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aneJoyce 于 2015-2-6 16:27 编辑
我让岛村站在脚踏车后座,骑车来到了她家门口。日落的时间变早,所以外头就像是被灯笼微弱的光芒照亮般昏暗。看来回家的时候应该会变得一片漆黑。说到底,我该几点离开?几点以前离开才是正常的呢?
上高中之后就不曾去朋友家玩,所以也不晓得该如何拿捏分寸。
这类事情在我跟岛村之间常常会成为问题。
我当然也知道「若是普通朋友的话」该怎么做的标准。可是我希望跟岛村是「有些不同的朋友」的关系,如此一来我就完全无法掌握标准为何了。就是因为像这样看不清周围环境,却还在误把轻率当作勇气的状况下去行动,才会不小心就跟对方考得太近。
而那么做的结果久石让自己苦恼,唱独角戏,到最后就演变成「哇啦叭刷啊」的胡言乱语了。
从明明知道得这么清楚却没有改过自己半个缺点这部分来看,症状似乎相当严重。
「呜哇!她回到家了!」
岛村从家跟车库之间的隙缝看向里面,皱起了眉头。我从她身后看向隙缝后头,发现有台橘色车身的脚踏车就停放在那里。那似乎就是岛村她母亲会拿去骑的那台脚踏车。
所以她就只能自己走路去学校——之前岛村这么说过。
「我回来了~」
岛村边这样打招呼边敲门。过了一小段时间,便听到屋里传出有人过来的脚步声。门在发出转动门锁的声音后开启。走出来的是岛村的母亲。
她的头发有一点点湿,皮肤也很红。不晓得她刚才是不是有去洗澡。
「你回来啦......喔!是你的朋友!喔!house!」
岛村的母亲分两次做出很夸张的惊讶反应。先不管第一次的反应,我有点不懂她第三次的反应是什么意思。是「有朋友来家里玩了喔」的意思吗?再看见她那样的反应之后,岛村以一脸歉意的表情从旁边走过,接着脱下鞋子。
「我们要念书,不要来吵我们喔。」
「你是安达对吧?」
岛村的母亲默默无视了岛村,并向我搭话。我微微低头向她说声「您好」,然后把脱下来的鞋子整齐摆放在岛村的鞋子旁边。岛村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开心,让我觉得挺稀奇的,忍不住就开始观察。在普通情况下,岛村不会毫无顾虑地摆出那种表情。
我想,她大概只有在面对家人的时候才会那样。果然家人也在岛村的心里占有特别的地位啊......我不禁感到有些羡慕。羡慕岛村的家人,以及有这种家人的岛村。
「你就别管了。好了,快回去,快走开。」
「干嘛啦~不要这么叛逆嘛。」
在岛村跟母亲对话的途中,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视线,于是我转头看向视线来源。
岛村的妹妹只探出了脸,从走廊尽头那里看着我们。她一跟我眼神交会,马上就缩了回去。虽然听岛村说她的个性好像很顽皮,但我一点看不出来是那么回事。看来她似乎是会怕生的那种人。这么说来,我见到亲戚的时候应该也是像她那样吧。
岛村的妹妹是不是也被学校的朋友们用「岛村」来称呼呢?
