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雾雨七色 于 2015-2-6 18:28 编辑

妖梦抵达通往庭院的长廊，独自伫立了很长时间。没有爷爷相伴而去，她心中有些不安，武士却又必须守在公主身边。

她来到明亮美丽的庭院，绚烂的樱花树影映入池水中，蝴蝶在飘落的花瓣间起舞，鼻间弥漫樱花的馨香。

樱花飞舞，华丽衣服的下摆轻轻舞动……女子像蝴蝶一样妩媚、像蝴蝶一样轻巧，充满了多姿多彩的美丽。

朦胧之间，妖梦彷佛见到爷爷身影，忠诚地守卫幽幽子大人。爷爷还在白玉楼？真是个哀伤的念头，她想起爷爷已经过世，白玉楼的庭师是她。

妖梦忽然既想笑又想哭，但她最想、最想的是幽幽子，偌大空寂的白玉楼只剩她们了。“楼观剑是你的，职责也一样。”她紧握住楼观剑，却已晚了一步，八云紫来到幽幽子的身边。

“我的蝴蝶，让你久候了。”紫笑着喃喃低语，贴紧幽幽子的肌肤，亲吻粉色的柔发。

“是有些寂寞，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幽幽子用指尖搔弄紫的金发。

她们旁若无人地亲密。“别痴心妄想了。”小时候，妖梦经常梦想有一天，幽幽子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她们的孩子就取名妖忌。长大以后，妖梦为这些梦想而羞愧，幽幽子大人爱的是八云紫，千年都未曾忘怀的恋人。小时候的梦，现今想一想就成了武士逾越的叛逆，好像是背叛了现今的职责。

八云紫是个外人，她正要夺走你的一切，刀不就是此刻用来守护的吗？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她心里低语……妖梦尽力抛开这些念头，黯然地垂下头。

“忠诚的小女孩，你的公主要被带走了，还不跟上来。”紫出言喊道。

妖梦满怀不安地看着紫，害怕心中所思所想被她察觉，却发现她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身上。紫看似在对妖梦说话，实际心不在焉，她牵着幽幽子就要从间隙离开。

从前和幽幽子牵手的是妖梦，也是她最喜欢待的位置，能听到公主的甜蜜笑声。只可惜那都是发生在过去的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阵局促的沉默后，“请等等我。”妖梦勉强说了一句，默默地跟在幽幽子身后。

这是场折磨：妖梦能看到她，却不能触碰她，每刻都听见情人间的蜜语，紫逗她呵呵地发笑。

妖梦沉闷地来到博丽神社，宴会的笑闹声絮绕她的耳际：魔理沙和灵梦酒杯碰撞，这对朋友酩酊交谈；蕾米在她家人的身边，她发着酒疯大喊大叫；幽幽子和紫相拥一起……没有一个少女缺席，也没妖梦想待的位置。

铃仙拿来酒瓶和杯子，妖梦勉强地喝了杯酒，却是无味而酸楚。我真是个哀伤的女孩，妖梦苦涩地想，美酒提不起兴致，宴会也让我烦躁，从前心之所在的地方……而今是一片空荡。

在热闹的神社宴会的角落里，妖梦将自己彻底投入醉梦。

她拿着喝空的酒瓶，昏沉沉地睡去，醒了便喝、喝醉再睡。等精疲力竭醒来，“我是买醉的酒鬼？还是坚韧的武士？”妖梦便觉得荒诞。当她醒着看到公主和紫相拥时，‘我没有选择’，她这么告诉自己，‘如果拒绝，我会记得这幕’。幽幽子的唇瓣……美得艳红……当紫轻笑……当她们成婚那天……我孤零零一个人……

于是妖梦闭上眼睛，渴望梦见幽幽子……她们的结合，永不会分离。沉醉之梦如此鲜活……肌肤紧贴，她的身体自是不会抵抗，手指滑进对方的柔发中，摸到那温暖的毛绒耳朵。

她的手是在铃仙身上，酒意让她的呼吸化为热气，心中的一部分只想抱紧这可人儿。但我这辈子从没爱过别人，妖梦铭刻在心中，她轻轻推开铃仙。

妖梦用手撑坐起来，然后望着那张醉意醺醺的脸蛋，红色的双眸并未闭上，不禁怀疑铃仙是否看得清楚？铃仙若是看到，她会告诉大家，魂魄妖梦趁她喝醉酒，碰她的身子吗？这会成为武士一生的羞耻……妖梦不知道，只希望搞明白铃仙怎会在这里？

