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早之前写的，算是完了也可能会有后续，独立观看吧 —————————————————————————————————— 不知何时，天开始飘起小雨。早春的季节还是有些冷的，风夹杂细雨吹来，倒吹出些刺骨的寒意。宫永照却感觉不到这种寒冷，独自一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有些茫然。 ……这是哪？ “铃——”耳边忽然传来莫名的铃声，但她没有理会，只是站在路中间发着呆，像是个迷路的孩子，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找不到归家的路，执拗又故作坚强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等候家人的出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心中的情感都要被惶惶不安所占领时，眼前终于出现了道熟悉的身影。 她看见弘世堇迎面走来，忽然觉得方才的惶恐一下子都散了去，上前刚要打声招呼，却看见堇无视她走了过去。照有些莫名其妙：“堇？”几步小跑追了上去，却得不到回应。 弘世堇埋头走在街上，没有打伞，愣愣怔怔的不知到底在想着什么，隐约带出点失魂落魄的感觉。“堇！”她又试着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默默的跟在堇的身后。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的人一个踉跄，照下意识想去扶，却只抓了个空。她猛的顿住脚步，望着自己的手一阵迷茫。 对了——脑中渐渐有什么清晰了起来。她似乎…… 透过已成虚影的手，可以看到另一侧的景象。 ……已经死了。 常说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晃眼间就过去了。只是宫永照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么短暂，刚步入职业雀士的行列不到一年，正是属于她人生真正开始的阶段，但还来不及重拾以前的辉煌，那一丝光明就这么被死亡无情的掐灭。明明还有许多事情想做，还有些心愿未了，现在却只能以这种奇特的方式站在这里。“还是觉得好奇怪。”照喃喃道。自己来参加自己的葬礼，这种感觉，真是怪透了。 雨一直在下，浓浓的乌云将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阴暗的色调里。葬礼上来了很多人，熟识的，不熟的，或是以前并肩作战的队友，或是仰慕冠军之名而来的粉丝，皆统一穿了黑色的衣服，密密的站了一片。照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发现真的没有人能觉察到自己的存在后，才带着有些低落的心情回到堇的身边。她站在层层的人群外，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前与死者做着最后的告别，隔着棺材很远很远，一点也不想看到躺在棺材中那个人。 “明明笑的假死了。”冷不防听到身边人这么一句低声的自语。照顺着堇的视线看去，目光所及，是置于棺材前属于自己的彩色遗照，在那满是灰蒙的世界中，成了唯一一抹艳丽的色彩，看起来分外的刺眼。“是很假。”她想了想，发现找不出话反驳，于是跟着点了头。 照片里的自己笑的非常灿烂，一如每次面对镜头所流露出来的表情那样，得体而迷人。大概人总是向往美好，尽管再怎么悲伤难过，还是希望逝去的人能在人世的最后展现出最美的一面吧。可惜那张笑脸始终少了份发自内心的真诚，放在真正了解的人眼里，就像个戴着面具的小丑一般，虚伪又可笑。 ——怎么偏偏选这张照片。印象中，堇最讨厌她露出这幅表情，无论多少次也看不习惯，这会儿该不会又要生气了吧？在心里腹诽着，她去瞅身边的人。只见弘世堇站在人群最外围，绷着一张脸，盯着远处的遗照，没有其它表情，只是嘴唇抿得有些发白，像是用牙死死的咬住下唇，努力的克制了什么感情。 ……你果然也是在为我而伤心么？照忍不住想这么问。但这个念头不过在心中闪过那么一瞬，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这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那个人永远都会为她的一举一动牵动心情，只要视线所及都会第一时间注视着她，一直一直，是个爱她远远胜过爱自己的傻瓜。一时间，心头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有些甜，是微微窃喜的感觉，有点酸，为这个苦守爱情的傻瓜而觉得心酸，更多的却又是说不出口的苦意，五味陈杂的感情在心中蔓延，越发的扩散，最终交织成一片涩然。