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标题

作者:20110701
更新时间:2015-02-09 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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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20110701 于 2015-2-9 04:21 编辑


第二十三章

不可含怒到日落。——《新·弗》4:26


“贝儿,你能不能给我具体讲讲……关于奥拉夫的事情。”趁着玛琳菲森小姐还没来的空隙,我抓紧时间向她提出了一个“私密”的问题。贝儿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这个人的习惯和艾莎真像,被问时总是要想想对方提出问题的目的。“你现在对他的了解有多少?”“只有你以前提到过的那些,”我耸了耸肩,“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他就是那个预实验做出的残次品。”“……奥拉夫是从美国‘人体冷冻计划’那里偷偷调来的实验品。”贝儿的平淡的表情无悲无喜,好像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个普普通通的“东西”——也许做惯了那样的工作,任谁都会变得有些小小的冷酷也说不定?“至于‘人体冷冻计划’,你知道,就是一些公司致力于用液氮贮存客户的肉体,专门服务于一群妄想在若干年后得以重生的家伙。”她诙谐的语调中带着些许冷冷的自嘲,“不过那些买家大概不知道,这些公司也会拿他们像银行放贷那样偶尔赚点外快——反正重生什么的,本就是件不太靠谱的事情。”当然不靠谱,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但我只是无关紧要地笑了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可奥拉夫本身是无辜的。他样本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贝儿的目光有些黯淡,“也许只是因为他的父母无法接受失去他的事实,他们才会把希望寄托给这样一项业务。”我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事对我而言很好接受:“可为什么说他是‘残次品’呢?”“因为创造他时只是个预实验,很多问题都尚未解决。”她十指交叉低着头,做出一副忏悔似的动作,“液氮储存也不是万能的,当时我们做的很草率,甚至没能提供很好的方法对他的细胞进行修复……不过最大的问题还在于那个老问题——无法协调祛除老化因子的同时控制分裂周期。因此和艾莎一样,在药物的影响下,他的生理年龄定格在十岁左右,寿命就……”她咬了咬下唇,后面的话已无需再说。我怔怔地盯着杯中的咖啡,细数水面上偶尔浮出的觳纹。“……不过艾莎是研究所的重要成员,政府愿意拨款给她用最好的药。奥拉夫不一样,他们没有对一个‘次品’投入太多金钱的理由。”贝儿语气悠悠,主动打破了片刻的沉默。“那他现在在哪儿?”“关于这个……”贝儿皱着眉叹了口气,“我曾经告诉过你,安娜,你是我所知道的‘产品’中,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个幸运儿。除你之外,就我了解的所有国家、所有课题小组秘密制造出的‘产品’,没有一个能够接触到社会。为了严格保密和方便研究,一旦出了研究所,他们不是被关进精神病院就是被送到孤儿院严格看管。”“产品”这个词用的真不赖。有时为了宽慰自己,我曾经从戏谑的角度思考并得出结果:艾莎已经对我够专一、够负责了。事实上只要她当初愿意,完全可以造出一屋子的我——想使唤哪个,就使唤哪个。我曾问过贝儿为什么仅存于世的那个特例偏偏是我。她的回答则是,因为没有一个疯子会像艾莎那样无视他们的守则。为了让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艾莎又是钻法律漏洞又是申请新的课题,不知动了多少脑筋;曾经的我想不到、也无法想象她在暗地究竟费了多少时间和心血,才帮我争取到了作为一个“人”的权利和自由。自由,权利,归宿。这些被常人视若无物东西对我却何其奢侈。它们的珍贵旁人不懂,而那时的我……也不懂。贝儿的话仍在继续。“所以说呢?”“所以说奥拉夫没你那么幸运,”她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当时是艾莎第一次领导正式实验,不知道‘产品’协议要签在前面。等到人都差不多制作好了,她才发现自己对于挽救他命运爱莫能助。”“所以他就被送进了……?”“是的。等到实验价值一用完,他就被很自然地送进了孤儿院。”“上帝……”我握紧了拳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没有办法,亲爱的。虽然有些无耻,但你完全可以这样想:如果没有奥拉夫在前面,艾莎很可能在处理你的问题上根本积累不到经验。”贝儿捏了捏眉头,那纠结的表情仿佛是在我面前打自己的脸。“那他现在怎样了?”我对自己难得的同类——还是同为艾莎创造的同类——很是关心。“不知道,”她苦笑了一下,“这个孩子也只有艾莎会去关心他、照顾他了……我很抱歉。