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标题

作者:JacieNL
更新时间:2015-02-21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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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cieNL 于 2015-2-25 11:12 编辑


第三十四章 镜花水月

“所以,我在想……”安娜心神不定地向船外极目远眺,夜幕下,阿伦戴尔正从海平线上缓缓浮现,宛如海市蜃楼。


家。时隔数月后,甚至只是远远望见城堡都令安娜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强烈得难以言表。她本以为她一定会欢呼雀跃。可实际上她只是怔怔立在原地,一手捂着嘴,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喜悦泪水。她一直思念着阿伦戴尔,但直到家园触手可及的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这思念有多深。那就像是一阵从未消逝的渴望。没有什么能描述她的快乐心情。


艾莎停下船,好让安娜能镇定心神。遥望阿伦戴尔让人感觉异常宁静,这是种安娜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被首都熙熙攘攘的人流包围很好,感受他们每日奔忙的兴奋、被那种活跃气氛感染也很好,但安娜从未像今天这样看到阿伦戴尔的全貌。也许是在艾莎身边待得久了,她开始考虑很多事情。她感觉……有所改变。不过是好的改变。也许她已经有了一点成长。


然后,她考虑起了她该怎么回去。


“我的船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艾莎承认。


“它很难不引起注意。”安娜说。人们或许无法认出艾莎本人,但阿伦戴尔不会忘记那艘征服了整个王国的舰船。她努力不缩脖子,又补了一句:“一旦认出你的身份,人们恐怕不会太开心,所以……”


“幸好我们是在夜间抵达。我可以绕道去城郊。”


她们贴近山边,向城镇外围人迹罕至的海滩驶去,在乱石间穿行以免被人看见。艾莎尽可能驶向岸边,但水深太浅,她只能在距沙滩一小段的地方停泊。幸而这艘船无需下锚,她可以把它藏在一个海拱门里。艾莎在水面上建起一座冰桥供安娜通行。


“现在嘛,我们可以进行一次真正的约会,就从海滩漫步开始吧。”安娜说完就听艾莎轻哼了一声,她回以一笑。


不过,夜色真的很美,如诗如画。此时云淡风轻,繁星满天,一弯新月将如水的月光倾泻在她们头顶。柔波轻轻拍打着海岸,留下一层薄薄的白沫。安娜脱掉鞋子,在沙地里晃动脚趾,感受着温暖。


“你在干什么呢?”艾莎问她。


“你得光着脚走。这样感觉最好!”安娜一脚踩进沙里,踢起一缕沙尘,看着它随风而去。“哦,你还偏偏穿着高跟鞋。试一试嘛!”


“我还是算了吧。”艾莎嫌弃地看着泥泞的沙土,嘀咕了一句。


安娜吐吐舌头。“你真没劲。”


她拉起艾莎的手,缓步向城里走去,她站在靠海一侧,艾莎则走在干燥的沙滩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倾听着海浪的声音。如今这沉默却是温馨而舒缓的,并非先前频频出现的那种气氛压抑的停顿。安娜面带微笑,低头看着海浪漫过自己的脚丫。


“你自己跟自己笑什么呢?”艾莎嘴上问着,自己却也笑了起来。


“我真的很开心,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也许我就是在做梦。”安娜说,“要是我说我不想醒来,会不会太老套?”


“会。而且太傻了。”艾莎说,“你当然应该醒来。你醒来时,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我也不知道你这算是刻薄还是圆滑。”安娜笑道,“好吧,我想这证明了我不是在做梦。我肯定不会梦见你说这样的话。”


“……真有那么糟吗?”


“也不是,我更喜欢这样真实的你,而不是我梦中的幻影。”安娜说着踮起脚尖,在艾莎脸上亲了一下,“你比我能想象的好上千万倍。”


“安娜……”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会要你做出任何改变。我知道你担心不能带给我快乐,但你已经让我很幸福了。”安娜收紧手指,感觉艾莎也握紧了她的手,十指交缠的力度让两人都觉得安定,“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谢谢。”艾莎停下脚步,把安娜拽到身边。安娜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但她很快不再抱怨,因为艾莎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安娜,我……”


艾莎静了下来,安娜知道她还是很难说出那三个字。并非艾莎不爱她;通过那联系着两人心脏的温暖脉动,安娜能感觉到艾莎对她的感情。艾莎只是无法宣之于口。她先是被她所爱的父母视为妖魔,然后又被那个将她从人间地狱中解救的人培养成无情的战争机器。有时安娜不禁怀疑,艾莎还能否有自然说出那三个字的一天。但她不会怪她的。