她想要移开目光，可还是忍不住去追寻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只是看着堇，看着那向来高挑的个子，孤独的站在人群外，显得格外的突出。照忽而觉得有几分不忍心，想要上前靠着更近一点。但这一步，脚上好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出去……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照片选得倒挺好的，起码把她的本性都表露无疑。明明有些事情活着的时候一点也不珍惜，到了现在却反而要装作很在意的样子，这样的自己……真是假透了。 “堇姐。”宫永咲突然分了人群走过来，眼眶红红的：“不去向姐姐道别么？”堇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阵，才摇摇头：“人都死了，有什么好道别的。”“嗯……那你好好保重，不要太伤心。”“你也是。”深吸一口气，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咲努力抿出一抹微笑，对着堇点了点头，又回到最前方家属所站的位置。“真是的。”她听见堇轻声的叹息：“明明难过的要命，还想着安慰其他人，这种温柔的性格……到底是像谁啊。”“反正不像我。”照小声嘟囔了一句，当作是自己的回答。 葬礼的流程过的很快，众人道别后，匆匆的读过悼词，就迅速的盖棺火化，然后又将骨灰盒葬在墓园里，从此与荒草作伴，清风为友。大概，这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了。 周围隐隐有哭声传来，刻意压制的呜咽声反而更显悲伤。照只是漠然的面对这一切。因为若不这样麻痹自己的话，一定也会承受不了的吧。或许现在还有人为她而悲伤，但再伤心难过，总有一天时间会抚平心中的创伤，到了那天她是不是就会完全被人遗忘？到那时，是不是她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不想去想这些的，但无论如何想将那种想法甩出脑外，内心的恐惧还是越发的加深。如同溺水的人想去抓住那么一根救命的浮木，只是怎么挣扎，也抓不住一个边角……哪怕努力的用漠然去麻木自己，始终也填补不平心中的不断扩大的黑洞。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照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也是这般，从未放过晴 葬礼结束后，人陆续散去。期间咲几次向堇投去担心的目光，走之前又是劝慰了几番，才随父母离去。弘世堇手里拿着咲走之前硬塞给她的那把伞，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人都散光了以后，才走到墓碑旁。“真是过分啊，居然把你葬在这个地方，你最怕孤独了吧。”“……” “不过你更过分，就这么撒手走了，尽留些烂摊子给人收拾。”“……” “只是我也真是傻的可以。”一声叹息散开，尽管那人并没有在哭，她却觉得这声叹息比压抑的呜咽声还要难过。“明明都真真切切的看着你下葬了……还是没法接受。”压低伞柄将雨丝推开，辟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堇伏下身子去看刻在墓碑上的字，然后伸手一笔一划描绘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如同以往抚摸恋人的脸庞时一样的温柔。“走吧，我们一起回家。”就算是这幅模样了，她还能回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吗？她站在雨中，去看伞下的堇，隔着一层雨帘一切都显得那么迷蒙，不过是一步的距离，已经把两个人划分在不同的世界里。“嗯。”照轻轻点头回应，话音未落又瞬间被雨声所掩盖。这种天气，果然最让人讨厌了。 回家的路上很静，照默默的跟在堇身后，一前一后，走在这条从小看到大的街道上，忽然发觉虽然这条路自己熟悉无比，却从未和堇一起走过。毕业后，堇问她想去哪里发展。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出“长野”这个答案。犹记得当时堇惊讶的表情，但也只是惊讶而已，没有问为什么要放弃东京这边得天独厚的条件，点头说了个“好”，也一起来到长野，为进军职业雀士做准备。照不想回老家那边去住，堇索性另外选了一套房子租下，短短时间内就谈妥房租的合同还一手置办了家具，把家里布置的井井有条的。该说不愧是弘世家的大小姐么？做起事来果然是雷厉风行。可惜当事人家族那边可不这么认为。自家继承人毕业后不回本家的企业，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去长野，这种行为无疑是给他们打了个狠狠的耳光，以至于那段时间对堇又是施压又是胁迫，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 闹得特别僵的那会，照也忍不住来劝：“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呆在这也可以，你不需要这么折腾。”