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羅森店員煮飯娘 于 2015-1-18 23:39 编辑
这个时候,东京的夜空中飘下了小雨。
沿海城市的冬天,不能算是难耐,但是真的很怕下雨啊。
每当这时,空气就变得骤然讨厌起来,潮湿的寒冷一瞬间侵入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就算是穿了很厚的大衣也戴好了围巾,这种妖怪一般的寒气还是狡猾而粘腻地顺着缝隙闯进来,然后顽固地贴在皮肤上
『啊欠!~~~』
而且,真是的,偏偏今天还穿了裙子。
毫无预兆,但又是理所当然地打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喷嚏。
『啊呀,绘里亲,不要紧吧?』
身边的希关切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来,还握住了我冰冷的没有戴手套的手。
『没……没关系啦……』
我的鼻子塞住了,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估计已经逃不过感冒了吧。
『绘里亲啊,真是不注意身体,本来天气预报说过降雨概率要高于60%呢,还是为了好看而非穿裙子不可,虽然绘里亲这样修长的双腿,穿裙子的确是非常好看——』
希絮絮叨叨地说着。
『好啦好啦,你又婆婆嘴起来啦……』
一只手接过希的纸巾,另一只手——虽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安稳地放在希温暖的手心里。
这家伙的手为什么总是那么暖暖和和的呢?——整个人就像一个小被炉。
不过这是在冬天,如果是夏天的话呢,『被炉希』就会变身成『冰箱希』,全身都透着清爽的冰凉,也很少看到她出汗。
和她拉一拉手就能起到非常神奇的降温效果。
『希酱!这瓶波子汽水,放在你手里替我保温吧!』有一次,妮可甚至这样要求——
『好啊好啊。』那家伙用关西腔爽快地答应下来。
而过了一节课的时间,妮可的波子汽水居然还真的依旧是凉冰冰的。
『诶~~~~?简直是奇迹,希酱你怎么做到的?』
『好啦好啦,』我打断了妮可,『你这么一说,这家伙又要开始吹嘘她的灵力什么的啦。』
但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希真的有一种灵力。
不是她自己从音乃木坂一直吹到神田明神,吹得天花乱坠的占卜和辟邪祛病之类的灵力,而是那种——
啊,想一想真讨厌——是那种吸引和抚慰女孩子的灵力吧!
就像现在的我,也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灵力迷惑了一样。
几分钟之前还在对她有点小别扭,几秒钟之前还因为忽然下雨而一下子产生了『真想赶快回家去算了』的烦躁感,但——
只是被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外加一个温暖的握手,我就……
简直像是一只狡猾的狸子。
哼,就算是这样,也不想原谅你的。
虽然如此,却不忍心把手从希的手掌中抽离。
就这样任她牵着我的手,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我是绚濑绘里,今年春天升入神田音乃木坂学院的在校生,希是我的同班同学。
应该说,希也是我在这不到一年的的高校生涯中,最好的朋友吧。
但我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这个人,都同时会感到——她是我最看不惯的人。
假设我在回想希的时候正在照着镜子的话,那我八成就会先看到自己会心地舒展眉头微笑,随即就撅起嘴巴来。
希这个人,怎么评价才好呢?没有哪怕一丁点让人不喜欢的地方。
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神社做兼职的巫女。
永远笑眯眯的弯弯的眼睛,有点坚硬但光洁的长发,高耸的胸部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脸颊上闪烁着可爱的红晕,操着一口软绵绵的关西腔。
啊,这里要说明一下,虽然她坚持自称是千代田本地的土著,但因为小时候是在京都和西宫一带生活的缘故,谁也没法从她的口音中找到东京的痕迹。
这口音超可爱的。甚至连国文老师有一次都私下对我说——
『希的口音啊,不礼貌地讲,最开始都会觉得有些好笑,但逐渐就发现是那么地悦耳动听,请她来读课文都是一种享受呢。』
外观和口音并不是最主要的。在她的性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力。
简单来说,就是会让每个接近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而且希望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所以,就算我不说你也可以想象得到吧,只要下课或者放学的时候,希的身边就总是围绕着一群咿咿呀呀的女孩子。
