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二人对决之地。
“感觉到了……我能感觉到你啊,相马……”
低沉的声音在两剑相交互不相让的时刻响起。
相马已经血流满面,双手颤抖,却还是不肯认输。面对这倔强的黑发少年,翼又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无论那个男人怎样努力想要他屈服,都没能成功。
果然,我们是亲兄弟啊。
他的心里有奇异的暖流涌过,但片刻他又被更为深重的愤怒击中。
你绝不可以背叛我,相马!
“你也明白,你是大蛇。果然是我弟弟啊……”
红眸中的兴奋就像闪电一般流窜着。
相马额上的紫色标记亮了起来,他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翼。
“为什么,翼哥哥?”相马的声音有些沉痛,“为什么大蛇就一定要毁灭世界呢?”
紫色的闪电在兄弟二人周身闪耀。
“我应该没有要和翼哥哥战斗的理由。”相马认真地望着兄长,试图劝服他,“我们两个一起战斗吧!为了这个世界!我都能做到,翼哥哥没可能做不到啊!不是吗?!”
是啊,过往回忆中,翼哥哥一直都是坚强而执着的人,为了自己的目标,什么都可以忍受。为了保护心中重要的人,什么都可以做到。
反抗大蛇……曾经不断哭泣的,如此怯懦的自己都可以做到,翼哥哥没可能做不到啊!
在相马的心里,即使翼之前已经残忍冷酷地用剑尖和话语羞辱他,但他依旧是那个强大而可靠的兄长。
翼的嘴角抽搐着。不知是为相马的异想天开而感到可笑,还是想起了世界对自己的诸多不公而愤怒。
“哼……”
闪电更加疯狂,翼磅礴的力量不断涌出,像巨大的手,压得相马越来越难以支撑。
“为了世界吗?”翼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冷凛,连话语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寒气。红色瞳仁如同最纯净的鸽血红宝石一般动人心魄,然而他只是闭上了那双冷酷又邪魅的眼睛,“我没有要保护的理由。”
曾经,他挣扎在父亲虐待的地狱里。他无数次反抗,无数次拖延,期待着有人能帮助自己改变命运。再心高气傲,再狂放不羁,他也只是个少年,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时,他忍耐着,忍耐着,只是为了相马……
暗夜漫长,他无从跋涉。黎明如此遥不可及,伸手去试图触碰已经耗尽他全部力气。
他终于无法再继续忍耐,不只是因为他受够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更是因为,这样下去,迟早,相马的结局都会是——死亡。
所以他杀死了亲生父亲。
所以他用以命换命般的决绝向这个世界抗争。
之后的结果很简单,他进了监狱,看到了不亚于童年的黑暗。
光明在何方?他不知晓。原本就是倔强的少年,青春期的激素总是促使头脑去对抗全世界。如果没有这段经历,他平安成人,也会慢慢接纳这个世界,并且被这个世界所接纳。然而,一切都变了。
他的心在阴暗中浸泡太久,变得越来越阴暗。出淤泥而不染对于人类而言也是罕见的,况且,每个人体内都存在邪恶的因子。翼有理由,也有天分堕落。
翼恨这个世界,恨他的父亲,恨所有曾经欺侮他的人,但起码最初,他还爱他的弟弟。当他在牢狱中受苦,忍受拳打脚踢的折磨和残羹冷饭的凌虐,想到自己的弟弟却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在阳光下,欣慰逐渐变成了嫉妒。
是啊,凭什么你就可以如此好运得以纯白的姿态活在世界上,我却要落入黑暗的深渊呢?
即使在寒冷的冬夜,看不见希望也看不见阳光,只要有人陪伴,那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吧。
翼变了,他不再希望相马远离这一切,而是想要拖着他一起,共赴黑暗深渊。
所以我们一起沉沦吧,这才是最深刻的爱。不是你在天堂我在地狱,而是我们要么一起上天堂,要么一起下地狱。
他变得偏执而冷酷。终于,挣脱了可憎的束缚,成为大蛇信徒的首领,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他得到了一切想要得到的,他要向世界复仇。
然而,他的弟弟竟然敢对抗他!
往日的温情消失,在翼的心里,相马不再是血脉相连的手足,而是必须打垮的敌人。
“一个也没有!”
他沉怒地宣布,大蛇之力暴涨,相马惨叫着飞了出去。
毁灭吧,世界;毁灭吧,人类!
世界以痛吻我,而我挥之以刀。
“呀——!”
愤怒中的翼不同于以往,力量增长百倍。他吼叫着,一记左勾拳便将午夜御鸣神直接打得飞了起来。相马只感觉状态更糟了。
“呀啊啊啊啊啊——”相马浑身感觉像是碎裂一般,他痛苦地嚎叫。
而此时,翼双翼一展,左手持剑便操纵岳鑓御太刀神飞上天空。与此同时,相马也勉强振作起来,午夜御鸣神后方喷射出橙红色的烈焰,他稳住身形,抽出长剑来。
“铿——!”双剑撞击在一起,金属嗡鸣声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这也像极了他们的感情,刀口之间的碰撞,血的较量,残酷的温情。
紫色闪电再次蔓延开来,相马在翼的力量下颤抖。终究,他还是弟弟,没有翼的经验老道,也没有他的能力强悍。午夜御鸣神的手不住颤抖,相马努力想要控制,然而,蓝光一闪,他的剑断成了两截。翼潇洒地单手一挑,断剑飞扬着,在夜空中一晃便消失了。
之后,翼挥动剑刃,笔直地向相马刺去,一边用低沉的声音吼着,叙述他多年经历的磨难——
“相马,你有在监狱里吃过剩饭吗?!”
相马毫无还手之力,向后飞去。
“你有被信任的同伴出卖过吗?!”
虚空中,翼浅绿色的头发凌乱地扬起。只需一只左手,狠狠向上冲去,相马便被打得眼睛都暴突出来。
“你有对恨之入骨的人下跪求饶过吗?!”
他继续怒吼着,发泄着,想要用行动让相马感同身受,体会一下自己曾经受过的罪。
狠狠一掌扇在相马的头顶,没有留丝毫情面。相马的身体此刻变成了痛觉的放大器,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昏迷过去,那样便不用再受苦了。可惜,强烈的痛楚让他愈发清醒。
“啊……”他气若游丝,终于落到地上。
“没可能会有吧,相马?”
苍白的手掌抬起黑发少年的下巴,翼轻若无语,却让他更加痛苦和害怕。
是啊,你怎么可能会懂得我的痛苦呢,相马?
所以,一起毁灭吧!
世界以痛吻我,而我挥之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