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不曾死去的是对你的爱

这个傍晚对那些白天才经历了一场旷世之战的士兵来说，绝对是不寻常的一晚。

也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绝对不想经历的一晚。

有没有人能来告诉他们，本来应该在享受胜利果实的「猎人」，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被屠杀的「猎物」？而且正发了疯的攻击同族，将他们狠狠撂倒在地的，是从巨龙手里拯救了人类的救世主，是女神大人。但是仅仅过了一个白天，女神就化为了恶魔。

「我再重复一次...将穗乃果交给我！」

低沉的女声回荡在军营，仿佛魔鬼的低吟，让软倒在地的士兵魂飞魄散。几个胆子硬的，偷摸串通了下，猛地爆发斗气从背后扑向那浑身浴血的恶魔，却被轻易躲过，然后...娇小的拳头捣在他们脸上，将头骨打的下陷。

高大威武的男人像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去，撞在墙上不省人事。魔法使举起法杖，全面戒备，却被敌人随手一挥，便被拳风吹走。不到十几分钟，守备人员，外加赶来支援的几百大兵都倒在地上，有的还能哀嚎，有的直接奄奄一息。

终于没有人敢挡住她的路了。海未缓缓踱步，来到那已经面目全非的肉块面前，抱起唯一还能看出原状的龙头，用脸颊蹭了蹭，呢喃道：

「穗乃果...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但是你这样子体积太大了，能变成可以让我好好亲吻你的体积么？」

就在海未说完的下一刻，巨龙的头仿佛有生命般，竟真的缓缓缩小，最后变成一个女孩子的头颅，安详的闭着眼睛。海未开心地笑了，将其搂到唇边，轻柔的吻了一下：

「让你久等了。我这就带你们回家。」

「你说什么？园田海未打伤了数百士兵，劫走了巨龙的遗体，失踪了？」

绘里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战起来怒视面前的通报兵：

「你们对海未做了什么，她怎么可能突然发疯，你们谁害她了？」

「陛下恕罪，这个真的没有啊！园田海未将军在参观战利品时，突然跪在地上痛哭，将自己的脸都抓烂了，然后就突然暴起发难，说什么也要带走那巨龙的身体。西饼望将军不肯，她就出手打伤了将军，打倒了所有增员士兵，将巨龙和巨龙腹中的少女都带走了。大海将军带着数百精兵拦她，却都被秒杀了...」

圣上大怒，龙威当前，那通报兵当场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将过程细说，甚至连园田大海怒骂女儿神经失常，却被园田海未一瞪，直接手刀砍翻了。对自己老爸都下手毫不留情，那个园田海未简直冷血到极点，一招解决那可说是帝国实力前十的将军，那女魔头的实力也是不可估量...普通士兵又怎么能抵挡得住。通报兵绘声绘色的将海未的实力说的惊天地泣鬼神，只想让陛下明白她是真的一人就轻松灭了N个团，而不是士兵偷懒渎职。只希望陛下英明千万别拿自己泄愤。

「...传说中的神弓，确实有一骑当千的实力。据说当弓箭手独自杀死巨龙的时候，巨龙的力量会进入弓箭手的身体，那海未酱现在怕是已经比那橙色巨龙还要强大，别说这里剩下的精兵，就算再加十倍战斗力也未必打得过。陛下不要怪他们了。」

沉默不语的希站到绘里身后，开头提醒道。然后帮绘里拍了拍背顺气。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们拦不住海未。神弓的传说我也听说过，到达一个境界，那就不是人数压制的住的了，连园田大海都能放倒，海未可能已无人能敌，除非会使用多个禁术的真姬和本身就是个禁术的凛一起上...不，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海未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个...咱的占卜告诉咱，明天一切就会见分晓了。」

这注定是个无法入眠的夜晚。绘里下令不追究士兵的责任，让他们退回去好好养伤，自己和希呆在房间里，默默的注视着烛火，等待着海未的到来。

绘里愿意相信希的占卜，希说，今天事情会见分晓。而且她自己也有预感，海未会回来。

大概凌晨四，五点钟，风突然吹进房间，将烛火吹熄了。随即便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丝毫不打算隐藏，就这么从正门进来。绘里定睛一看，是她，海未果然回来了。但是情况明显不一样，海未脱掉了将军的盔甲，换了一身白裙子，蓝色头发略显凌乱。最可怕的是她的脸，上面已经没有了血污，却清晰的印着数不清的爪痕，似乎是被指甲用力划烂的痕迹，将本来可爱的小脸点缀的触目惊心。