「好了,我们走吧。去!去!」
岛村一边对母亲摆出用手驱赶的动作,一边走上楼梯。她走上在走廊右边的......咦?岛村的房间应该在一楼才对啊。在我还在对此感到疑惑的时候,楼梯走到一半的岛村就向我招手,于是我决定就先不管这件事,跟着岛村上楼。走上有些陡峭的楼梯后,她带着我走到位于顺着四方形墙壁延展的狭窄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进到房里,就感觉到空气相当干燥。之后我立刻就发现到眼前有灰尘在飞舞。先进到房里的岛村轻咳了几下,拉下电灯的绳子。经过两次的灯光闪烁之后,房间里便充满了光芒。
出现在眼前的,是各式各样的家具。还有边角已经毁损的纸箱。房间角落还丢着一张有好几根螺丝脱落,上面的皮也已经裂开的椅子。可能是因为窗户被沾满灰尘的窗帘遮住,使得阳光进不来的缘故,房间里比走廊还要冷。储藏柜里则不知为何杂乱地放着暖炉桌跟......电风扇?看来就是这么个急就章的房间。这里应该是为了让岛村可以读书读到很晚的房间吧......大概。
「看,我就说很多灰尘吧。」
岛村放下书包,打开暖炉桌的开关。可以听见暖炉桌的棉被里,传来发热源开始运作的声音。「冷死了冷死了。」看着岛村一边这么说一边钻进暖炉桌里以后,我也前去坐在她的对面。
「要我去拿坐垫过来吗?」
「嗯......不用了。没关系。」
虽然脚因为地板上没有铺毛毯而觉得很冷,不过我不想麻烦她,所以挥手拒绝。
在暖炉桌的旁边放有折起来的日式棉袄——袢缠。我拿起蓝色的袢缠,岛村就把视线投向了这里。
「会放那个是因为就算有暖炉桌,背后还是会很冷。」
「原来如此。」
「总之在变暖之前就先进入休~息时间。」
岛村躺下来,深深钻进了暖炉桌。穿着制服睡觉没问题吗?看着岛村把书包当作枕头侧睡在地板上,我开始犹豫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不打算自己一个人摆开课本念书,不过要两个人都躺在里面的话,这张暖炉桌就太小了。就算是现在这个状态,岛村的脚也已经是在我旁边了。
......不过这个地方说不定还不错。飘着许多灰尘的空气跟像是秘密场所般的狭窄空间,乱七八糟的环境,还有寂静。我一边在还没变暖的暖炉桌中稍稍颤抖,一边不禁心想:如果这里能够成为我跟岛村「冬天的去处」就好了。
「安达是会在念书的时候听音乐的人嘛?」
岛村没有抬起头,直接问我这个问题。我稍微思考了一下以后才回答她。
「算是蛮常听的。」
虽然平常都不是很在意,不过回想起来才发现昨天也是边听音乐边摊开课本读书。但那也只持续了约三十分钟左右,我从中途开始就一直持续烦恼着圣诞节的事情,导致我开始头痛就是了。如果跟岛村说这种事情的话,她应该也只会用很微妙的表情点头说声「啊,这样啊」而已吧。
「这样啊。安达果然是会听很多音乐的人吗?」
「没有很多。」
「嗯......」
她的反应越来越淡。我么平常就是这样,常常都是就这样气氛渐渐沉静下来。
不过,今天我要试着再多坚持一下。
「岛村以前是什么样的小孩?」
我提出从昨天保留到现在的话题。因为平常都没什么可以聊,所以我很努力地事先想好了一个话题。
「呃......很普通的小孩吧?我想应该跟现在没什么差别。」
岛村很流畅地回答。听她那么说,我便试着想象单纯把眼前的岛村缩小的模样。
小小的岛村。
......我想象到我牵着她走路的画面,就领悟到那样和我们不相称。应该反过来才对吧。
「我在运动会的时候没有很活跃,也不曾当过班长。总觉得我好像一直都在当午餐股长啊......还有......应该就那样而已吧?我没什么印象了。」
明明是在讲自己的事情,说法却像是在讨论一个跟自己没有交集的同学一样。感觉事不关己。
「啊,头发应该比现在还短。而且也没有染。」
岛村一边用指尖捏着自己褐色的刘海,一边说出回忆起来的事情。也就是说,就像岛村的妹妹那样吗?我很想看看短头发的岛村,还有黑发的岛村。
「那安达以前是怎样的小孩?」
她这句话就像是因为对方提出问题,所以自己也暂且先问了对方同样问题的感觉。
「或许跟现在没什么差别吧。」
我回答了比较安全、跟她相同的答案。岛村说了声「是喔」,然后闭上眼,露出笑容。
「也就是说,安达呢以前都是让保姆或是老师牵你的手吗?」
岛村一副像是在调侃我似的,用有些坏心的笑容说出那种话。
看来至今发生的时间,让她完全把我看作是「那种人」了。
「我才不是那种人。」
「那不然你是哪种人?」
「就是......呃......」
我才不是爱撒娇的人。虽然很想那样反驳她,但要说出那种话意外很让人难为情。而且回头看过去的自己,就觉得要主张自己不是爱撒娇的人可能有点困难,于是不禁软弱下来。我无法从自己的否定话语中感觉到说服力。毕竟手也牵了,头也让她摸了,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应该说......我会挑对象......」
说出口之后,我才发现这么讲就如同是在说我只想让岛村牵我的手、摸我的头一样。这样不就觉得像是在告白一样了吗?不不不。
不不不!