半醉半醒间，妖梦感到手指的抽搐，碰触不到那温暖的柔躯，身旁唯有冰冷的木板和铃仙小姐。“幽幽子大人，她是在我身边……”

妖梦记得很清楚，武士和公主相拥一起，爷爷欣慰地朝她笑。“这是一场噩梦。”她茫然地自语，想快些回到白玉楼，意识越来越清醒。梦总是要醒的……渐行渐远的脚步从黑暗中传来，‘别离开我’她想大喊，却发觉是自个的幻觉。

“幽幽子大人。”妖梦绝望地抓住这个名字，深恐记忆有消逝的一天，到那时……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将再度陷入孤寂之中。

摇曳的烛火映出神社内的睡影，却不见樱粉的身影，也不见妖怪贤者的紫影。妖梦见过那幽紫的间隙，金色亮眼的柔发从中浮现，跟白玉楼不同的色彩，却堂皇地与粉发互相纠缠。妖梦宛如听见幽幽子的娇声，“不！！！”她嘶声叫道，手握住刀柄，却骤然松开。

‘观楼剑’不行，这是武士的刀，提醒她谨记职责……该行之事是奉上祝福，默默地守在公主身边。我没有选择……我得尽职。不，一切都有问题……她想念起久远的过去，爷爷持着刀刃守护她和公主，她是幽幽子最要好的朋友和玩伴……那没有八云紫的白玉楼。

妖梦愿意付出一切，只为换取回到熟知的白玉楼，再听幽幽子对她的欢乐笑声，再看爷爷坚忍不拔的身影。“想也没用，唯有梦中能行。”她对着酒杯低语，声音低到无人听见。

“妖梦，怎么哭了？”铃仙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妖梦缓缓地伸手一摸，指尖湿湿的都是泪。她不能哭、她不会哭，她是个坚强的武士，“是烛烟……熏到了”她颤抖地擦掉泪水。然后她试图站起来，这才发现浑身虚弱而笨拙。头更痛得厉害，梦中的美满幸福，爷爷离世前的教导，公主和贤者的蜜语，不停在脑中盘旋。

你这买醉的可悲酒鬼，这下该知道自己有多虚弱了吧？我不能倒下……铃仙小姐看着我，妖梦勉力地撑着身子。

“你是喝了多少酒？”铃仙担忧地望着妖梦，“虚弱成这样，别在乱动了……药箱记得有拿过来，我去拿些醒酒的药。”

她在关心我？声音真温柔……熟悉的感觉，妖梦的思绪变得一片模糊。好久好久以前……她还是个病弱的小女孩，幽幽子大人会照顾虚弱的她。“别走……请陪在我身边。”她上百次这样地出声。

“我不会离开妖梦。”铃仙的脸靠了过来。妖梦一眨眼，她的脸与另一名女子的脸重迭了。

我还以为自己忘了，妖梦尝到嘴里苦涩的味道。她不由得紧闭双眼，转过脸去。一定不能让铃仙意识到，这是软弱、这是耻辱……为什么呢？是武士的荣誉作怪，也是那让我像是个傻瓜。如今，我却欲望缠身，我现在是谁？她的……以及年轻的魂魄妖梦的面容渐渐隐去，融化在泪水里。但她仍能听见遥远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妖梦，你听得见吗？妖梦，身体很难受吗？”

再次睁开眼睛时，妖梦勉强找回了自制心。“我没事……”讲话牵起疼痛，再也出不了声。说话……告诉铃仙小姐啊！你是个武士，一个人能行！她慌乱的想着，难道又要重复着同样的错误吗？就像曾经那样……？

这令妖梦痛苦，虚弱地晃着身子，剧痛……神社上下颠倒。铃仙在她摔倒前扶住她。

好笨拙，好难看啊……我真没用。“我没事……所以……让我静下……”妖梦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铃仙的眸目望着妖梦，仿佛有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看到那伤痕累累的魂。“你是个傻瓜……”铃仙用意想不到的温柔抱住妖梦，“师傅曾说过，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借着哭泣，洗去悲苦……”

“我是持刀的武士，我得要坚强。”妖梦苦涩地说，苦涩得不知自己是否说出口了。

“你也是妖梦，一个会受伤的普通女孩。”铃仙紧紧抱着妖梦。

“是啊……一个女孩，”妖梦呜咽起来，“爷爷该有个孙女，修行花道与茶道，为魂魄家增添子孙。公主也该有个女孩，心灵手巧的玩伴，为她带来快乐。谁叫我选择了武士之道，再也没法回头。”所有的一切都向妖梦涌来，那是记忆中痛苦的泪；那些重担、那些选择，爷爷与楼观剑，沉重压迫她的职责，幽幽子大人朝她微笑，她的公主与妖怪贤者幽会。她洒下伤心泪……‍