「绘里，纳命来吧。」

没有多说话，海未直接拉弓上箭，直指绘里，眼神平静地没有一丝波动。

「海未酱，冷静点。你不会伤害绘里亲的。」

本来和绘里站在一起的希，见绘里不为所动，海未却蓄势待发，连忙出声稳住海未，自己不动声色的微移到绘里前方，用身子挡住绘里。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和穗乃果不会被拆散，我们三人的平静生活不会被破坏。如果没有了你，就能终止这场战争了。」

阴沉的说道，海未将弓拉得更用力了。

「陛下，快逃啊！这女人疯了，她真的能干出弑君之事，就为了一头死掉的怪物。」

西饼望突然从门后出现，长刀从海未背后砍来，被海未闪身躲过。

「你说什么？一头...死掉的...怪物？」

「陛下，我来掩护你们，我挡住这恶魔，你们先逃...」

西饼望已经说不下去了。一声爆响，他看到自己的胸膛被炸碎，从胸部以下到胯部以上的部分全部崩裂向后飞溅，内脏渣都不剩，连血液都被瞬间蒸发的画面，随即他上身便跌了下去，滚落到一旁，下身也随后倒下。

「...我记得你，砍掉穗乃果左腿的家伙。」

海未又抽出另一支箭，对准了绘里，眼中浮现一丝杀意。

「我明白了，海未，如果你觉得我的死有必要的话，你就杀吧，我不会反抗的。」

突然，绘里踏前一步，将希拉到身后，毫不犹豫的走到海未面前，将自己的胸膛送到海未面前，双目直视这命曾经最好的朋友，目光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怜悯。

「...我真的会杀了你。」

海未猛地一颤，平静如水的眼神忽的冒出一瞬间的慌乱，手也抖了抖。

「嗯，我知道。」

「...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所以说你下定决心的话，就动手吧。」

看着海未瞪大的眼睛，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绘里一笑，用凄然的语气说道：

「我明白你不会下手。我能看出，你想杀的根本不是我。你应该很清楚，杀掉我解决不了任何事，更阻止不了这场战争。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与那...巨龙有关。」

听到「巨龙」的那一刻，海未辛苦建造的城池终于全面崩溃，她的表情霎时变得恐怖至极，无力的跪在地上「啊啊啊啊啊啊——」弓箭散落一地，捂住脸痛哭着。

「为什么...绘里！我是来杀你的啊！！身为国王的你难道不该下令捉拿我这个刺客，以叛国罪凌迟处死么！！为什么不反抗！！求求你...绘里...求求你...让人来抓我啊，用最残酷的刑罚处死我啊！！！」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

「求求你！！我亲手杀了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最爱的穗乃果，小鸟也被我杀了啊——小鸟死了，穗乃果是为了让我在人类世界也能好好生活才去袭击人类的，我却真的以为是她疯了——我，我还踩着她们的尸体，以什么屠龙勇士的身份享受人们的崇拜...我怎么可以背叛她们！！我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还活着，现在我每呼吸一次对我都是煎熬，我再也受不了在这个地狱待下去了，求求你绘里...送我去她们身边吧...」

海未凄厉的惨叫在房间里回荡着，希先行一步设了隔音结界，这才没把士兵都招来。而绘里则是心痛不已，她没想到海未与那巨龙竟是这种关系，想来十年前的那天，让海未毅然烧毁家徽，斩断羁绊，离开人类社会的，就是与那巨龙之间的真情吧。但如今海未亲手杀了她...如果是自己亲手杀了希的话，可能连一秒钟也没法多活了。

但是...看着海未爬到自己脚边，抓着自己的裙子，泪眼婆娑地祈求着，绘里感到于心不忍，真想给她个痛快，又下不了手，阴沉着脸说道：

「...你要是真的想死的话，随便找个地方自杀不就得了，为何非要我来杀你？因为我是国王就能滥杀了？你觉得逼迫我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很有意思吗？」

听到这话，海未突然露出一个苦笑，抬起头，那竟是难以想象的凄楚：

「就算我自杀了又能怎么样呢？世人依旧认为我是屠龙勇士，是救世主，是英雄。但我根本不是，到了这无法挽回的时刻我才真的看清自己，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家族，不在乎荣誉，不在乎人类的性命，我在乎的就只有那么少，就只是穗乃果和小鸟而已，我早就从身体到内心都背叛了人类了，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异教徒，我早就不是人类而是妖兽了。」