“我需要。”这话说的斩钉截铁，隐隐带了点怒气。照直直的看着堇，没有出声。堇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般迁怒于人，忽然沉默下来，有些懊恼的皱起眉头：“抱歉。”“……”“照，这事我可以处理好的。”堇叹出口气，语气里透着倦意：“你就不要管了，好吗？”她问她，好不好。她还反倒想问，为了她这么做，值得么？为了这么一段可能永远不会有回应的感情，真的值得么？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有这种力量，能让平时再怎么理智的人抛弃一切，只为了追寻到那一个无限趋近于零的可能性吗？她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所以只好选择讪讪的移开目光。“嗯。” 后来，她是真的没再过问了，也不知道最后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唯一清楚的大概就是，当一切渐渐平息下来后，堇又在家中辟出一间书房，里面常年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文件，忙也忙不完。自那以后，两人鲜少再有在家以外的交集了。……真是可惜了。照有些晃神。——明明都追到来到长野来了，连职业雀士的身份都放弃，就是为了能一起多呆久一点的，不是吗。只是平时，不是堇本身工作忙的焦头烂额，就是照自己埋头准备着各种比赛。能真正一起相处的时间，真的好少……好少啊。 两人的公寓位于市中心，无论是回老家还是去会场都非常方便。普普通通的两室一厅，布置的非常别致，处处可见主人的用心。“我回来了。”声音在家中轻轻的荡开，得不到回应。当反应过来后，堇免不住自嘲一笑，叹出口气，难掩一脸落寞：“我到底在做什么啊……简直像笨蛋一样。”“……”照跟在后面，进了家，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堇在玄关处脱下鞋，径自走进书房。她在门口呆站了一会，也忍不住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我回来了。”同样没有人回答。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大概是第一次发现，她们家居然这么大，大到留一个人在家的话，显得空旷异常。 虽然两人在家里都很少有什么交流，平时相处起来也完全不像恋人相处的模式，但以前从不会觉得孤单。为什么啊？明明连个情人节都没好好的度过一次。是因为潜意识知道，那个人始终会陪伴在她的身边么？ 对了。照垂下眼帘。——说起来，好像还没和她说过呢。那句话…… 突然间，“哐”的一声巨响从书房传出来。照愣了愣,猛的收回神，奔到书房门口。书房内落了一地的碎片，原本应该是插在花瓶中的雏菊已经残破不堪，零星的花瓣摔散在四周，混在一堆同样被碰倒的文件中，再见不到原本绚丽的姿态。堇站在书桌前，手中还拿着没开封的纸袋，看着地上的碎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是刚刚从桌子上那厚厚一叠文稿抽出来时一个没注意才会碰倒。——没出事就好。照松了口气，带着自己也没觉察到的安心。——回来就直奔工作，果然是堇的作风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保持冷静，有条不紊的应对每一件事。无论什么事情……么？ 明明该是安心的，心中不知为何，又莫名的升起一种失落的情绪。然后，她忽然看见堇俯下身从碎片中捡起一样东西。那是个相框，里面摆着高中毕业时麻将部一起拍的合照，虽然上大学后也加入了麻将部，陆陆续续也拍了很多照片，但堇依然只把这张看的最重要。因为什么原因呢？她有好奇过，可是从没问过。 捡起相框后，堇一直望着相片发呆，半天没有其他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照不免有些奇怪，上前几步凑到堇跟前。——怎么了？记得相片是三年级时候拍的，那时要毕业的她们被部里的成员推到镜头的最前面，尽管平时堇总是冷着一张脸没啥表情，那天却难得的被人捕捉到笑容。虽然很淡很淡，但这位白糸台的大美人，笑起来特别的好看。唔……虽然她到最后也依旧面瘫就是了。凑近了才发现，相框上的玻璃已经裂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痕恰好将那位白糸台前ACE选手和其他人分隔开来。真是巧合啊。犹如，生与死的划分，横在中间，。这种巧合，也实在太讽刺了…… 她又听见堇在叹气了，将相框盖在桌子上，草草从纸袋中取出几份文件，随意翻了几页后始终集中不了精神。堇又紧了紧拳头，还是压不下心中翻腾的情感，忍不住将手中文件摔开。“宫永照。”