“你不必说什么。”安娜说,“我不是那种非要亲耳听到才能安心的人。我都明白的。”


“我配不上你这样的付出。”艾莎喃喃道,“真希望我是完整的。你应该拥有身心健全的伴侣,而不仅仅是一个拙劣的赝品。”


“不是那样的。”安娜皱起眉头,可艾莎一言不发。肯定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心情好起来。“你确实欠我一点东西。”安娜伸出右手抓住艾莎的左手,把胳膊搭在她肩头。“你得陪我跳舞。我不喜欢你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跳。”


艾莎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环住安娜的腰,开始领舞。没有音乐,但有海浪声伴奏,还有艾莎在她身旁,这就已经足够。安娜闭上双眼,把头靠在艾莎肩上,两人原地轻轻摇晃,没有刻意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静静享受彼此的陪伴。


然后,她们终于一前一后迈开了舞步。


艾莎每退一步,安娜就进一步。两人踩着海浪的节拍,在这只属于她们的舞台上翩然起舞,头顶的星月是她们唯一的观众。她们舞蹈着,脚步掠过沙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随即远远分开,但她们的手始终紧紧相握,下一秒,两人又贴在了一起。


“我本来以为你会有点笨拙。”艾莎承认道,她一边后退着抬高胳膊让安娜可以转圈,一边微笑着看安娜发出胜利的欢呼。


“我也没那么糟啦。”安娜说。


“既然如此……”


不等安娜开口抗议,艾莎朝前一倾,将她向后放倒。安娜大叫一声,拼命想攀住艾莎,在那突然太过光滑的长裙上却几乎找不到受力点,指尖差点就从冰雪面料上滑脱。不过她无需害怕。虽然她的心在某种奇特而模糊的满足感中怦怦跳个不停,但艾莎毫不费力地搂住她的腰,又同样轻松地把她拉了起来。安娜松了口气重新站稳,半真半假地瞪了女王一眼。


“我以为你能应付。”艾莎说。


“我能行。”安娜说。


她加快了舞步。艾莎依旧领舞,但她默许并加快了节奏,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一次又一次旋转,还有偶然的倾身动作。安娜每一步都踢起滚滚沙尘,艾莎却依然在沙地上轻松滑过,连脚印都没留下。最后,艾莎嘴角一勾,露出挑战似的笑容。


当然,安娜深知自己在这场优雅与风度的比试中落了下风。


而她要做的,就是使出她的拿手好戏。安娜松开手,不等艾莎反应过来,就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两人都带倒在地。艾莎仰面倒在沙滩上,发出一声不甚优雅的哼哼,安娜姿势狼狈地趴在了她身上。她睁开一只眼,只见安娜正俯视着她,嘴角挂着一抹灿烂的微笑,似乎想靠笑容蒙混过关。


“我想我从没这样结束过舞蹈。”艾莎嘟囔着,“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好像最后总会变成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安娜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跳起来,朝女王递出一只手,“拜托,就像你说的,你就愿赌服输吧!”


“真聪明。”艾莎站起来抖了抖裙子,细沙就窸窣滑落,看得安娜很是羡慕。她自己的斗篷可是沾满了沙。“我们还是去城堡吧?”


“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安娜说,见艾莎歪过脑袋,她笑得更加灿烂,“我是不是比索尔跳得好?”


艾莎眨了眨眼。她转身走开几步,肩膀抖个不停,安娜正要开始担心时,却听见低低的笑声。安娜掰过她的肩膀,惊讶地看到艾莎一边摇头一边捂着嘴强忍笑意,却还是差点笑弯了腰,显然乐不可支。


“嗨!你笑什么呢?”


“你吃醋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艾莎又拉起安娜的手,继续缓步而行,“和你在一起总是充满欢乐,安娜。”


“我就当你的回答是‘不’了。”安娜嘟囔着。


艾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见安娜撅起嘴,她又轻笑起来。不过最后安娜放弃了假装生气,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几乎是蹦着走完了余下路程。只有她能让艾莎笑成那样。


不久,她们就走到了海滩尽头,进入城区。就算没有忙碌的商人和零星的灯火,安娜也能远远认出集市里的商铺和附近的人家。阿伦戴尔城堡距此不过几分钟路程,从她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能看见桥梁和大门。她回家了。


安娜放下鞋子打算穿上,但她只低头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来。海水已经让她脚上和鞋上都裹了一层沙,虽然她不是不能勉强把鞋穿上,但那样怕是免不了硌得脚疼。没等安娜想出办法,艾莎已经走到她跟前弯下腰。


“上来。”艾莎说。


“唔……”安娜低头看看,她没有魔法保护的裙子沾满了沙土。她知道艾莎讨厌被弄脏。“你确定?”