她此生都对他充满了歉疚,每周都会去孤儿院看望他——当然是在她还能动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帮帮他。”我皱紧了眉头,“他还是个孩子,那么可怜……”“很遗憾,我们都做不到,包括艾莎也不行。这关乎我们的守则,无论如何都必须被遵循。‘我们只为研究肉体,而非创造生命’,‘要将实验对象看做机器,不可对其产生任何感情’,否则无论对社会也好,还是对研究员自身也好,都很不利。”她故作促狭地笑了笑,“所以当初要不是因为艾莎足够聪明,以你为实验对象的这个课题都申报不上去。”“所以我要感谢她吗?”我干笑了两声,“可我觉得如果她当时没这么做,对她对我都挺不错。”“你不知道她那时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贝儿扶额道,“无论怎么说我都毫不怀疑,如果能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仍会照着原来的路坚持走下去。”我默默低头,缄口不语。良久,我从喉咙深处哼出来一句:“可她的出发点本就不是为了我,我连个好的替代品都算不上,她最后肯定要后悔了……”“你要知道,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你在她眼中就不再是一个替代品——否则她绝不会一直在做违反她初衷的事情,哪怕我一直在劝她她也不听。”贝儿盯着我的眼睛,正色道,“你要相信我没有理由为她辩护,我只是在替她伸冤而已!她也许会因为种种事情抱怨——正常人都会因为事情不顺己意而抱怨。但从本质上来说,创造你这整件事,她从没真正后悔过。”那认真到严厉的态度深深震撼了我,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贝儿一字一顿地说——“你永远不知道艾莎她有多爱‘你’。”

艾莎爱我吗?她爱的是我吗?她后悔过吗?长久以来,这是我扪心自问时,审问自己次数最多的三个问题。尤其在我逐渐接受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后,这三个问题愈发占据了我的整个头脑与心灵。我没有直接去想什么人生意义、自我价值以及人应当何去何从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哲学家,这些问题就想过了也回答不上;即便勉强给出个答案,恐怕也达不到劝服自己的效果。但我好歹算是知道了自己究竟来自于何处。我的存在背叛了造物的准则,我苟存于世间,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徘徊在旷野。所以我必须得到认可,尤其是创造我的人的认可——然后我才能认同我自己;我必须告诉自己她爱我,永远都不会厌弃我——就像上帝不会厌弃自己的孩子。于是像殉道者切慕上帝的垂怜一样,我从心底里渴求着艾莎的眷爱。哪怕我自己并不想承认。毕竟,这种事无论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丢尽了为人者的自尊。但无论如何,艾莎对我的爱与承认,的确是我的人生意义、自我价值以及我的来路和归宿。别人不会明白。正因如此,我才不甘心当一个附属物,一个替代品。我是如此迫切地希望她能真心实意的爱我,尊重我,并以平等的目光看待我。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连我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自己对艾莎的爱过于索求了。事实上,就算我再没有良心也知道,艾莎早就做到了真心实意地爱我、包容我。她对我是如此尊重并平等相待,有时甚至把自己置于一个卑微的境地。但我仍觉得不够。在我的潜意识里,艾莎是我的,包括她的整个身心和全部的爱与精力全部都属于我。我对她的占有欲是那么强烈,谁也不能跟我分享她,谁也无法从我身边把她的身与心夺走。哪怕是“过去的我”。尤其是“过去的我”。我必须承认,虽然从理论上说没有她也就没有我,但我对那个所谓“过去的我”却充满了敌视与仇恨——恨不能穿越到过去把她彻底抹杀。因为我无法接受和她分享艾莎。我已经爱上了艾莎,爱上她很久了。虽然等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艾莎,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笨蛋。你把我和她从一个人硬生生地割裂成了两个,你要我去怎么看待她?作为一个人造人,我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灵魂和想法?如果有,那到底算我自己的还是继承自她?我们在你心中到底算不算是同一个人?如果不算,我和她在你心中有轻重吗?我曾不止一次丧气地对比过我和“过去的我”。她是本体,而我是一个衍生品;她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我拥有的只是一个残破的灵魂和一具完整的肉身;她占据了你的整个回忆,而我只是放在你面前给你聊以慰藉;她以不可触及的死亡在你心中到达永恒,而我只能怀揣着对你的思念了却残生。我是如此痛恨那个“过去的我”,因为我嫉妒她对你竟是如此重要。艾莎,你当初有没有想过自己该怎样处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你想过的,我知道。