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orlorn_24 于 2015-2-27 01:13 编辑

【07.错过的时机】

艾特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通常情况下，每天都会有一个褐发的少女早早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但今天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屋子里没有人，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惯用的左手边，但是那个本该一脸冷淡地对她说教的那个少女不在。她稍微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然后忽然回想起了前一天晚上那句出乎意料的“喜欢”。

——是吓跑了吧？

她淡淡地想着，竟觉得有些轻松。

芳村艾特没有爱过任何人，也不懂得爱。她的确很喜欢笛口雏实，但这和喜欢她的那只卡通抱枕没有什么不同，而她非常清楚，这并不是对方所期待的答案。

该怎么办呢？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吗？

虽然半认真地思考着，但理智的那部分其实早已经给出了答案——她绝不可能爱上笛口雏实的。但她还是思考着，似乎潜意识里希望得到其他的答案，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书，自己的新作《食人的天使》，翻开第一页，习惯性地第一个给那只小宠物签名，即使已经住在一起很久了，每次新书出版的时候同居的那个少女都会外出买回一本，然后要她签名，如今已经是第十一本了。

——真可爱啊。

她以罕见的严肃表情盯着笛口雏实的名字看了好一会，最终合上书页，一如既往地，做出了理智的判断。

——但是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芳村艾特是个自私的人，只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很享受被人照顾得仔细妥帖的感觉，但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她不能冒险增加自己的弱点。

原本准备告诉雏实今天要去17区一趟，但既然错过了时机也就没有必要了……

CCG的集中突袭是始料未及的，她和有马贵将带领的白鸽们激战了一天，之后又花了些时间进行善后处置，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但进门时的样子着实狼狈了些。

笛口雏实跑过来的时候，那种表情是艾特十分陌生的，她看起来像是想要扑上来抱住自己，却又在一个极近的距离停住，仔细打量着自己那一身破破烂烂的绷带，本就像是哭过的脸更加悲伤和无措起来，让人无端的心疼……

“你……受伤了吗？”

被人这样担心，有人等着自己回家什么的，这种事从来不曾发生过。心情很复杂，温暖的，防备的，恐惧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愣了愣，才又以戏谑的语调开口，“小雏是在担心我吗？真是温柔呢。”

若是在往常，这个小家伙会冷淡地别过头去说没有，然后假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她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小雏？”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少女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肯出声，却无法控制温热的液体涌出眼眶，即使不停地用袖口去擦，即使狠狠地按住双眼，泪水还是不断不断地流出来……

——不要这样啊……停下来啊！……

艾特没见过她这种样子，即使是在古董覆灭之后这孩子最崩溃的时候也不曾哭成这样，但比起雏实，更奇怪的却是她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自己开始对这个少女心软了吗？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好不好不好，快点清醒过来！这样下去会增加无用的累赘……

可是，十分罕见的，理智竟然控制不住感情。艾特轻轻拉开少女按在脸上的手，露出那张凄惶无措的脸庞，声音是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为什么要哭啊？”

“我、我以为……”少女的声音哽咽着，前进两步，将稍矮一点的独眼喰种紧紧抱住，“你也和爸爸妈妈他们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熟悉的怀抱却让艾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被人喜欢着，被温暖地拥抱着，比起感动更多的是恐惧，对于陌生事物的恐惧，对于得到又失去的恐惧……

——什么啊……像个小孩子一样。

于是艾特一如既往地冷笑了起来，“嘛~我们喰种不论什么时候突然消失都不是奇怪的事，小雏也该学着适应了。”

少女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点，“不要……我再也不要失去重要的人了……”

“呵，我算是重要的人吗？”

少女沉默了一会，宛如下定决心一般，“艾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话语并没有令艾特感动，反而激发了她的怒火，她冷嗤一声，嘲讽地笑了，“你已经忘了你的大哥哥了吗？还真是容易喜新厌旧啊。”

与满面的泪水不同，雏实的声音是近乎决绝的平静，“是啊，说实话，我快要记不清大哥哥的模样了，爸爸妈妈也是，他们对我曾经那么重要，但我居然快要把他们忘了。失去，痛苦，忘记，我总是在重复着这样的过程，已经够了，我不能容忍这样的自己，所以，艾特，我绝对不要忘记你！”

善良，温柔，爱慕……这些东西全部都令人厌恶，毫无决意的话语，那么虚伪，明明是自以为是的谎言，却为何能够如此信誓旦旦？真是令人看不顺眼啊，这软弱的伪善。

“即使我只是利用你而已吗？”独眼之王终于放弃了这无意义的对话，“呵呵，呵哈哈哈哈，别再说傻话了，小雏实，还不明白吗？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啊，我把你养在身边其实只是觉得有趣罢了。鬼才作家？关心你的大姐姐？怎么可能有那种存在？每次看到你这种愚蠢的模样我就只想毁了你啊！你以为你是喜欢我？其实不过是因为我填补了你心里的空缺而已吧？换做谁都可以，你只是需要一个依靠的东西，伪善的胆小鬼，不要把我拉进你那种恶心的幻想里啊。”

艾特以为她会生气的，至少正常人应该生气的，但笛口雏实只是沉默了一阵，依旧软弱地选择了退让，“……嗯，你说得没错，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就像拳头打在海绵上，满腔的怒火被轻巧地卸去，无处抒发的情绪最后演变成施暴的欲望，艾特的右眼缓缓被黑暗浸染，狂暴的赫子开始冲破束缚，然而就在此刻，那少女却再一次拥紧了她，“我会努力变成对你有用的人，我会好好地做一颗棋子，如果有那样一天，抛弃我也没关系，让我为你去死也没关系。所以，拜托了……”环住自己的双臂微微发抖，带着哭腔的声音里近乎乞求，“在那之前，请你好好地活下去……”

芳村艾特呆住了。

世界是不公平的，抛弃了自己的父亲也好，自私贪婪的人类也好，愚蠢暴虐的喰种也好，在这个世界上，希望她活下来的人，一个都没有……

——明明应该一个都没有的。

她沉默了很久，坚硬的心从没像此刻这样动摇过。这孩子果然很会“调情”啊，如果是从前的自己的话，恐怕就要输了吧？但是幸好，这条路早已经无法回头了……

少女的怀抱坚定而温暖，简直像是某种救赎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长久地驻留，但独眼之王依然决绝地熄灭了这线温柔的光，虽然那笑容中略带遗憾，“啊啊~如果你能早个十年左右出现就好了。”

——可惜，错过了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