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話「觀艦式」
「觀艦式。」
那孩子這麼說了。
用只有身旁的我能聽到的音量細語著。
「顧名思義就是讓長官視姦……咳咳,視察後宮的儀式(超不爽)。」
今天是觀艦式,為了下次的作戰的準備,大本營派人來帛琉泊地進行視察。
所謂觀艦式也就是海上閱兵式。按大本營的說法,觀艦式是為了提高軍隊士氣而進行。
但在那之前是長官們的長篇大論,讓我的士氣降到了低點。如果是美少女在講臺上我倒還能接受,卻事與願違,一個個的大叔在臺上講著過度修飾的文稿--真是的,男人過了四十歲就是愛說一堆廢話。
帛琉泊地所有提督都聚集在海岸邊的操場,忍受著日曬與長官的長篇廢話,在這雙重打擊下虧其他提督還能筆挺挺站好。
無趣、無聊、無意義。
那些開口閉口要誓死抵抗的長官們,往往都不是一線作戰的人,而是躲在後方高唱口號。
就算僅僅是大佐的我,也能深刻察覺到他們話語中的矛盾不足,那是從未上過戰場的人才會說出的話語。
仔細想想,我也沒什麼資格說就是了,真正上戰場的是那些艦娘們。
嗯,所以啊……提督的階級憑什麼比艦娘高?那些長官的階級又憑什麼比我們高?
不過這些怎樣都好,其實我也沒有特別在意。
現在我所在意的,是在這群提督之中也綻放著光輝的那孩子。
反射著陽光,全身雪白的她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她是華風よつき,如同夜晚的皎潔月光般的名字。
從我這角度看不見她的表情,因為她身高僅到我腰部左右,而且是算上她頭上那不合比例的帽子。但我想,大概還是一如往常的撲克臉吧!
「怎麼了嗎?」似乎察覺我一直盯著她,而發出疑問。
「不,沒什麼……只是意外,妳今天乖乖穿上褲子了呢!」
我們無論是頭還是身體都沒有動,保持著稍息的姿勢,只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彼此。
「畢竟是這種場合。」
「哦?我以為妳是不會看場合的人呢!」
「……」她突然沉默了。
是因為我說錯話了嗎?
正當我有些擔心時,她開口回道:「嗯,我確實不太懂。」
「對不起。」
「我如果懂得看場合,現在大概就能自然地笑出來了吧。」
「笑?」我對她的話語提出疑問:「現在這場合應該笑嗎?」
我說,現在是嚴肅的場合吧?
臺上的長官政在訓話呢!怎麼想都不該是引人發笑的場合。
「欸?」
欸什麼啊!為什麼要這麼驚訝啊!?
這孩子果然不會看氣氛場合吧?現在到底哪一點讓她認為應該要笑了?
「臺上的小丑不是努力在表演著嗎?」
「……」我無言以對。
那些不是小丑,是長官!那些是我們的長官在訓話,才不是在表演!
「不過……他們演得戲完全不有趣,為什麼其他提督要專心看著這無聊的鬧劇?」
「那個,妳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嗎?」我頭上冒出了汗水,不是因為炎熱,而是汗顏。
「大致上知道,觀艦式前的餘興節目對吧?」
對妳個頭--!
「長官什麼時候要來視察?這表演都看膩了。」
「長官就在臺上……」
這孩子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啊?有小丑會穿著軍服在臺上講話嗎?不,應該說哪個小丑的表演項目是演講?
怎麼看都不是小丑吧?到底怎樣才能造成這種誤會?
「原來如此……」她貌似直到現在才終於理解:「扮演著長官的小丑?」
……完全沒理解!
都說了那不是小丑,是真真正正、確確實實的長官!
算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會精神崩壞。
「妳今天有穿內褲嗎?」我決定換個輕鬆的話題:「什麼顏色的?」
「有穿,顏色讓提督姊姊猜。」
「藍白條紋?」我決定先猜基本配備。
「答錯了,提示是我今天的服裝。」
今天的服裝?軍服?