“我知道你第一次遇见阿列克的时候他就背过你。”艾莎回头挑眉看着目瞪口呆的安娜,“会吃醋的不是只有你。上来吧。”


安娜乖乖爬到艾莎背上,用胳膊轻轻环住她的脖子。艾莎动身向城堡走去,安娜忍着笑将唇贴向艾莎赤裸的肩头,感觉到艾莎原本平稳的步调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更是开心不已。安娜闭上眼睛,深吸着那显然属于艾莎的寒冬气息。她晃啊晃啊,在阿伦戴尔温暖的空气中,享受着艾莎身上散发的清凉感,任思绪徜徉。


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安娜睡着了。


家近在眼前时却睡了过去,真像是她的风格,不过艾莎猜想是兴奋感过早耗尽了她的体力。艾莎笑着摇了摇头,扭头看看安娜,调整了一下姿势以免渐渐松开胳膊的公主滑下去。艾莎默默走过余下的路程,偶尔抬头欣赏月色。月亮总让她想起自己,从这个角度来说,安娜或许就是太阳。这比喻很形象。艾莎深知自己冰冷而残缺,安娜却鲜活而完满。多奇怪啊,艾莎心想,月亮竟会拥抱太阳。


她尽量显出毫无敌意的表情,走近阿伦戴尔城堡,毫不惊讶地看到门口有卫兵把守。真正出乎她意料的是阿格达国王也在场。


“艾莎女王。”阿格达颔首致意,同时选择了保持自己的尊严。不像卑躬屈膝的威斯顿公爵,阿格达站得笔直。他这副盔甲上唯一一道裂痕,或许就是他投向安娜的短暂一瞥,但他显然明白对她奇怪的状况还是不问为好。


“阿格达阁下。”艾莎视线扫过那一小队卫兵——还算不上炫耀武力,却明显超出和平时期所需。“看到我,你似乎并不惊讶。”


“我向您保证,我心中无比惊喜。”阿格达紧张地笑了笑,朝城堡里做了个手势,“欢迎您再度莅临阿伦戴尔城堡。”


“你打听女儿的情况我也不会怪你的。”艾莎说。或许是先前的好心情还在影响着她,阿格达回避话题的生硬方式让她觉得很是好笑。


“看到安娜趴在……那里,确实令人惊讶。很抱歉她给您添麻烦了。”见艾莎摆手,阿格达清了清嗓子,“她还好吗?”


“如果你是问我有没有虐待她,那我可以向你保证,安娜是……我的贵客。”艾莎大步走向城堡,压低了嗓门,小心避免吵醒安娜,“我带她回来是因为她想家,也想你。”


“我也……非常思念她。”阿格达叹息道,“我相信您会信守诺言,也相信安娜得到了良好照顾,但我就是忍不住担心。她还只是个孩子。”


“你太小看她了。她不像你想的那么天真无用,阿格达。”


“也许吧,但为人父母的都喜欢为子女操心,不管他们是否已经长大。”


艾莎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由抿起双唇,但阿格达不可能知道他随口说出的话竟有如此讽刺效果。她从踏上阿伦戴尔的那一刻起,就竭力避免去想她的过去、她的父母,但如今记忆的闸门已然开启,被压抑的思绪汹涌而出。她不知道她的故居是否还在,又或者现场已经被清理重建。她不知道有关当年那件事的传闻是否已经变成吓唬顽童的乡野怪谈。她不知道她是否还存有怀旧之情,也不知道若重访故居,她会依旧是艾莎女王,还是会变回那个惊恐无助的孩子。


“艾莎女王?”阿格达问道。


艾莎从沉思中惊醒,这才发觉他们已经进了大殿。阿格达正望着她,不是好奇她在想什么,就是在为安娜担心。艾莎也不确定哪一种情况更令她气恼。


“我只是在欣赏建筑工艺。阿伦戴尔城堡非常美,历史也比南埃尔斯悠久。”艾莎说,“上次来时,我没什么机会一探究竟。”