『帮我占卜吧,希!』
『希!我也想知道……那个……那个……他对我有没有想法呢?』
『希,给我讲讲京都的事情吧,暑假要去那边旅游呢!』
而希总是对所有人都一如既往地温柔。
不仅如此,每逢这类时刻,她自己都会不由自主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兴奋起来,甚至连关西腔都格外地加重了,一边讲话一边神神秘秘地手舞足蹈。
作为朋友,我……要说不因此而感到嫉妒,那一定是说谎啦。
但这不是我看不惯她的原因。真的不是。
正是因为我或许比任何人都距离她更近吧,我也比任何人都能更真切地看清她。
她的性格和言行中隐藏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某些……不真实的影子。
比方说,尽管这样地受欢迎,希从未加入过学校的任何社团。
……当然啦,我也是一样。虽然从小就被称作聪明可爱的绘里里什么的,而且受欢迎的程度并不比希差,但是——
我不加入社团是因为我这个人太爱玩,对什么事情都不想认真操心和负责而已。
但希不一样,她似乎对身边所有朋友的爱好,都同样感兴趣,但是却从不脚踏实地和她们同乐。
倒是有一次,忽然自己突发奇想,说想要成立一个『Occult部』。
『那是什么啊?』
『就是侦测神田各种灵异事件的活动部啦,无论是都市传说还是古老的鬼故事,都一一去亲自验证考察,最后还可以把侦测到的结果,写成周刊志。』
希一边嚼着鱼丸一边得意洋洋地说。
『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所谓灵异……』
『当然相信啦,你看,音乃木坂学院就有七不思议,其中最有名的是……』
『不不不别讲!』
『啊啦,绘里亲,你看,你也不是完全不相信吧。』
『才不是因为相信……我……我只是……』
『只是害怕?』
『才不是啊!!!!』
这个设想,后来因为根本无法满足入部申请所必须的志望部员人数,被学生会冷酷地拒绝了。
但这件事情很明显地让我看到希『不一样的地方』。
而在与他人交往的方面上,如果仅仅看作她是逢场作戏,刻意讨好人,可能还简单了一点。
她似乎是在做一件工作,一件很投入、很努力、为之耗尽心血的工作。
无论安慰身边的同学,逗大家开心,还是排解人与人之间争执,都是这工作的一部分。
就像茫茫人海中一个孤独的水管工,修修这里,补补那里,终日忙碌得不可开交,也看不到她对这忙碌有任何不满意。
可是我也同样看不到她在这一切忙碌中获得了什么乐趣。
——只是『外观上看起来』很有乐趣一般。
有几次真的想试着和她谈一谈,但又没有勇气。
不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不够久所以不愿唐突,不客气地说,就算是对谁都自来熟的希,我与她之间被称作一见倾心也不为过。我即使要去探听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也完全不用顾忌,就像她如果做同样的事情,我也绝不会拒绝一样。
是另一种障碍……一种,很脆弱的障碍,像一片薄薄的、半透明的玻璃。
而不知为什么,我很清楚,如果鲁莽地试图去突破,就会令四溅的碎片对她造成伤害。
所谓的『看不惯』的感觉,就在这样的纠结中越来越强了。
并不是讨厌和抵触的『看不惯』,而是她令我越来越不舒服。
没有安全感的不舒服——仿佛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的人,随时随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似的。不是不能挽留,而是根本没有挽留的机会。
今天的别扭,也是这样来的。
平安夜,希约我去吃西餐,然后去教堂看耶稣降生的舞台演出。
虽然与外祖母和母亲不同,我并没有基督教的信仰,但类似LIVE的活动,我总是蛮感兴趣的。
而且,虽然不是和希第一次一同出去吃饭,但这样像约会一样在特定的节日吃晚餐,也是第一次。接到邀请之后,我开心了整整一个下午。
然后,我发现希选择的是一间英国餐厅。
英国餐厅。
拥有地道的英国式的圣诞装饰,地道的英国式的和气得不得了的服务员,以及——
地道的英国式的菜品。
『这个炸鱼薯条真是好……油腻啊。』
我努力地咽下一口,声音颤抖地说。
『啊啦,绘里亲,和与日本的改良口味不一样,这个是真正的英国的炸鱼薯条喔。』
『那……这个看起来黑乎乎的像什么炸弹一样的东西……』
『叫做哈吉斯,哈吉斯喔。绘里亲,是苏格兰的珍味呢。』
『那么这个哈……哈吉斯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
『不用操心那么多的事情啦,绘里亲,尽管吃下去嘛。』
『啊……我想……』
『真的很好吃喔!』
『那个,希,你先来……还有这个又是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小盒子,一条被切成若干段,连头也包含在内的鳗鱼,泡在白色透明的胶质鱼冻里。