這麼說起來,海軍的軍服無論帽子、上衣還是褲子,基本上大多都是白色。
「白色?」於是我推論出這樣的答案。
「錯了,是黑色。」
「……說好提示是今天的服裝吧!?」
「嗯,外在越是潔白,內在就越是漆黑吧?所以純白的軍服之中,是純黑的內褲。」
意料之外的答案。
♀ ♀ ♀
小丑的表演結束了。
我們離開舞臺,到岸邊擺出單橫陣。雖然一般觀艦式會在海上進行,但對方不是真正的軍艦而是艦娘,因此和傳統上有些不同。
從岸邊眺望海洋,喊到名字的提督必須讓她的艦娘通過眼前的海域。
「松流翔子!」
聽到這名字,我身旁那位黑長直的提督姊姊立刻向前跨了一步:「是!」
同時眼前的海域,旗艦長門正帶著船艦低速通過。許多我不認識的艦娘從眼前通過,比如說穿著藍色弓道服的側馬尾、胸前平坦的雙馬尾之類的,她們手裡拿著弓或是捲軸,而不是艦砲。
「華風よつき!」
這次輪到我,說實在非常不想讓這些人視姦我的後宮。
可愛又有些嬌弱的電、什麼事情都能交給她的雷、自稱是淑女其實很幼稚的曉、外冷內熱總是面無表情的響、長得像兔子的島風、裝備很重乳量卻很輕的夕張,還有一大群驅逐艦們。
「搞什麼!?」
其中一位下巴留著小鬍子的長官突然大吼,然後衝到我面前:「為什麼都是這種小船!」
他一把抓起我的衣襟,輕輕鬆鬆就讓我雙腳騰空,讓我得以正視他那充滿皺紋的臉。
「他媽的死菜鳥!艦隊都是驅逐艦是想怎樣?」說著,他不忘朝我的臉吐口口水。
「不好嗎?蘿莉最棒了不是嗎?」
我剛說完,他就一掌搧在我臉上:「誰准妳回嘴了?」
猙獰地睜大雙眼,眼睛好像要冒出火光,是在生氣吧?
接著,他又連搧了我好幾個巴掌,並把我往地上用力一摔。
我整個人跌坐在地,他仍然不忘多補幾腳,朝我身上猛踹。似乎是用踹的不過癮,最後乾脆又把我抓起來拳打腳踢。
「都上任多久了?連艘像樣的船都沒有,妳是混什麼吃的?國家就養妳這種廢物!」
「……」
「說話啊!你他媽啞巴是吧?妳都在做什麼?混吃等死啊!?」
「好了好了。」另一位長官看情況不對,趕緊過來打圓場:「放開她吧,在觀艦式上這樣子多難看啊?好了好了,到此為止了。」
前來勸說的長官似乎階職比較高,所以他雖然不甘願,卻也只能將我放開。
不能拳打腳踢,但嘴巴仍然繼續罵:「我警告妳,一週內編不出四戰二航這種像樣的編制,我就讓妳餵鯊魚!」
面對憤怒的人,應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我想了很久,卻仍然不知道該裝出怎樣的表情。
為了參考其他人的表情,稍微環顧了周圍。很多人都睜大雙眼,我不知道那是驚訝還是害怕。還有人在哭泣,那是隔壁的提督姊姊--松流翔子。
哭泣?
為什麼她在哭泣?完全無法理解,這是該露出這種表情的場合嗎?
於是我也讓自己落下淚水:「是,長官。」
♀ ♀ ♀
「司令官さん!?」
身為秘書艦的我一回到提督室,就看到滿身是傷的司令官。她的雙頰印著深深的掌印,身上也到處是瘀青。
「為什麼會這樣?」我趕緊跑到她身邊:「難道是因為我們做得不夠好,讓妳被連累了?」
「怎麼可能。」她用平淡的語氣說著:「妳們表現很好。」
「可是……!」
一定出了什麼事情,到底是誰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明明受傷的是司令官,她都沒流下一滴淚水,我卻已經泣不成聲。
「剛才觀艦式的時候看到可愛的提督,我忍不住摸她屁股,結果就被打了。」司令官自嘲地笑著。
騙人。
司令官在騙人,一定不是這樣!
為什麼不管發生什麼事,司令官都不願意向我坦承?難道小電不值得妳敞開心胸嗎?隻字片語也好,好希望妳也能稍微對我說些什麼。
總是在欺騙著我。
總是用偽裝的面容看著我。
就算自己受傷,也不願意讓任何人接觸妳、安撫妳嗎?
小電沒有雷那麼能幹,但是……我也希望司令官能多依賴我一點。
因為淚水而朦朧的視線,看到的司令官仍然在笑著。
「小電的哭臉真醜呢……」
她從口袋拿出手帕,擦掉我臉上的淚水,我卻又再次讓淚水在臉上縱橫。
停不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
「明明是秘書艦卻沒有保護妳……對不起……」簡直是哭喊著了,完全無法止住:「……對不起!」
「一直都在保護我的人,說什麼蠢話呢?真要說的話,是我一直讓妳們為了我受傷吧?」
司令官抱住了我,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著。
好溫暖。
比我還要纖細柔弱的身軀,傳來了溫暖的溫度。
「司令官……」
「只要妳在我身邊就夠了。」她說:「所以,不用自責難過……因為小電一直保護著我啊。」
「嗚嗚……」啜泣的聲音,完全無法構成話語。
「不要哭了。」
就算她這麼說,我也無法停止淚水。
「艦娘受傷的時候都會去泡澡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澡堂呢?」
「嗚嗚……司令官又不是艦娘……」
「就算不是艦娘,也能放鬆身心。」
「司令官明明只是想趁機看我的裸體的說……嗚嗚……」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