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9654321 于 2015-3-2 05:39 编辑
灰暗低矮的天花板,肉眼可见的尘粒漂浮在阳光泄露的空气中,与之相对的,则是身下柔软平和的触感,在外面仍然明亮的时间里,久违地唤起了怠惰的倦意。
“不、这样还是不好……!”
妮可条件反射似的起了警戒、接着是小小的抗拒,直起上半身,却被身边的人毫不怜惜地摁回了床铺。
这家伙……既然之前流了那么多血,就不能一直好好当个病患吗……
感叹于力量上的差距,妮可揉了揉被掰住的胳膊。怨念的目光投向那个一脸严肃的,像是刚阻止了自己逃跑行为一样的少女。
“你需要休息。”
仿佛注意到自己肢体上对于她力道不当的隐晦抱怨,衣服上仍沾着血渍的人犹豫了一会儿,把制住对方上身的手挪到了稍微结实一些的肩膀部位,却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真姬ちゃん莫非以为这是双人床?”
“我睡里面,妮可ちゃん不用担心压到我的伤口。”
也许是自己小心翼翼的表情太过明显,真姬ちゃん难得地、几乎是立刻就绕开了自己的揶揄语气,面不改色,非常直接地戳破了另一边的潜在意图。
强硬到几乎透着傲慢感的态度,竟然是说着体贴的话。
仰视着面色有些红起来的真姬和她紧紧压下的眉头,对于对方突然表现出的矛盾感到好笑,但若是放任自己笑出来的话,肯定又会变成生气。及时制止轻笑欲望的妮可愣着躺在床上,回归神来的时候,却也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反应才好。
而在这场类似暴力冲突中占领上风的人,却也因为弱势方行为上的毫无反馈而稍微困惑起来,很快,就转化为了态度和语言上的动摇。
“总、总之,妮可ちゃん你好好睡觉!”
细小的慌张引来更多的掩饰,被撂倒的人本想避免的恼怒神情、作为最直接的掩饰手段,理所当然地被激发了出来,有点热气冲上脑子,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大稳当。
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确认过了,唯一那把椅子腿明明缺了一截腿,怎么可能把身体支在上面睡觉!
妮可ちゃん、这次又想怎么敷衍过去?
“好好好、停停停!”
面对愈演愈烈的单方面争执,妮可只觉得,再不暂停一下对方节节逼近的攻势,这位殿下一口气上来、不知道还会下多重的手呢。
“……衣服妮可自己解。”
说是解,在不裸着睡的前提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以脱下来的衣服了。披风之前已经被系下来盖在床上,逃跑的时候也没有顾着带上行囊的余裕,要不是队长留下了食物和旧衣服,在被撕开袖子处理伤口之后,那人连一件干净完整的衣服都没法从自己这里拿到。
真的是,几乎什么都没剩下了。
小心地摘下几乎要黏在脚上的靴子,妮可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可处理的上衣和长裤,最后也只是在摸到腰部的时候,拆下了原本装着匕首的皮套子,顺手搁到了桌子上。
“抱歉。”
老实地按照真姬ちゃん的要求准备睡了,却又得到一声莫名其妙的道歉。放置完物件转身回来的妮可投回疑惑的眼神,对方的视线却像还未从刚刚的动作里回过神似的、一直停在自己留着挂印痕迹的腰带上。
尴尬的、愧疚的,一瞬间,竟有遮盖了语气上高傲本质的错觉。
“到了之后,你可以随便挑一柄更好的。”
身处内侧的人随后别过头,左手搁在因为之前拉扯的动作、而呈现屈起姿势的膝盖上。
旁边的人愣了愣,闷声躺在了床头。
“……不需要。”
两侧的发带被解开,黑色的长发撩过肩颈、散落在枕头上,那样脸朝向另一方背对自己的样子映入真姬眼里,带来成分复杂的紧张感。
之前那句不是诚恳的语气,自己一开口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珍贵的东西被看做能轻易取代,对这种提议妮可ちゃん不会接受也是理所应当的,明明早就了解这样的事情,脱口而出的、听上去却还是“赏赐”性质的关心。
受到了排斥意味的拒绝,真姬才慢慢冷静下来,组织好语言,试着准确传递自己的意思。
“……我是说、保存情况更好的,就是万一妮可ちゃん你有要用到匕首的地方、原来的一时之间又找不回来的话……”
“不用了,那次真姬ちゃん的战斗打得很漂亮,就一把小刀而言,丢了也是值得的。”
固执侧躺着的小小身体,不知是否仍带着赌气意味地说出了这些话,又或者是真的太过顾及会影响到自己这边的睡姿、所以刻意维持着比较远的距离。
不喜欢这个样子
——可以肯定的是。
明明之前在树林里过夜的时候、对于不得不靠在一起取暖这件事感到烦躁,甚至于些许冒犯,但现在,也许因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对方生气,也许是因为被照顾了一路心存感激,又或者只是,身下的床铺带来了这几天里难得的放松感受,所以突然、就是想看看那张背过去的稚嫩脸庞休息时的柔和神情。
朝上躺着不好吗?压着床沿不难受吗?