有个妇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她身材敦实,长着张和气的圆脸,艾莎估计她是个仆人。她行了个生涩的屈膝礼,说:“陛下,我可以送安娜公主回她卧室。她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我就负责照顾她了——”


“你一定是格尔达了。”艾莎说。阿格达极力掩饰着惊讶之情,不过格尔达眨个不停的眼睛倒是很好地传达了两人的心思。“安娜跟我说过你。那我就放心把她交给你了。”


能留下陪安娜固然好,但她在阿伦戴尔还有些未了之事。艾莎转身好让格尔达把安娜从她背上抱下来,这位年长妇人的力气倒是让她有些吃惊。她目送格尔达抱着安娜走上楼梯,消失在她视线之外,然后回身面对国王。


阿格达清了清嗓子。“若您有任何需求——”


“你可以退下了。”艾莎打断他,“我要使用藏书室,不许有人打扰。我相信无需详加指示,你就能安排妥当。”


“……遵命。”


艾莎不再多说,大步走向藏书室。


她知道魔镜就在阿伦戴尔的某处。就像上次挟战火而来时一样,艾莎能听到魔镜的歌声在空中飘荡。那是一曲颂歌,比她在其他地方听到的都更响亮、更清晰,但她无法确定碎片所在的位置。这是种奇怪的感觉。她能听到歌声,感觉到召唤,却不知方位,不知源头,魔镜仿佛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艾莎甚至试过像从前那样召唤碎片,却毫无成效。


也许阿伦戴尔城堡里会有些线索。这里的藏书室比南埃尔斯城堡的大得多,艾莎之前说阿伦戴尔城堡历史更悠久、更具文化底蕴时,说的是实话。相较而言,南埃尔斯只是个新兴国家。阿伦戴尔却是个古老的王国,建立已久,繁荣稳定。


传说中,阿伦戴尔还是另一个更加古老文明的家园。


艾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大部头,辨识着封面上镌刻的金色如尼文。书里描述了一种身材矮胖、貌似圆石的生物……


地精。


那地方被叫做活石谷。


艾莎看着那些嘶嘶冒着蒸汽的地热口,感觉脚下热得难受。她一边小心迈步爬上山坡,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绿色紫色的极光照亮了夜空。火山岩上地衣和苔藓丛生。岩浆就在地表下涌动,为山谷增添着新的岩石和新的生命。要不是早知道这地方的真相,艾莎大概会误解它得名的原因。


山上有一处圆形空地,被层层高起的阶地环绕,都是同样的深灰火山岩,点缀着斑驳绿意。但还有几十块、甚至上百块色调较浅的小圆石散落在阶地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艾莎昂首阔步走到空地中央。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艾莎说。


无人回应,但她早有所料。艾莎重心略降做出备战姿态,同时抬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上电流涌动。只需一轮扫射,她的闪电就能将整片区域夷为平地。


“要么你们自己乖乖现身,”艾莎提高了嗓音,“要么我用死亡来回应你们的沉默。我对你们失去耐心了。”


巨大的隆隆声。


沉闷的震动声。


低哑的吱嘎声。


圆石纷纷从阶地上自行滚落,向她靠了过来,轰隆隆的滚石声不绝于耳。艾莎见要求得到满足,于是直起身,收起指间电流。当然,她并未放松警惕。不出几秒她就被石头包围了,她知道不能因为体型问题就小看他们。


圆石一块块在她眼前展开,伸出同样灰色的四肢,头上顶着短短的野草当头发,五官直接由石头雕成。他们并非完全相同,却有某些相似特征:大大的鼻头,一口白牙,穿着苔藓织成的衣服;更重要的是,他们脸上都挂着同样不欢迎的表情。


“这么说,你们就是地精。”艾莎点头致意,但没有蹲下身子。他们没一个站起来能高过地面一呎。


一个戴着粉色水晶、头顶一蓬枯草的地精迈步出列,嘶声道:“这里不欢迎你,活死人。”其他地精都低声附和。


艾莎蹙眉道:“可以理解。但你们这里有我一些东西,把东西交出来我就走。我也不想在这里无谓久留。”


“你不属于这里,活死人。我要你马上离开——”


她的话被身后一片窃窃私语打断,地精们向两侧分开,为某块圆石让出一条路来。那圆石展开,是个更加年长的地精,身披一件草织斗篷,戴着精致的头饰。他走到第一个地精面前,对她说:“布尔妲!保持平和。我来跟她谈谈。”


“你是……?”艾莎问道。


“我名叫佩比。”那个枯槁的老地精打量她一番,弯下腰以额触地,然后起身道,“我欢迎你的到来,魔镜之子。”


艾莎挑起一边眉毛。“有意思,你居然这么叫我,我来此为的就是这事。我想知道魔镜到底在哪里……然后我找到了这个地方。你们把碎片藏到哪去了?”