一场醉梦，妖梦心想，但假如是梦，为何眼中充满泪水？“在平日，我不会软弱。”她难以理解地喃喃，“但梦中，我不曾流泪。”

我不应该这样，妖梦紧握长刀，这样是不行的，她必须坚强。泪水仍从妖梦脸上滑落，慌张地要将之抹去，却发现自己并未流泪。所有的泪水都是铃仙所流，滴到她的脸上……悲伤与苦涩。

“为什么你要哭呢？”

“因为你不愿意哭，你要坚强啊……”

妖梦不由一怔。想起来了……铃仙总是对我微笑，我早该知道，我早该明白……每次我在孤寂、困惑和痛苦中，她都会静静地陪伴我，今夜也亦是如此。

妖梦颤抖地用指尖拭去铃仙的泪水，“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笑，为我哭……”然后她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

最后，一切终归平静。

妖梦抹了抹泪，铃仙扶着她到屋里休息。她是个温柔女子……或许我能组建家庭，我为她摘下美丽的樱花，与她在庭院里欢笑，给她讲述古老的故事。我们可以亲吻，在白玉楼相拥，让楼观剑守护我们。

妖梦遥望窗外，不知该做何选择。要跟铃仙厮守，就得放下对幽幽子的爱恋。如果要跟紫决斗……假设她愿意决斗，这点尚远不能确定……若是她愿意了，公主会为愚蠢的武士流泪吗？早知道我当初就该跟幽幽子示爱，但更可能被拒绝，成为众人的笑谈……

妖梦摇摇头。找不到答案，难以思考……我的白玉楼，我的职责，我的梦……这一切……

我想要……身为白玉楼的武士，还是迎接新的感情，或是成为个傻瓜？这样衡量，选择不容易……若未接下刀刃那时，也许会简单得多。过了很久，妖梦才明白过来，“我想要……”我一直想要，想要这一切胜过任何东西。心底的渴望……她感觉得到，不断撕抓、朝她嘶叫。

妖梦拔出楼观剑，铃仙静静地望。

妖梦沉默不言，刀刃映出她的血与肉：灰蓝的眼睛、灰银的短发、苍白的脸庞。她不像洁白的‘楼观剑’，也跟八云紫、幽幽子大人、爷爷……和白玉楼都不同的颜色。

魂魄妖梦有了答案。

“妖梦……你的表情，变得好哀伤？”铃仙轻声地问。

“这不是哀伤……”妖梦持刀起身。我是武士，我是妖梦，我要向幽幽子大人告白，我要直面心底的痛苦，还将和铃仙有段感情，她一边想一边握紧楼观剑。

妖梦缓步走出神社，她一个人、一柄刀，深感孤独寂寞。要是其她人做出决择‍，她们有家人和朋友协助陪伴，或是有恋人一同承受起那份重担。妖梦不由自主地想起铃仙，却不愿那女子再受半点委屈。

唯有佩刀还在她身边，楼观剑就算知晓她的纠葛，它也不会言语。“刀刃只需沉默不语，而我有必须要说的话。”她低声自语，握刀的手分分合合。

妖梦望向晴朗的夜空，试图稍缓感情。夜色中的满天繁星熠熠发光，羞答答的月亮半遮半掩。夜……奇特的美，妖梦静静地想，好似那天的夜晚。那时候我好小好小，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绝不能被欲望左右你的信念，妖梦。”爷爷的言语，“我们以决意捍卫内心，以精神握住佩刀。”接过交托长刀的是武士。

这些过去太久、太久，女孩此刻才渐渐记起。

“妖梦。”幽幽子低语呼唤，轻得让妖梦以为在做梦，“我在等你。”

幽幽子大人在等我？紫色的幽影在她身旁，全在她们的意料之中吗？妖梦心中满是疑惑，却只剩一句言语，“幽幽子大人，我喜欢你。”我把话说出来了……说出来了，如今都成了真实。

“妖梦的心意我已知道，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幽幽子满是怜爱地望着妖梦。

听罢此言，妖梦哀伤地闭上眼，无数的景象浮现在脑海，一个比一个痛苦，但最终她收刀入鞘。

“感谢你回应我的心意。”说完妖梦旋身离去。从今往后，她的路由她自己走……

再也不会踉跄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