「嗯......为什么会是我呢?」
不知道岛村是不是也感到有些伤脑筋,说起话来很小声。听起来很不清楚,像是喉咙塞住了一样的声音。
为什么?这个问题很简单。答案就是「因为是岛村」。
记得好像有人说过那样就足以构成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也好像是哪本书上有这么写,但也很像我在这个当下想到的借口。我没办法抬起自己低下的头。如果用这种话回答她,就会变成是完完全全、很明显地在表达自己很喜欢岛村。
我独自发出「唔唔唔......」这种呻吟般的声音,感到苦恼,岛村在那之后就没有再说半句话这点让我觉得很煎熬。先不论她说些什么会不会让事态好转,但我希望那会比一直维持沉默的状态还要不难受。所以我边祈祷她能够开口说些什么,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接着便发现岛村正面露安详的表情。应该说,她正闭着眼睛静静地睡觉。我直直盯着她看。
......她睡着了。
声音听起来会很小声、很模糊,单纯是因为她很想睡而已嘛?
我慢慢地静静离开暖炉桌。我边小心不弄出声音边接近岛村,然后,先是端坐在她的身边。为什么?应该说「先是」又是什么意思?我战战兢兢地看向岛村的脸。俯视着脸上友善笑容消失、露出毫无防备的睡脸的岛村。反而让我更静不下心来了。不只是眼睛,似乎连脸颊都开始卷起漩涡,不断增温。全身都是破绽的岛村很少见。现在就好像岛村总是在与他人之间建立的那道墙突然变成透明的,然后自己借此偷看墙壁里面的景象一般。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同时却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
那,我该怎么办?本来应该是来念书的。不,其实我也知道现在才开始念书也没用,那只是个借口而已。如果只是继续像这样一直看着她的话,感觉好像有点浪费。说「浪费」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想对岛村恶作剧吗?一开始在意起来,视线就不小心往岛村的嘴唇上飘去。大概是因为冬天空气干燥的缘故,她的嘴唇有些微的干裂。我试图去触碰她的嘴唇。然后又立刻缩回自己的手。
身体不小心稍微前倾了一点。这里没有其他人,岛村也正在睡觉。我自己曾想象过「如果是这种时候的话,可能就会亲她一次」的情况,而现在已经满足了打造出那种情况的条件。开始觉得头晕目眩。
脑袋里的某个地方变得朦胧,开始感到疼痛。
不不不。我用力敲打自己的额头,要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人能保证她二十四小时内都不会醒来。若岛村在我亲她的时候醒来的话,就真的一切都结束了。而且我也不是说什么都想要亲岛村。如果是岛村缠着我要那么做的话,其中当然会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但不是她要求我那么做的话,就不同了。
想和对方亲吻,跟会被对方要求亲吻的交情,两者各自包含的意义完全不同。
我寻求的是后者,而不是名为嘴唇相触的结果。
在我还在苦恼的途中,岛村醒了。她半开的双眼,将视线停在我的身上。
她会不会因为我来到她身边这件事而感到奇怪呢?就在我全身僵硬地看着事态继续发展的时候——
「嗯......」
岛村抓住了我的膝盖,接着开始缓慢移动。在我心想「她想要做什么?」内心极度动摇的时候,岛村就把头移到了我的大腿上。调整好头的位置之后,岛村又合上了双眼。
「这个比较软,真不错呢。」
岛村露出了松懈的笑容。她好像是在找枕头的样子。即使我想要故作镇静地用「喔,是吗」来带过,也无法正常发出声音。我的脸颊就仿佛是黏到暖炉桌上一样,开始发热。
「你......你很想睡......吗?」
「嗯~?我没有要睡觉!偶醒着,偶没事~」