“我们一直保护它们远离那些会滥用魔镜力量的人,”佩比说,“我不能把它们交给你。”


艾莎顿了一顿,但她很快就想到了答复。


“那我就杀了你。”


其他地精都骚动起来。那些年轻地精或许对她没什么敌意,但艾莎注意到了那些年长地精在她面前有多焦躁不安,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种冒犯。布尔妲神色纠结,又是厌恶,又是惧怕。


只有佩比一脸波澜不惊,微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艾莎皱起眉头,佩比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在几个月前找到这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发动袭击,根本不会先询问碎片的下落。如今,你是为和平而来。”


确实如此。艾莎尽管做出种种威胁,却不愿真的杀死这些生物。她能理解他们与世隔绝的渴望,他们所做的不过是远离人世隐藏起来,祈求和平与安宁,消灭这样一个古老文明让她感觉很糟糕。这或许也要归功于安娜的影响,但艾莎确实无意在身后留下一地尸体。然而……


“那也改变不了现实——不拿到魔镜,我是不会走的。”艾莎说。


“你刚才说得没错。你是魔镜之子,魔镜属于你,也只属于你。”佩比认同道,“但你清楚你所追寻的是什么吗?”


“非常清楚。”艾莎说。补完魔镜是她的使命。她只需追查它的下落,无需知晓它的历史。“那是件蕴藏伟力的事物,源自一缕月光。它被人打碎,碎片散落在各地。”


“是的,那样才是最好的。”佩比说,“那是件危险的事物,不应该被补完。它的回归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我想这不是你能下的结论。”


“那也许我可以说服你接受事实。”


艾莎皱起眉头。她不信他能拿出证据说服她放弃使命,但同时,她又多少感谢佩比愿意详加解释,而不是跟她打哑谜。说实话,她自己也有些好奇。“那就说吧。”


佩比点头。“如你所说,曾有一缕月光从天而降,坠落在此地。它冻结水面,形成了魔镜。它的镜面能映射心底的欲望,使之成为现实。我们就是证据。因为我们渴望生命,于是愿望成真,成了有生命的石头。”


“而你们却情愿魔镜破碎?”


“是的。”佩比答得无比坚定。这不像是艾莎在以身殉道的烈士和追求荣誉的英雄身上感觉到的那种坚定。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某种遥远的目标,其中的人性色彩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而佩比的坚定却比那要真实得多。佩比深知必须如此,哪怕其中原因不能言说,更难以解释。


仅此而已。


“利用魔镜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控制。”佩比继续道,“它没有感情,没有自身意志,只受使用者的欲望驱使……你要明白,芸芸众生都有着不计后果的欲望。任何人只要能将意志强加于魔镜、占有它的心,就可以将他们的欲望变成现实。长生不老的国王。权力更迭的土地。被战火烧红的天空。那是一片混沌。”


她看见空气凝成黑色的雨滴落下,冰晶也从天而降,如同神之裁决。

她看见火焰和毒烟如泉水般从地底喷发而出,无数人在硫磺烟雾中窒息而死。

她看见天空撕裂开来,大气不复存在,原本的湛蓝中坦露出一片星辰点点的黑暗,犹如无底深渊。


艾莎闭上眼睛,试图驱散那些画面。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又回到了现实,只见佩比同情地对他摇着头。


“你对我做了什么?”艾莎问。


“没什么。如果你看到了什么,那也都是你自己的回忆。”佩比说。


但她不可能有那样的回忆。她以前从没见过其中任何一个场景,如果佩比说的是实话,那些都是数千年前的景象了。艾莎一手捂住眼睛,感觉后脑勺阵阵刺痛。


“继续说。”艾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


“人类历史没有那几天的记载。甚至在地精历史中,这个故事也成了神话传说。我们没人对那段历史有清晰的记忆,但我们依然能在我们的石头心里感觉到,”佩比说,“那是一片混沌,艾莎。欲望并非邪恶之物。甚至可以说,世间不存在纯粹的邪恶。但对欲望的无限满足……当我们的欲望都被实现、再无梦想时,剩下的就只有毁灭……只有混沌。”