『鳗鱼冻喔!贝克汉姆最喜欢吃的。绘里亲不是也喜欢贝克汉姆吗?所以特别为你准备了这个!』
鳗鱼忧郁地望着我的眼神,和鱼冻所散发出的生猛的腥气让我望而却步。
但这些糟糕的食物并不是我对希不高兴的缘故。
就算地道的英国菜实在对不上我的口味,可是能和希在一起吃晚餐本身就很幸福。
让我不开心的是,希始终在走神。
似乎注意力完全不在我的身上,也不在菜肴上——她吃得很快很多,如果不是因为走神,我绝对不相信一个日本人——不管是关东腔还是关西腔的日本人——能把这些菜吃得这么起劲。
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茫然若失,感觉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
为什么这样啊,希?你从来没有这样过。
在走向教堂的路上,她似乎也意识到之前表现得不对头,于是刻意找很多话题来,嘻嘻哈哈地和我说。
被希握住手的,不再感到寒冷的我,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强了。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希……』我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去问。
『绘里亲,我还是告诉你吧。』
显然是知道了我想问什么,希的声音,忽然像平安夜的空气一样冷却下来了。
『告诉我……什么?』
『绘里亲,我要走了。』她说
『希……?!』
『真是很抱歉啊,绘里亲。只能……只能和你一起读完高一就结束了。虽然,并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本来还期望一起过一个很好的寒假呢,可是……真的很抱歉。』
『到底……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停下了脚步,身体开始发抖。并不是因为寒冷。
『最初相识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原因的呀,绘里亲。』
最初相识——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最初相识。
在音乃木坂学院入学的第一天,春日清晨的神田明神,为了『能在新的学校遇见新的有趣的朋友』而半真半假地向神明祈祷的我,身后悄悄出现了和我穿着相同制服的少女。
『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呀,在踏入校门之前就能相识,真幸运呢。我是东条希,多关照喔!』
浓重的关西腔吓了我一跳。
『你……你是从关西来的?』
『不不,我就是千代田本地的人呀。不过父母是转勤族的缘故,所以从小都在京都长大,小学毕业之后又去了西宫。』
『啊,去过好多地方呢……』
『像流浪武士一样喔。其实都没有在任何一所学校呆过超过三年的时间来着……』
转勤族的家庭。不断地流浪一般变换着学校的希。
是呀,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原因,是自己刻意忘记掉吗?
一直环绕我的,希随时可能会与我离别的奇怪预感,其实早在相识的那一天就悄悄埋下了种子的预感——
又要离开了啊,希。
对我而言是从未经历过的突然的离别,你已经习惯了吧。
大概有好久的时间,我都没能回过神来,意识似乎去了另一个世界。
等再次看到希忧伤地微笑着的眼睛时,我的脸颊已经遍布寒冷的泪水。
『希!——』
几乎是失态地,紧紧地扑过去抱住了她。
『对不起啊,绘里亲。这一次,只坚持了一年呢。』
『不……不是你的错……』
也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好。
希,不想让你离开,还想……还想……
以为就算是离别,也会是两年之后的卒业祭。
以为就算是离开了高校,也有机会入读同一所大学。
以为一辈子都可以是很好的很好的朋友,永远可以在很近的距离彼此注视着对方。
绘里,说出来呀,告诉她。
我真的很想告诉她这些想法,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失去,就死活不放手吧。
况且,就算是『不要走』这样的话说出口来,也只会被看作敷衍的礼节性的挽留。
所以,希……
就让我多抱你一会儿吧。这样的拥抱,能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紧紧,紧紧地抱住,不想放开,不要放开。
『绘里亲,不要难过啊,看到你哭成这样,我也想哭了呢。』
讨厌,讨厌,希,你总是这么讨厌。
真的是一只狸子吧,随便把一片树叶放在头上,就一下子消失了。
消失……
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不由得放开了希,向后退开几步。
『对不起……希。』
希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绘里亲,怎么……』
