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etha 于 2015-2-1 22:20 编辑

【300十周年文區聖誕活動‧白組】

番外五－恆星

當孤零零掛在樹枝上最後一片楓紅也轉作乾燥枯葉隨風落下時，已經入冬許久。

彼岸湖畔仍舊是一片不見邊際的廣大陰影，湖水在陣風吹拂下化做細小波浪輕輕打上岸邊。

遙掛天際的落日西沉，幽暗中立在樹下那團矇矓亡魂仍是帶著苦澀迷茫的表情，伸出手卻不知該朝向什麼方向，末了只能凝視著彼岸。

然後有個身穿風衣的身影走到湖畔，站在那亡魂身邊。

那身影伸出溫熱的人類手掌，熟練的觸碰亡魂，收下了他最後的記憶和迷茫。

然而就在亡魂帶著滿足的表情伴隨著自己的嘆息一齊消散後，

獨自留下的身影像是再也無法支撐肩負的千斤重量般緩緩蹲下身，

最後意外失去平衡掉入靠在岸邊的小舟中。

並未繫上繩索的單薄小舟受力後一沉，靜悄悄的離開岸邊向著湖心漂去。

向晚時分的日光斜斜灑落，照在船上那人相同顏色的頭髮上，卻掩蓋不住她鬢角染上的灰白星霜。

捲縮在船底，她像是失去所有力氣，如同身上的襤褸外衣般了無生機。

自從日上山的禍津陽西沉，已經又過了數十個年頭。

早些年古董屋的老闆娘過世後，那間失去咖啡溫度的房子對夕莉也就不再具有意義。

於是她離開了那裡開始了漫長的旅程，看取所有她遇上的靈體並為他們送行。

洶湧死前記憶如滾水般滔滔不絕的流入她腦海。她卻從未休息，像失去了抑止的閘門般毫無節制。

但終於那還是有極限的。

掙扎著從船底爬起身，夕莉終究勉強用手撐著船板支起自己的身體。

斜坐在船首，她卻沒有力氣再看向遠方，垂下的頭顱彷彿受到身上無數的記憶擠壓。

「我果然，還是一個人。」

吐出的語句已經不再帶有迷茫或任何其他感情，只是平淡的敘述事實。

話說完，她曲身蹲坐在船首，以手臂將自己連同雙腿環抱，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低下了頭。

小船在廣大湖面上載浮載沉，沒有方向，終究隨著水面輕波被推著向前去。

水煙輕飄，彼岸湖面一如往昔迷濛，難以看清前方。

忽然一艘船從對面航來，木製船首在湖面激起兩列平靜漣漪。

向著相反方向的兩艘小船在湖面上漸漸彼此接近，最後就在兩艘船將要擦身而過之前，對面船上的人伸出手，牢牢把這邊的船首握在掌心。

夕莉抬起疲倦已極的頭顱望向來者，卻在下一刻因為驚訝而瞪大了雙眼。

「是妳…」

羽黑長髮的少女看著夕莉，卻未帶有任何訝異情緒，僅僅是用著她同樣漆黑深邃的雙眼簡單回望。

湖面波浪漸息，木製船首靠向彼此，發出悶鈍的敲擊聲。

於是那名少女站起，越過船板抬起夕莉遍布倦意與皺紋的臉。

她碰觸到她，夕莉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手掌搭在臉上，卻不含溫度，僅存冷澈的理解。

夕莉張口想說些什麼，末了只能緊盯著對方的身影，像是害怕少女下一刻就會消散成一團幻覺。

然後那少女退後一步，站在船緣朝向這裡張開雙臂。

「過來。」

她說，像是邀請。

而夕莉毫不猶豫的站起身迎向她。

兩人相擁，墜入深深水底。

在安靜的深藍之中緩慢往下掉落。

從底下往上望去，朦朧間仍能看見天光折射入水籠罩在身上那人週身，夕莉感覺自己彷彿是抱住了發光的星星。

氣泡不斷從兩人身側滑過，然後快速消散。

無盡下墜的過程中本應感受空洞，夕莉卻漸漸感受到分明有東西將她托住。

在感受到堅實平面的那瞬間卻又下沈，反覆的空虛感中她不禁收緊與那人相擁的臂膀，

卻驚覺，懷中只有一片空虛。

夕莉發現自己從床上猛然坐起。

像是甫出水面她忍不住大口呼吸，慌亂的掃視身側才終於在掛在牆上的大衣與電視櫃上的房間鑰匙間看到搜尋的目標。

猶帶滿腔無法收拾的情緒她忽地一下站起，光腳踩上旅館的廉價地毯搶到櫃子前抓著那支帶有兩朵櫻花的髮夾。

「如果能再次…有話想…」

緊握手中髮夾她再也無法阻止，兩道淚痕自臉頰靜靜滑下。

自從那人離開世上，已過了三年。

－－－

總是徬徨、無處可去。在沒有目標的波浪上，小船只是漂浮。

想成為，這樣活過來的你的恆星。

雖然並沒有完整翻譯，Aimer在她的歌詞「ポラリス」中寫的是這樣的意象。

而自從看完Ander太太第一棟大樓去聽了歌的那個晚上之後，在筋疲力竭的終焉之前有人給出救贖的意象就一直在我腦海中消散不去....如果說殘香連載中是夕莉做為那個伸出手的人，這篇就是想寫出顛倒過來的另一種可能吧....雖然，在我猶豫思考許久後變成了這樣的結局。

假如在她跳下懸崖時將她拉回來的人卻都先她而去，也許夕莉會在失望和悔恨中踏上無法停止的救贖機器的道路（先不提有沒有人能夠達成這種東西），然後在很久以後，筋疲力竭的倒地、像那艘載盡渡客的殘舊孤舟吧。

想寫出這樣的可能，然後再寫出前往這樣的可能途中的可能。

恆星閃耀。

－－－

我竟然一直沒有意識到ポラリス應該直譯北極星還渾然不覺的寫了好久恆星....哎算了我喜歡恆星的語感(欸

為什麼呢....明明是個只要會念polar bear這單字就應該會意識到的簡單事實....算了就是腦袋有洞(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