你本想创造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我,那是因为你爱着“过去的我”。可你却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他们说那是因为你爱着现在的我——仅仅是我。这当然让你心里不舒服,可你依然这么做了。他们说你从未真正后悔过。我想我应该知足了。不过现在我觉得,你爱不爱我,爱的是不是我,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可以和上帝交换,无论那对我意味着什么,我都愿用你对我的所有垂爱,把你的生命换回来。正如你曾对我的付出与牺牲。可你,哈,你居然连一个回报的机会都不舍得给我。我对你的爱是自私的。不全是亲人之爱,不全是情人之爱,但一定不是姐妹之爱。我爱你,艾莎。我爱你。

不过放在以前,这种爱虽然已经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却找不到正确的表达方式。确切的说,我是以一种非常粗野的方式释放了它。我无法接受自己被放在了替补的位置,我对艾莎的态度正验明了“爱之深恨之切”这句话。我不愿接受她对我的好。那时的我固执地认为放在我面前的这颗炽热的心,根本就不是我的。受到了身体和精神上双重打击的我,在那次生病后高烧就发了一周。艾莎曾提出送我去医院,可我死活也不肯接受。面对她担忧的神色,我总是鲠直了脖子示威似的说自己“很好”,不需要她关心——毕竟那时在我心中她关心的是谁都是个问题。而她也有些不敢面对我,凡是跟贝儿说过,就等于告诉了她。她肯定都知道了。艾莎苦心隐瞒的秘密就这么暴露了。每天她都花大把的时间坐在我床边照顾我,甚至彻夜陪在我身边守着我,却不多说一句话,连目光都很少和我接触。每天我从她一进门起就恶狠狠地瞪着她,不知是跟她还是跟自己闹着别扭。每次她把水和药递到我面前我都侧过头去,每次她把食物送到我唇边我都说不饿,每次她温言细语地问询我的病情我都闭口不答。我不忍心直接对抗她,只能用这幼稚到极点的行为,在自惩的同时惩罚她。反正她疼爱的不是我,是安娜。

在她不在的时候,我常常会悄悄地拿出那个雪花玻璃球。放在手里轻轻晃动,对着光线看着那银雪纷飞,我的眼眶里总会盈满感情复杂的泪。艾莎说过,这件东西让她想起了“我们”的往事曾经;可我现在懂了,那些往事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这不是我的“特殊的东西”,这是她的,是艾莎的。我想我一定要把话和艾莎说清楚,哪怕我再怎么不像个人,也不会像个傻瓜一样把别人的记忆当成自己的。于是那天在她出门的时候,我撑着身体走到楼下,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她。上帝啊!让我暴死在那个时候吧。如果没有那之后的事情,我想我也不会失去她,失去我的艾莎。

那时的我默默地盯着大门,静待它开启的一瞬。我的心里试图酝酿着某些情绪,类似于敌意、愤怒或者是仇恨。我要把我的不满统统发泄在她身上,我要让她知道她曾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我不停地回想着她在讲座上和办公室里的话语,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其实是个怎样的人。所谓的真相蒙蔽了我的眼睛,让我忘记了她曾经对我的感情和用心。我真是个混蛋。可我左右不了既定的事实。那命中的一刻到来时,门被打开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不得不说,在看到艾莎的瞬间,那时的我一如既往地——泄了气。她见到我第一眼就条件反射似的给我了一张笑脸,又好像突然觉得不对,立即换上了一副装出来的愠色。“为什么不乖乖躺在床上?快回房间。”我的心一抖,似乎立即也要条件反射似的听她的话。但我马上克制住了。“我想和你谈谈。”“有什么话等你好起来再说也不迟。”她双手互握走了过来,眼睛却不安地瞟向别处。那一贯的命令式口吻成功激怒了我。“艾莎,”我的语调不由得有些颤抖,“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难道在你心中,我真的只是个连发言权都没有的‘东西’吗?”艾莎停下脚步,扬起了眉尖。“……好,你说吧。”她的声音也开始有些不稳。“坐下谈。”她盯了我一会儿,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我至今仍记得她那说不出包含有多少种感情的复杂眼神。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非常缓慢地走过去,坐在了一张和我相差五米开外的椅子上。哪怕是冷战时期,我们也从没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说过话。现在想起来,艾莎当时的表现真的是紧张到了极点。她身体前倾,双手紧紧互握,整张椅面只坐了最前面一点点,神情凝重到似乎能结出冰霜。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凑近她,悄悄告诉她我就在她身边不要害怕。可现在不一样,我只能为我们两个感到遗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率先给自己一个苦笑,轻轻说出想了很久的开场词:“我想……听听你们以前的故事。”