我真是个笨蛋。我想
虽然平时总是说着笨蛋希,笨蛋希,真正的笨蛋明明是我才对。
『对我而言是从未经历过的突然的离别,你已经习惯了吧。』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中呢?明明是——
怎么可能会习惯。这个时候,最难过的应该是希才对吧。
『对不起,只是顾着自己难过……』
我拉起希的双手。
『我……失态了呢。只是一心想着失去希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却没有考虑到希的心情……希这个时候,比我痛苦得多吧。』
『绘里亲……』
『真的以为希早已习惯了来来去去,我这种从小就生活在东京,几乎连千代田都很少离开,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在音乃木坂校内升转,身边总是认识的友人,还有更为熟悉的,不会说话时就在一起的青梅竹马的朋友。——这样的我,果然不能正确的理解希的想法呢……对不起……希,我太自私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我在安慰你,而我只顾着自己……』
我一口气地说下去,而希忽然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不要说了,绘里亲。』
『啊……?』
『绘里亲不希望我离开,是吧?』
『不希望……不……』
我忽然失控了一般大声喊道:
『不希望希离开!永远,永远都不希望希离开!想要一辈子都和希做朋友,无论是在音乃木坂,还是去到哪一所大学,毕业之后工作了也好,就算是结婚生子了也没有关系,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都想和希在一起——』
『那么,充满了灵力的希,就满足绘里亲的这个愿望好啦。』
之前尽管努力微笑着也掩盖不住愁容满面的希,这个时候竟然真的,对着我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了。
『希……?』
『我不走了。留下来和绘里亲在一起。』希说。
她笑得那么灿烂可爱。
笑得就像自己的某个小小阴谋刚刚得逞一般。
笑得就像一只刚刚狠狠地捉弄过人类的狸子。
一种不可言状的愤怒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希!』
『啊,怎么啦,绘里亲?』
『你是故意这样的吧!』
『诶……绘里亲?』
『是在试探我对吧?』
我又羞又怒地跺着脚——
『根本就没有什么要离开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想试探我——如果说出自己要离开的事情,看看绘里是有什么样的反应,对吧?对吧!?』
希的表情困惑又无助。
而我的愤怒完全无法遏止。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我是多么在乎希……明明知道我不能够承受失去希的日子,却要让我在平安夜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不原谅,绝对不会原谅希——』
我大声地喊叫着,完全忽略了周围人们的讶异目光,而希的眼神却——令我意外地,变得柔和起来。
『如果说是试探——的确就是试探吧,绘里亲。』
『什么——?』
我的愤怒愕然地停止了。
『只不过——』
希低下头去。
『只不过试探的对象,是我自己啊,绘里亲。』
再度抬起头的希,已经是泪流满面。
城市的灯火下,双眼熠熠闪烁着泪光的希。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希流泪。
『希……』
『其实,你也早就知道的吧,绘里亲,一切只是我逢场作戏而已……』
『不,不是的——』
『绘里亲,其实我很讨厌,很讨厌自己。』
『为什么……?』
『从小到大不断地变换着就读的学校,身边从来没有过可以信任的友人,总是努力地让自己适应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环境……与其说是我很受欢迎,不如说是我让自己变得很受欢迎吧,用所谓占卜的法术和祝福的咒语吸引女孩子啦,我完全对她们的世界和她们所热爱的话题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在她们的空间中取得一席之地而已——』
一边这样倾诉着,希靠近了我,把头依偎在我的怀中——
『直到——直到遇见了绘里亲……』
『……』
『绘里亲是一个我可以依靠的人,从第一天遇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希……』
『并不是要对绘里亲有什么试探,父母又要离开东京,去东北的仙台——这是早已定下来的事情,也的确是想在今天对绘里亲坦诚的,但是,我想过要在今天做一个决断。』
『所谓的决断是指……』
『——继续追随父母,如流浪般随波逐流,还是停下自己的脚步,用自己的方式生活……』