“肯定有什么发生了改变。魔镜是怎么碎的?”艾莎问。


“有个女人来找魔镜。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佩比闭上眼伏地礼拜,其他地精纷纷效仿,“她没有欲望。”


“就像我。”艾莎喃喃道。她想起巫师在开战前说过的话。她没有欲望可供他操纵——


“不!”佩比说,“你所做的是压抑和否认自己的欲望。这个女人却真正消除了欲望。她理解了自身的情感和欲望。她接受了自我。她选择放手摆脱束缚,而不是将它们掩埋。当她触碰魔镜时……”


“它就粉碎了。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反映。”艾莎低下头,“选择放手……”


“而你的选择恐怕恰恰相反。”布尔妲打断艾莎。她刚才还愤怒而恐惧,如今却用略带怜悯的伤感目光看着她,“你成为了一个活死人。”


“你们为什么叫我活死人?”艾莎问。


“地精一族生来就认同自我,重视内心。而你,艾莎,却实施了一桩难以言喻的暴行。”佩比回答道。艾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恐惧令她血管里一片冰凉。“你否认了自己的心。你把它丢到一旁,忘记了自我,艾莎。”


“有没有……”艾莎咽了口唾沫。她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向人寻求帮助,即便此刻,她的骄傲也被这番侮辱刺激得蠢蠢欲动,不愿再次忍受他人的摆布。但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必须试一试。“有没有办法能帮我解除这魔法?”


“这取决于你的动机。你为什么希望解除它?”


“因为……”这是否存在正确答案呢?佩比是否在等着她说出特定的台词?“因为我找到了我所爱的人,我想全心全意地爱她。而不是以这副可悲的残躯。我希望她拥有的不仅是这个丑陋的影子,这个活死人——”


“那我帮不了你。”佩比抬手止住她,转身而去。


艾莎把手向前一扬,释出一波冰雪圈住了那地精。其他地精吓得大叫,佩比却只是默默停下了脚步。她气得发抖。她不愿被人拒绝。她不会接受这种倨傲的态度。


“你必须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做。”艾莎说。


“你听到了我的话,却没有听进去。”佩比转身用遗憾的目光注视着她,“你让我想起他,另一个人。真是恍如昨日。他虽来寻求忠告,却选择了裹足不前。”


“还有人来过这里?”


“古斯塔夫。马库斯之子。赛琳娜之夫。奥东之父。”佩比微笑着,神情却有些苦涩,“要是他当年能战胜他的父亲,这出闹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艾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但她在佩比的言语间听不出欺骗之意。再说,他为什么要编造一个如此离奇的谎言?他说的肯定是实话。“你给过古斯塔夫忠告?你对他说了什么?那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你认识他之前,但当时南埃尔斯王室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佩比说。


“但那不可能。我们见面是在马库斯救我之后,那时古斯塔夫在南埃尔斯。或者,他是跟马库斯一起来的?”艾莎搜寻着记忆,但古斯塔夫从未在那艘离开阿伦戴尔的船上出现过。她清楚记得他们的初次相遇,马库斯在城堡里向众人介绍她……


佩比摇摇头。“不。在你所想的那一次,他并未与父亲同行。”


“那男孩很礼貌。还问我们他该怎么办。”布尔妲补充道。


“你们为什么会给他忠告?”艾莎匆匆转向布尔妲,“你们为什么不把他当活死人,而我做了同样的事情你们就——”


“古斯塔夫不是个活死人。”


说来可笑,有那么一瞬,艾莎觉得自己听到了每一个单词,却无法理解它们组合起来的意思。当她终于把句子理顺时,只觉得更加迷惑不解。这不合逻辑,没有一点说得通。但佩比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肯给她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答。如果他决心已定,也就没必要再听他废话了。他含糊其辞的回答对她没有任何价值。艾莎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个叫人难以忍受的山谷。然而,在迈步离开前,她还是回头看了看佩比,只见他正站在原地神色伤感地望着她。


“我会回来找魔镜。”艾莎说得斩钉截铁,“到那时候,你说什么都别想阻止我。”


“记住一件事,艾莎,魔镜之子。你的魔力中既蕴含着无限的美好……”佩比叹息道,“也隐藏着巨大的危险。请牢牢记住,艾莎。”


“相信我。我早就知道了。”


艾莎起身离去,将刚才那短短一瞬的迷惑不解抛到了脑后。


(插图:浮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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