艾莎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们的故事。”我闭上双眼,像吐出最后一口气一样用力吐出了这句话,“你和安娜的故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艾莎的声音飘渺到丧失了所有的底气。“别装傻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想问你,你们两个的感情好吗?”“……哦,安娜,”她痛苦地摇了摇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请不要叫我安娜,”我粗鲁地打断了她,“我和那个人没有一点关系。”“但她是你的一部分……”“我是她的一部分。”我恶意地纠正她,“而且我和她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艾莎垂下头,把脸埋在手中。良久的沉默里,我仿佛能听到她心底压抑的哭声。“我很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说出这句话时,一滴热泪伴随着最后一个发音从我的脸侧滚落,烫得皮肤生疼。“我把你当成我的姐妹。”她每个单词都说的很用力,仿佛这样才能不使它们变音。“只是姐妹而已?”我笑出了声,“难道你从没对此感到不满意?”她稍稍抬起脸,纠结的神情好像不知该回答些什么。“没有。”哈,骗子!那时我的内心在癫狂地冷笑着。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必须要说点谎话才能维持生存。“那你说说看,我和她相比你更在乎谁?”我一脸坏笑地故意刁难着她,好像欣赏她当前的表情是我的一大乐趣。我真的很想掐死那时的自己。艾莎的身体一阵战栗,再一次咬紧了印满齿痕的唇。“……你。”我不知道说出这些时她的心正遭受着怎样的蹂躏,我只知当时的我听到这个回答,顿时被羞愤冲昏了神智。“艾莎,”我开始喘息,“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要再耍我了!整天悖着良心说话,你不累吗?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只小狗,随便几句谎话就可以被哄骗的团团转吗?”我不知道她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想法!那时艾莎像触电一样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我告诉自己不要再用话语伤害她了,但扇动的嘴唇根本不受自己的思维支配——“身份是假的,身世是假的,关系是假的,记忆是假的……现在倒好,连我自己都是假的了。”我干笑几声,泪水不争气地从我的眼中迸涌而出,“艾莎,我佩服你。在这种没什么是真的的情况下瞒了我这么久,真是太辛苦了。”“安娜,”她微微仰起头,濒临崩溃的表情好像在等待处决,“我只是在试图保护你,这是真心——”“我说过别叫我安娜!”我想我那时已经疯了,“安娜是谁?我不是她!她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而我……我……我只是一具肉体,一个机器,一个没有灵魂的替代品……”终于,一道晶莹的泪痕顺着艾莎的脸颊拖曳而下。她睁大冰蓝色的眼睛,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好像我的每个字对她都是一记响鞭。“不是这样的,安……你听我解释。”“好啊,你说说看。”我倚在靠背上,故意用挑衅似的目光看着她。“这是我们守则的内容,我不得不去遵循,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过它……”看得出她当时拼命想把话说圆,可激动下越发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没有那样看待过你,你是安娜……不……不管是什么,我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我唯一的亲人,请求你……”最后她低下头,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喃喃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理由接受她的道歉,可那时的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可你后悔了。”艾莎愕然抬头,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和受伤来形容。“我没有。”说话时她缩紧了肩膀。“我亲耳听到的,这个你就不必否认了。”我用双臂抱住自己,记忆中的寒冷似乎又萦绕在我周身,“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艾莎似乎觉得自己无从辩解,目光绝望地暗淡了下去。那时的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胸中的愤懑如决堤的洪水一泻而出。“艾莎,你知道吗?