被子都被撑开来漏风了,不冷吗?
——靠过来一点,不行吗?
在红色的眼瞳看不见的方向,原本直着上半身的人支着左肘、慢慢滑进了被子,借着整理身上的被子向上拉扯的动作,确认盖住了妮可原本露在空气中的后颈之后,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还是认真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在我能决定的范围里,一定给最好用的那一把。”
检索着自己的记忆,然后补充道,
“不过可能,稍微有点锈了。”
话音结束,沉默落下。
然后,不知道是否处于自己的错觉,真姬似乎看到,眼前人的姿势舒缓了下来,好像是慢慢呼出了一口秉着的长气似的。
“……这就是皇室对待自己武器的保管?”
依旧分不清是嘲讽还是疑问,或者兼而有之,又也许说出口的那人自己也没辨析清楚。
然而,情况并没有恶化,那么,按这样说下去就是没错的……?
“我也没办法好吗!那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很久没用了,我自己平时、靠近护手位置的刃总打磨得不太好。”
“你该不会说是……给小公主的玩具之类的东西吧?”
“才不是!”
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语气缓和起来,打趣的意味回来了,敏感的真姬觉察到了,而作为认真的小公主的那一部分,却没有就这样掐断这个话题的打算,更加细致地回忆起来。
“纯银的剑刃,三足鸟雕花,西方群岛外交的礼物。使这柄短剑的时候,邻邦所有同龄的皇子都赢不了我。”
然后想起了,似乎决定过要忘记的事情。
拿着厉害的武器,持久练习学得的剑术得到了发挥,赢得了被事实支持着的肯定。
很开心,原本,是骄傲的物件,拿着这件爸爸给的礼物,兴奋地叙述着自己的胜利的时候,身穿厚厚长袍的他欣慰地笑着,轻轻地鼓了鼓掌。
很了不起呢。
接过那柄匕首,他抚着上面的花纹,浅浅地笑着。
真是漂亮的图案。
——还记得英冠三足鸟是哪个家族的家徽吗?
——既然已经学得这么好了,那么以后就不用每天花时间练剑了吧?
从此收起了短剑,每个黄昏的午后穿过自己在此拿着木剑搏斗过的长廊,走下缀着破碎阳光的环形楼梯引导至的藏书阁。
您今天格外美丽。
那天,书桌旁等待着自己的大学士如是赞美。
是啊,
因为那天有足够的时间换上长裙,而不是比过剑之后、穿着长裤急匆匆地赶过来。
因为那天,脸上没有被老师或同伴撂倒在地的淤青、
——亦或是笑容。
这些场景,没有向谁提起。
黑色头发的人转过身来,红色的眼睛看向紫色。
——在今天、向这个人说之前。
说,挥着剑流着血的我、那场景很漂亮的这个人。
大概是听完之后,对方的眼神柔和起来,真姬一下子难过起来,就好像摔倒之后知道有大人在看、才会哭出来的小孩那样。
明明我是安慰、解释着的那个,
困惑着的真姬没有移开视线。
为什么最后,还是被你关心着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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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内容……我动笔之前写了十句的梗概
然·后·果·然,就只写到了第五句!{:4_355:}
说好三年,三年又三年……{:4_330:}
好吧说实在的,这样我担心下一次会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