『自己的方式……吗?』
『唯一的疑惑,并不是绘里亲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意我,而是我究竟是不是在意绘里亲——』
希抽泣着,把我又抱紧了一些。
我咬紧嘴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希的头发上。
雨似乎又变得大了一些,而我们没有躲避,任雨滴和泪水一起飘落。
『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吧,到来……离开……结识新的朋友,而后告别……在告别的时候,大家也是和绘里亲说着同样的话——不要离开呀,我们舍不得你,留下来吧——如果一定要说这都是大家的客套话,也未免太过无礼,但我逐渐发现自己……自己并不在意这些话是不是出自真诚——我已经不想交朋友了啊,绘里亲……』
『希!不要这么说——』
『经历过太多的离别,自己就会变得扭曲吧,即使面对很在意、很在意自己的人,即使明明很清楚对方对自己的心意,也会不屑一顾,这就是我啊,绘里亲,我厌恶这样的自己,完全失去了对友情的期望的自己——』
『……』
『但是从遇见绘里亲的那一刻起,我开始重新相信自己是可以改变的,是可以对友情有所期望的,绘里亲,对我而言你是一个不一样的人,希望……从心底希望能不再离开的人——』
『希,我不想你离开——』
『所以,所谓的试探,就是对自己的试探吧。我已经快要成年了,也可以独自一个人生活,所缺少的只是一个理由——为了一个人留下的理由,所以我告诉自己,如果是真的在意绘里亲,真的不想失去绘里亲,就在今晚决定再也不走了,不再随着父母一同飘泊,绘里亲,你抱住我的时候,我意识到,是真的不想走了,是我内心的意愿,没有任何掩饰和虚伪——』
希从我的怀中抬起头来。
『不走了,绘里亲,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这样坚决地说着。
『我也要一直和希在一起——!』
谢谢你,希,终于对我敞开了全部的心怀——
而我也愿意对你无所保留啊。
我又一次地,用力抱紧了希。
『永远都不要走啊,希。』
在她的耳边,我这样轻声地说着。
『不会离开狐狸小姐的,无论是今晚,还是今晚之后的每一天——』
狸子这样回应着我。
那之后——我们在教堂观看了耶稣降生的演出。
来自东方的三位贤者欣喜而虔诚地仰望马槽中的救世主,向他献上珍贵的礼物。
看着身边的希,我觉得自己也如同能够瞻仰耶稣的贤者一般幸运。
希,有你在我身边真的好幸福。
『以后,绘里亲也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吧?』
回家的路上,希忽然这样问道。
『诶——?这是什么话?』
『更好的,更有趣的朋友,或者是自己更在意的人啊——』
希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我总有一种预感,在不久之后,也许就是一两年的时间里吧,我和绘里亲,会一起经历在这个时候难以想象的有趣而精彩的故事,也会遇到其他的朋友,那时候说不定绘里亲会不像今天这样在意希呢——』
『不会的。』我说
『不会——?』
『无论是谁也无法取代希在我心中的位置,』我说,『有时我会想,哪怕这一生就算只有希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呢。』
『真的?』
『真的!』
希忽然猝不及防地跳起来,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诶——诶!!!!!?????』
一瞬间我觉得又害羞又兴奋,全身都酥软掉了一般。
『绘~里~亲~!』
『这……这……这是什么啦,希!!』
『这是契约的符号喔,绘里亲!』
『契约什么的……』
『这一生只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喔,说好了!』
『什么嘛,搞得简直好像告白一般——』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轻雪。
『啊,下雪啦!』
希兴奋地抬起头,伸出手掌去接住飘落的雪花。
『希,有件事情告诉你。』
我握住她的手。
『啊,什么呀,绘里亲?』
趁着她发愣的一刹那,我迅速地靠近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啊……绘里亲好狡猾!——』
『所谓契约,当然要每人都留下一个印记喔!』我说。
『不愧是狐狸的化身呀,绘里亲——!』
『而你也是狸子呀,只有狐狸才能战胜你吧!』
那一晚的雪,是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
而我和希在大雪中跋涉回家的经历,也令我永生难忘。
这真是一个美妙无比的平安夜,因为,那个能令我感到平安的人,一直都守在我身边。
好喜欢你啊,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