「...只有绘里你，可以利用国王的身份纠正人们对我的错误认知了。请你昭告天下，我根本不是英雄，我就是一个与妖兽为伍背叛同族的恶魔，我的心永远和她们在一起，对你们人族毫无感觉，我只会危害帝国的和平。」

「海未酱，你想用这种方法惩罚你自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可以名垂千古，这么一来却要遗臭万年了。」

突然打断了海未的话，希提醒道。海未却不为所动，只是摇摇头：

「没关系，我背叛人类是事实，这种结局也是必定的。这才是真正的我，那个屠龙英雄只是假象，是阴错阳差之下的虚假产物，根本不属于我。」

希还想再说什么，绘里却一咬牙，夺下希施展结界的权杖，闭着眼大吼道：

「来人啊！叛徒园田海未假装救世主，实际上是兽族的刺客，混入帝国，伺机行刺国王，并且打伤数百士兵，杀死西饼望将军，罪不可恕！立刻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话音刚落，一群士兵便冲进来拿住海未，他们接近海未时还很害怕，但海未毫无反抗，寻思可能是国王与法官大人用了什么秘法制服了她，心觉佩服同时，也利索的将海未拷上枷锁，向外走去。就在海未要被带走的时刻，希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海未疑惑的转过头去。

「...海未酱，那位巨龙...穗乃果酱拼上自己的性命，只为给你开辟这阳关大道，你却将它毁了。你不觉得这辜负了深爱着你的她的...心意吗？」

「这个啊，那怎么会呢？」

出乎意料，海未竟然第一次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地笑容：

「我明白的，穗乃果牺牲生命想要为我创造的，并不是什么光明的未来，而是我可以幸福快乐的走下去的未来。我现在也是在按照我们所希望的，走能真正让我开心又无悔的路。」

「是么...即然这样的话——那至少在那个世界，用你最美的笑容和她相会吧。」

说着，希用手抚摸了海未的脸，那脸上狰狞的爪痕逐渐消失，恢复了原来白净的样子。

「...谢谢你们，绘里，希。我啊，终于可以解脱了呢——」

夜深人静。房间里的烛火又被点燃了，绘里出神的望着摇曳的火焰，自言自语道：

「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和她...穗乃果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绘里，她还没有走呢。咱想她现在应该迫不及待的等着去那个世界吧。」

绘里看了看趴在桌子上，陪自己看烛火的希，不由得入了迷，喃喃着：

「是么...今天午时，才是她出发的日子么。呐，我突然有点羡慕海未了，虽然马上就要死掉，但是却比浑浑噩噩的活着要幸福的多...要是能和她交换一下就好了。」

「绘里亲！」

「抱歉抱歉...」

绘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对了，希，一会儿麻烦你去和行刑官说一下，把凌迟换成绞刑吧，嗯，要那种能瞬间毙命，不会感到疼痛的方式，不然海未会等的不耐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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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垂耳兔的药师观察日记》果海鸟篇，正式结束

啊，并不是指果海鸟就这么结束了，她们以后依旧会出场，依旧有没完成的任务，没解决的缘

只不过单属于这一人一龙一鸟的恩怨情仇已经结束了。

这个结局大家觉得如何呢？虽然终究还是三人俱死，世界格局也没有被改变，但是对她们来说，三人都没有被恶势力击倒，没有绝望，没有黑化，保持着最诚挚的感情——爱，直到最后一刻。

已经死去的是美好的日子，但永远不会消失的，是对你至死不渝的爱。

说实话，如果按照我的真实想法，面对穗乃果留下的巨大物质利益，海未可能真的会把持不住，选择按照穗乃果安排的路，走上人生巅峰，代价就是她要一生背负愧疚，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但是，我不希望海未败给物质，我希望她能坚持住爱。也许这个选择很傻，但我希望她是一个能为了真情做出傻事的傻孩子。我无法去拆散她们的感情，也不想拆散，于是就有了这个结局。

所以虽然标题说着“黑暗现实向”，最终我还是理想化了。但我不后悔这么写，我希望我笔下的角色能获得幸福。

话是这么说，但如此黑暗的世界观也是我设计的...只能说真是矛盾啊。

准备好下一章迎接回妮姬了么？《垂耳兔》花凛篇，准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