你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骗子,一帮对生命毫不尊重的疯子。”她脸上痛苦到淡漠神情,似乎表明她已心痛到失去了知觉。别说了。“……我不是谁的复制品。就算我和常人不一样,生来一无所有,我也是个完整独立的生命。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抉择,不需要谁来控制我、领导我,更不需要谁编出一个虚假的故事来麻痹我!”不要说了。“听说我的命运好像掌握在你手里?那就尽管行使你的权利吧!如果你觉得我是个一点也不听话的失败品,那也没关系——来啊,用你的手段把我打成匀浆回炉重造吧!反正这项技术你已经有了,做一个我和做十个我都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且没有丝毫差别——我只希望你能吸取失败的教训重新来过!”求你不要再说了……艾莎像一具被抽离了魂魄的尸体一样怔怔的瘫坐在椅子上,甚至不会了呼吸。她那心碎欲死的样子让我无比难过,可当时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我,在逼迫她的同时也在逼迫着我自己。那时的我残忍地笑了笑,牵扯着自己脸上干涸的泪迹。“现在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我咬了咬下唇,讥讽的吐出下句,“这不是你的本意吗?”艾莎的胸口开始混乱地起伏。“……我视你为自己的姐妹,这就是我唯一的想法。”浑浊的眸子机械地转向我,眼前的金发女孩好像整个人都死了一半。我仰起头,拼命让汹涌的泪水倒流回去。“……我可以以一千种身份呆在你身边,但绝不包括你的爱人。”我紧紧咬住下唇,这场谈话已经不必再进行下去了,“当然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走。”说完,我转身走向大门——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外面的冷风能将我内心的阴霾吹散。“安娜!”艾莎看到这一幕却突然惊慌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别……千万别做傻事……!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你让我死么?只要你一句话……”明明从什么角度看来她都是为我着想,但那时的我,重点却和正常人很不一样。心如浸入了北冰洋的海水,整个都冷透了。安娜,又是安娜,她心里只有安娜。我苦笑一下,掏出了她送给我的雪花玻璃球。“你骗我的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会盯着这个东西拼命回想过去,可就是一无所获,像个傻瓜一样……当时我不懂,现在全明白了……”我把它拿到眼前最后看了看,凄然地勾起了嘴角,“不是我想不起来,而是那些所谓的过去,根本就不存在。”手指一节节放松,眼前的景象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那玻璃球慢慢地脱离我的控制,如一颗巨大的泪珠,缓缓坠落。那一刻我什么都听不见,眼睁睁地看着这颗泪珠滴在我脚边——悄然破碎。我看了一眼艾莎,她空洞的眼神刹那间熄灭了所有的光彩,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我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是那么亮,亮得刺眼。我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因为捅了她一刀的同时,我也刺了自己一剑。我想赶紧离开这儿,可没迈出几步我就开始担心她了。但我不能回头。上帝啊!又是这该死的虚荣感,又是这无聊的自尊心!求你鞭笞我吧,痛打我吧!那时的我只是绕到房子一侧的窗边,悄悄地观察着里面的一切。艾莎仍跪在那里,正用手机急切地跟谁通话。我只能隐约听到“出去了……心情很差……意外……快把她找回来……”等零零星星的片段。她这是在让谁来找我吗?她也在担心着我吗?可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呢?我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艾莎通完话后缓缓垂下手臂,电话从指间滑落在地。然后她弯下腰,一手撑地,把脸埋在另一只手里。我能看到她隐隐露出的侧颜,那心死的神情此刻毫不遮掩,脸色灰白如踏脏的积雪。我不由得揪住了胸口。不知过了多久,艾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直立起身。那一刻我冲动着想要返回屋内把她抱住。但是我没有。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样一手扶地一路膝行,来到了那玻璃球的碎片前。然后她伸出手,一片一片,慢慢地捡。她的眼眸愈发暗淡,她的喘促愈发凌乱,可她不管。不知捡到第几片,艾莎似乎怔了一下,身体微侧——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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