这次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她看见堇一把推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双手撑在桌沿旁，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泪，毫无征兆从盛满水雾的瞳孔中落下，在尖峭的下巴划过一道淡淡的痕迹，无力的滴落。胸膛间几个起伏间，堇终于像被抽去全身的力气，瘫软了身子慢慢滑坐到地上：“……你这个混蛋。”又是第一次，第一次发现这个坚强的家伙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在剥去了那名为倔强的外壳后，也不过是个敏感的容易受伤的女孩子。照蹲到堇面前，顿时觉得有些慌，手忙脚乱的伸出手想帮堇擦去泪水，却只看见眼泪穿过她的手直直落到地上。“……！”一滴，两滴。然后全面崩溃。 地上的泪水越积越多，照觉得自己心头也好像泛起圈圈涟漪，化为某种不知名的情感，一点点的累积，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却什么也做不到？从来没有这样懊恼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她忽然想起来了。明明已经死了，明明应该早就死掉的她，为什么会还有意识，还会游荡在这个世间。……那一定是因为在死之前还有未完成的心愿，非常非常重要的心愿，才会在执念深深的驱使下化为游魂的。因为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对你说啊。——我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这件事情。所以……别哭了好么，堇。——我在哦，我就在这里，不要觉得寂寞，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所做的那样，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不要再哭泣了，不要再为她掉眼泪了。因为已经没有伤心的必要，你守望的感情早就已经有了回应，尽管有些晚了，但她还是希望她们像真正的恋人一样，从头开始，好么？她想这么告诉堇，但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陪着堇一起哭泣，没有眼泪，也没有声音，只是无声无息的在心中流着泪。 为什么发现的这么晚？靠的越近有些感情反而越难看清。她是个混蛋，是个对别人感情视而不见的混蛋。同样，也是个笨蛋，分不清自己感情的，十足十的笨蛋。 ——神啊。深感绝望的照，第一次在心中发出呼唤。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神存在的话，可以听听她的祈祷么？她曾经以为人生很长，她和她还有许多许多时间在一起，但现在那些揣怀过的梦想都成了虚妄。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和堇再多呆着久一点，两个人再一起去赏春日之樱，共看夏日的烟火，秋天踩着落叶拾级而上，共拜寺庙，冬天就算什么也不做，一起围在暖炉旁看着窗外的雪景打发时间也好。更重要更重要的是，她想对堇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想再让那个家伙还认为自己在坚守一份无望的感情了。深深爱着她的堇。一直守护着她的堇。事事为她担心，而将自己幸福搁置的堇。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动心？所以，神啊。请好好聆听她的祈祷吧。——请让她忘了我的存在……这样的话，就不会太痛苦了。她或许真的很傻，傻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这是她唯一想到能保护堇的方法了。——请实现我这一个小小的，任性的请求吧。这样的话，她会好好的放下俗世间的执念，好好的离开。 渐渐的，她感觉到黑暗越发的逼近，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意识消失之前，映入眼眸的是那束散落在碎片中残败的雏菊。如同她们的恋情一般，还未绽放，便以凋零。不知为何，脑中走马观花的闪过点点回忆，如同在黑夜中划过的流星，瞬息而过。最后的最后，那一个画面忽然清晰了起来。“你知道雏菊的花语吗？”“什么？”“未能说出口的，爱。”真是的。——我真是个笨蛋啊。照叹出口气，然后露出了遗憾的笑容。那是不善言辞的她对心爱的人所进行的最后的道别。——别了……堇。嘴中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祈祷着那个女孩能获得幸福，然后意识陷入深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