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今日风和日丽，又是黄道吉日，宜迁居、动土、远行。”问澜穿了一件簇新的竹青春衫，鲜亮的色彩衬托下，文弱的面容愈发白皙，显出几分病态来。“要走了吗？”

绿意坐在一根粗壮的枝叶上，双手托腮，罕见地流露出忧愁之态。

“不能再拖了。文书上写明四月一日赴任，今天已经廿八，再不动身就要逾期。”问澜眉头一跳，“逾期视为怠慢君恩，亦是要获罪的。”

“问澜。”

“怎么？”虽然为绿意极为少有的称呼名字而微微吃惊，但真正触动问澜的却是绿意眼中从未有过的百转千回。他甚至专注地凝视着绿意翕张的唇瓣，试图从开合间寻求什么。“你说的那些，我不是很懂，但是我们必须马上就走。”绿意慢慢说着，不由自主的惆怅，“最后一次，我们去看看假山，看看杨树林，还有……”

“燕子窝。”问澜接下她的话，神色里满是温柔。“而且，当年不能随意出书院，绿意和我还没有一起出去过，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去吧。”

“好！当年我吃不了东西，现在终于可以尝尝那些小吃的味道了！”绿意的喜怒哀乐都是清澈通透，完全遮掩不住的。那直白的喜悦似乎要扑面而来，像袭人的花香般令人沉醉。

天启十一年，新上任的江北巡守回到旧日开蒙的书院，一览旧日风景，又在当地查访风土人情，据说这位巡守很是怀念幼时吃过的糕点小食，几乎买下一条街上所有种类的小吃。所以临行之际，意图交好这位大人的县令并未送上金银财帛，而是一个个精致的食盒。最让人津津乐道地是，巡守大人特特向院长讨走了当年居处窗前一株蒲葵。七年光阴，原本堪堪及窗的植株已长到了屋顶。四下披散的裂叶足足有手臂长了。与"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故事不同，新晋高官春风得意马蹄疾，青春年华大好前途皆备，此时回看幼时童趣，简直可以传为一段佳话了。 传言中的巡守大人骑在高大的骏马上，回头看了看身后大车上自由自在晃着腿的精灵，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一丝淡淡的欣喜，像是一砚清水滴入一滴墨汁，丝丝缕缕逸散开。岁月静好，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