岛村不改变侧脸遭到挤压的模样,用一副觉得很麻烦似的语调回答。就如她所说,她的眼睛睁开了。
「你不冷吗?」
「完全不会~」
☆插图
「啊,是喔。要穿袢缠吗?」
岛村躺着拿起她挥动手臂勾过来的袢缠。因为她都这么问了,再加上真的很冷,所以我说声「那就穿一下」穿上袢缠。制服外面再多加一件袢缠的话,背部跟肩膀都会变得膨膨的,不容易行动。不过我在穿上之后,马上就觉得汗水好像要喷流而出了。
虽然我想这大概是随着紧张情绪一起流出的冷汗。
「岛村你......呃,圣诞节的时候都是怎么过?」
声音在讲到一半的时候差点破音。我用无比婉转的问法,假装不经意地提出圣诞节的话题。
岛村不改充满睡意的眼神,动了一下脸的位置。岛村在让因为肌肤接触而挤在一起的脸颊回复正常样貌之后,才回答我的问题。
「晚餐的时候会有炸鸡块,然后也会吃蛋糕喔。虽然不会插蜡烛就是了。」
「是喔......感觉好像很多人都是这样。」
虽然我没有特别去做统计,但感觉就是那样。有的家庭应该会把炸鸡块换成肯德基或是摩斯汉堡的炸鸡吧。我想,大概不会有吃到火鸡的机会。
「我妹妹她现在还能收得到圣诞礼物,而且也相信有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吗......」
真是令人怀恋的名字。但她说「相信」,就表示果然还是不存在吧。
「岛村到几岁都还相信有圣诞老人?」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了。」
她的回应直接了当。
「正常来说不会有人那么好的大叔吧?」
这是很有岛村风格的想法。是只有岛村才会有的那种虽然「宽容」却不温柔体贴的想法。
话说回来,准备考试是什么东西?
「安达呢?」
「我以前一直以为圣诞老人是托儿所里面的人。」
「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想是因为只有托儿所里的大人有提过圣诞老人的关系吧。」
在家里并没有提到那样的话题。虽然母亲曾问过一次,但我因为无法决定想要什么礼物就一直没有开口,结果从隔年开始就再也不曾提过了。
明明我就有很多想要的东西。
「我们两个当小孩都当得不是很称职呢。」
「或许是吧。」
我同意岛村的意见。不过就先不管现在也还是小孩这一点。
「不过啊,小时候比现在还要更蠢,还要更奔放......亏我那样还有办法过日子,真的很令人傻眼......我想那时候的我一定不会有肩膀僵硬的情形吧。」
岛村再度合上双眼,边轻笑边回顾以前的自己。她以能够稍微听出当中带有羡慕之意的语气吐露心情,并且用一副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躺在我的大腿上。她这幅模样,让我很难得地感觉到岛村好像变得年幼了一点。是因为她躺在我的大腿上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已经不再那么紧张,升高的体温也得到了调节。从会使人晕眩的高温,降到了正常温度。感觉就好像从大腿上享受到了缩在暖炉桌里的舒适感一般。
仿佛只去除了存在于翘课去体育馆二楼那段时间中的倦怠感一样。
我自然而然地开始希望这段时间与这个空间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算了。」
原本打算拿出圣诞节的话题,然后想尽办法跟她提出邀约。
不过今天就算了,下次再约她吧。
我现在只想像这样和岛村待在这里。
就像是用羽翼保护心爱的孩子般,继续度过这段时光。
第二章完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卷我并没有看完,所以目前是处在码到哪就读到哪的状态。于是当读到这几页时,你们真是太赞了{:4_3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