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Valeriew 于 2015-1-21 00:53 编辑

四十三、

轻手轻脚地脱下鹿耳鞋子的少年，在看见对方肿起老高的脚踝时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抬头看了面色如常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鹿耳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伸出手扶着鹿耳的小腿搁在自己膝上，少年用另一只手轻柔地触抚肿胀边缘，小心地避免弄痛对方，仔细地查看着对方的伤势。

坐在床上的鹿耳却是十分淡然，少年抬头看过来的那一眼里隐隐的担忧和极有分寸的些微责备之意甚至让鹿耳扬起了嘴角——陵游也曾在她练舞受伤的时候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只不过陵游的眼神比这可怕得多就是了，并且其中责备的程度也绝不会像少年这样点到即止。

从怀里掏出小罐子，少年挑出一些药膏轻轻涂抹在鹿耳扭伤的脚踝处。

夜一制的这份药膏药性非常温和，并且还用上了不少稀有的珍贵药材，这一个小罐子里的基本上擦伤、扭伤、撞伤、割伤什么伤都能用，算是夜一为小蜜蜂防身准备的吧。（当然夜一并没有料到它居然会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她本以为这次出来小蜜蜂是不会受任何伤的，因为她不允许。哪知道后来，反而是因为她的关系……唉算了不提也罢。）之前在医馆里用过后夜一也没怎么在意，老医师上完药后放在桌子上，夜一也不管，只一味地顾着往女孩身上蹭。

知道夜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性子多半是没有收拾的习惯，女孩那时便帮着收了起来，本想着之后还给夜一的，结果发生了一堆事情她也被灌得七荤八素，倒是把这件事给彻底地忘记了。

直到清醒过来想起鹿耳在表演时的最后一个动作中扭伤了脚——夜一当时也证实了这一点——女孩才回忆起自己拿走了夜一的药膏，于是便有了现下替人上药的这一幕。

“当时就应该冰敷的……”低声道了一句，上好药收了小罐子的女孩叹了口气。知道现在再说也是无用，女孩托着鹿耳的脚后跟将对方的左腿轻轻放在床尾，然后扶着对方躺下了：“你才是应该多多休息。”

鹿耳顺着女孩搀扶的动作躺倒，笑而不语。

在对方之前的位置落座，女孩收起了鹿耳看的书册。一抬眼见着对方含着笑意望过来的眼神，倒是让女孩突然为自己明明不是医师却还擅自做主替对方治疗的举动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鹿耳却是依旧没有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完全没有要乖乖睡觉的意思。

别过头，女孩只好红着脸继续嘱咐了下去：“这几日就不要再跳了，尽量避免使用受伤的那只脚。当然如果这里的人不同意的话……就让他们请个医师过来，我想对方应该会给出和这差不多的建议。必要的话，可以把自己的情况说得严重一些……虽然我觉得现在就已经是不可以随意对待的程度了，”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完全没有搜索到药箱之类的东西——女孩的脸色微微黑了一层——也不知道这位舞姬到底有没有自己已经受伤的自觉，难道以前对于扭伤之类的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放任，由着它自己慢慢消肿的么……叹息着摇了摇头，女孩续道：“之后也要上药，不可以放着不管的！”

看着眼前温和的少年，唯有在见到他人随意对待自身伤病的时候，才极难得地摆出了严肃的谴责面孔、稍微有了点魄力的样子，鹿耳不禁笑出了声来。

于是对方那好不容易撑出来的气势立刻消散了。

咬了咬嘴唇，女孩在鹿耳明显不以为意的轻笑声中静默不语地垂了眸。知道自己是拿这人没有办法的了，于是便也只能用带了丝无奈的目光扫了对方一眼，然后挫败地低头继续沉默。

却不知自己看过去的清澈眼神，带了点委屈的样子其实是有让鹿耳生出“自己的确是太不应该了”的念头的。

但是同样的，也唤醒了鹿耳蠢蠢欲动的，想要“欺负”一下这样干净纯粹的“小朋友”的坏心眼。

向着少年伸出手，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鹿耳用手指触碰着对方的下巴，轻轻挠了挠。看见少年立刻受到惊吓般的往后小小瑟缩了一下的举动，鹿耳加深了嘴角的笑意，那些在看见对方蹲下去为自己上药时升起的小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公子~”刻意放柔放缓的声线里添加了一丝诱惑的意味。

“什、什么事？”少年绷紧了身子，对方声音里突然出现的过分甜腻让她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公子之前的举动，真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呢~”鹿耳笑容满面，意有所指地道。

“……为什么？”听了对方的话，却不能明白那话里含义的少年傻傻地问道——没办法，对于少年而言，替伤者诊治上药是身为对医药有所了解的人的本能，只要力所能及就应该出手救治。哪怕她其实，只是区区药人而已。

“我想，公子对小女子的脚尚算满意？”鹿耳并未直接回答，只拐弯抹角地问。

“……”少年疑惑地皱起了眉，且不说满意与否，之前上药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有在看对方的脚啊……等等、鹿耳这样问，难道是希望她出言夸赞的意思吗？

“那么，公子打算何时向楼里提亲呢？”不待对方回答，鹿耳便笑意盈盈地、在仍旧苦恼着试图辨别她的意图的少年面前，投下了一枚“炸弹”。

……

…………

………………

“咦？！”反应过来的少年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无措地望向床上斜躺着的女子，被对方明媚的笑容吓得冷汗直流。

——她、她、她忘记了……她现在是做男装打扮，也就是说，她是以男子的身份看了、碰了、摸了一名女子的脚。

而做出了如此无礼的举动，被对方要求负责本来……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只不过……她并不是男子啊！

……如果真是，说不定还好办一些呢。

咳嗽了一声，少年动作僵硬地重新坐了下来，然后便声音发颤、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那个，非常抱歉，在、在下绝对没有轻、轻、轻薄姑娘的意思，对于之前的举动……”说到此处，少年尴尬地闭了嘴。她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但若说要婚娶却也是万万不能的，可是又该如何拒绝呢——没有足以相伴一生的自信？没有银子会让对方受苦？没有能力给对方所求？

……这些理由于男子而言，怎么听都只是不想负责任的借口吧。

叹了口气，少年坐直了身子——别无他法，只能辜负夜一出门前花时间替自己装扮一番的苦心了——在心里偷偷地跟夜一道过歉后，少年实话实说地坦白道：“在下并不是男子。”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看着少年明明已经满头大汗了还要强作镇定，低着脑袋声如蚊呐，并且全身僵硬得仿似石块的样子，鹿耳憋住笑意，故意做出微微一愣的神色，然后又恢复如常神情地，如此回答道。

少年闻言惊愕地抬起头，看向鹿耳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和不知所措。

那样无辜的眼神几乎都快要让鹿耳不忍心继续捉弄下去了。

“……好吧，我明白了。”少年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如果姑娘真的不介意的话，在下会努力的！”正襟危坐着的少年直视着鹿耳的双眼这样说着，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鹿耳愣住了。

因为对方澄澈通透的灰眸正清清楚楚地告诉着她，这位少年……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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