳子之前，一向小心谨慎的顾里还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

她是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的，不光双手被反绑，脚踝上也有绳子将她整个人都固定住，几乎是动弹不得。

整个房间的陈设都是普通民居的样子，并无特殊之处，屋里没有人，但桌上还点着几盏油灯和蜡烛，小小的房间被过多的灯火照得透亮，这种任性的大手笔——倒是让顾里想起了林萧。

对了，林萧。

似乎是后脑勺上挨了一下，顾里有些头晕，刚才一时间竟没有想到，自己得罪了那么多人，虽说一直保持着戒备，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个大意之下就被抓来不奇怪，但她出事之前一直和林萧在一起，现在她被绑在这里，林萧却不见了。

房间十分整齐，并没有搏斗或是拷打的痕迹，但光凭这个还不能断定林萧现在就是安全的。

顾里没空再去管附近会不会有看守埋伏之类的，眼下她还是以林萧的安危为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腕用力的时候却只感觉到被绳子勒紧的钝痛，完全没有平日里一下就挣脱的干净利落。

“唔……”顾里皱起了眉头。

内力的运转，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如呼吸般平常的事情，以至于反而没有注意到这异常。自幼积攒下的浑厚内力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分散在经脉的各个角落，不再受她的控制。

顾里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尝试，得到的结果却仍旧是一样的。

她不得不无奈地承认，自己现在如同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没有从这里逃脱的能力。

失去了武功的身体在各方面比常人还要迟钝，顾里没有听见任何的脚步声，门已经被推开了。

“林萧？！”顾里不可置信地看着推门走进来的林萧，“你怎么……你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啦。”林萧把手里端着的烛台放在桌上，走到顾里面前，“因为是我把你绑在这里的。”

在顾里来得及开口说话之前，林萧伸手碰在她后颈，点住了她的哑穴。

“嗯……”迟缓的唇舌只能发出模糊的单音节，顾里把眉头皱得更紧，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萧。

“于归，你这副样子果然好可爱。”林萧蹲下来仰头看着顾里，“别担心，是化功散，我用的不多，几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消失的。”

化功散。这三个字让顾里抖了一下。

“周崇光？”她用口型无声地质问。

林萧笑着点点头，完全不是心怀痛恨的样子。

于是顾里再次用口型说：“为什么？”

“因为……”林萧站起来，故弄玄虚地凑在顾里耳边，“这样你就能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林萧解开了顾里的哑穴。

“来，叫声陛下听听。”

要不是无法调动内力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又被林萧封住了哑穴，顾里真的要笑出声来了。

林萧什么都不知道。她处心积虑地布下这一整个局，把顾里牢牢地绑在这里，还封住了她的内力让她无法反抗，一切耗时耗力的精心部署，居然只是为了一个相比之下简单到有些可笑的理由。

林萧只是想让顾里真的对她俯首称臣而已。

“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绳子绑得不算太紧，但被勒久了还是隐隐作痛，“你也太能胡闹了。”

偏偏挑这个顾里正紧张到草木皆兵的时候，要不是看她这副无辜得让人不忍心下手的样子，顾里非得好好地教训她一下不可。

走出了这个位于市郊的小小民居，顾里仰头便望见了已经升至中天的月亮，叹着气敲了敲林萧的额头：“不是说好了早点回去吗？”

林萧还是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嬉皮笑脸地伸手搂住她的胳膊：“对不起嘛。”

无论犯了什么错，林萧从来都不是抵赖而是乖乖认错，这样顾里反而不能拿她怎么样，就算本来要生气，也硬生生忍了回去。

眼看着就要穿过这个小巷，离开没有缇骑值守的危险区域，顾里远远地看见了一个身影堵在了巷口。

宫洺。即使目力不如平常时日，顾里也轻易认出了这位死敌。

顾里下意识地拦在林萧身前，伸手拔出雁翎刀的那一刻才慌了神。

平日里熟用如指掌的雁翎刀此刻抓在手中重如千钧，她险些就要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幸亏站在身后的林萧偷偷扶了她一把，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这大概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最棘手的敌人好像抓准了时机，猝不及防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