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篇
结束用餐五分钟后喜欢喝茶。会先为坐在对面的人沏好茶水,再注入自己面前的杯子。
用餐过程中就算是短暂的离开,也会将椅子推进桌内。回来时,在小心翼翼地拉开。
连吃豆子这种事,都是用筷子一个个夹起来的死脑筋。
比起不擅长家事的自己,能够将家中打点的井井有条。
喜欢小熊。喜欢运动。喜欢阅读。喜欢春日的樱花。喜欢夏日的烟火。喜欢秋日的枫叶。喜欢冬日的白雪。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稍微地收起,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一样的温柔笑容。过于温吞和善的笑容,西木野并不喜欢。但是这个人喜欢将什么都埋在心里。就像渗入地表的雨水,在某日被植物所吸收,壮丽地生长。然而连同藏在心中的种子,都是由这个人的隐忍所种下的。
十七岁到二十七岁。足够由舔着冰淇淋踢着石子的小男孩长成稳重的男生的漫长时间。西木野在平铺在桌面上的信纸上划出大大的“X”,握成一圈,丢进了一侧的废纸篓。
太复杂了。她卷起颈侧的发尾。感情这种事,要是用白纸黑字就能清清楚楚地讲明,就不会是那么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存在了。
泄气地拉开了书房合紧的木门,西木野踏出去之前,最先看到的是园田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捧着茶杯,专注地看着正在播放着当日新闻的电视屏幕的园田,就算是坐在多数人都会相当懒散地依靠着的长沙发,也是一本正经的。纤细的腰背绝对不会依靠着沙发,笔直的脊椎像是一节节奔着天空而去的青竹。
已经是相当成熟的年纪了啊。倚着书房的木门,西木野不知怎么,就是忍不住嘴边快要翘成一座桥的笑容。明明那个人是看不到的。阖上了书房门。西木野握住金属的手柄。可是看到她的背影,就想露出笑容。
十年的时间就好像是指缝中流走的沙砾,还没怎么察觉,已经一起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了。在纸上划上长长的直线。十七岁时的首次亲吻,明明好像昨天的事情。然而那年还跟在小柴犬后面汪汪叫的冰淇淋店家的小鬼已经快高中毕业了。
分居两地的大学时代,也没有确切的分离之感。那个人真是奇怪。西木野拉开了一侧的抽屉。里面放着几只被淘汰的旧电话。将那只白色触屏的挑了出来,摁下电源键开机。解锁的密码习惯性地输入“0315”。连犹豫时间都没有,屏幕已经打开了。从那个时候就用着那个人的生日作为密码了吗。西木野托着下颚,滑动着屏幕。
还存在邮件栏的旧讯息。随着各代电子产品的更换,不停地被同步到最新使用的电话中。可是还是喜欢在这只旧手机中阅读。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也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
我只是想喜欢你比今天再多一点,比时间更长一点。
海未”
有些东西的确是可以用白纸黑字表达的,至少这句话曾经让在课堂上的自己止不住的颤抖。眼睛争先恐后地涌出,砸在电话屏幕上,氤氲了文字。一点都不想哭,只是眼泪太过于任性了而已。将手机贴在胸口,电波传递来的感情也温热得让人心悸。
十七岁时的邮件仍然可以温暖二十七岁的冬日。
紧紧握住这只显得有些旧的白色电话,就像握着那年足以燃烧许多的爱意与猛烈跳动的心脏。
因为时至今日,我仍然虔诚又执着地喜欢着你。所以我什么都写不出。
“叩叩——”书房的门被轻轻扣响。西木野慌张地把电话放回了抽屉,抹去了眼角渗出的眼泪。
“请进。”
园田打开了书房的门,她的手还留在手柄那里,扶着门边,轻声地询问,“我刚刚煮了咖啡,真姬要来一杯吗?”
侧过头,露出线条绮丽的侧脸,西木野冲园田点了点头。“好。”
还没有居住在一起的大学时代,西木野会在假期时前往京都。园田租住的一居室,小小的却非常温馨。冬日温暖的被炉,摆在桌上的柑橘,还有手边总是冒着白气的热茶。各自阅读,又或者随便地聊些什么,都会很开心。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园田就会准备好出门的衣物,两个人一起去超商购买食材。冬日总是穿着单薄的风衣,一定会被园田柔和地劝告,“这样会感冒的,真姬。”但是下次来的时候,还是固执地穿着不能御寒的风衣。然后在出门购买食材时,心安理得地穿上那个人的棉衣。脖颈上围得一圈一圈的围巾,也会染上清冷的味道,却暖得让人想要昏昏睡去。
园田每次回东京时,都会先站在医学部的骑楼前等着自己下课。西木野也有好奇地问过园田,明明没有将课表发给她,她怎么能确定各个课程的时间与地点。园田会从西木野怀中接过厚重的书籍,边将并没有乱的长发在耳际整理,边微笑着回答。“我有在医学部的网页上查询真姬所属的班级的课表。”被指尖的动作所遮掩,也挡不住园田染上绯色的耳际。西木野将双手插进实验白衣的口袋里,不自然地咬住了下唇。
十七岁时看过的壮丽星空,二十六岁再次仰望时,还是美得让人失去言语。不管是铺满夜空的繁星,还是身旁的人从下颚至锁骨处的曲线,都是。
二十五岁时某个夜班结束后所做的荒唐的梦,隔了两年还是没有忘记。在那个人推开家门的时候,第一时间拥住了她。让人讨厌的梦境,与真实地拥抱着这个人的温暖,让西木野低下头,把脸埋在那个人的长发,深深呼吸。
每次出差都会带回家的小熊。从柔软又单纯地微笑的泰迪熊,到某只严肃的小家伙。西木野唯一学会的手工大概就是绣小熊。园田曾经非常惊奇地摸着绣在自己袖口的那只小熊,水润的眼睛里藏着快乐,“真姬好厉害!竟然会这个!”那个毫不掩饰的眼神让西木野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面颊,“没什么的,毕竟我是外科医。”因为还记得,十几岁时,带着绣着小熊头纹的海盗头巾的,她的笑容。
大概是告白太过于让人害羞。无论如何,西木野都绝对不在园田面前弹奏《愛の悲しみ》。但这首将毕业典礼变成爱意宣告会的独奏曲,总会在很多时候听到。比如园田的电话铃声,又或者园田做家务时的轻轻哼起的旋律。
十年太过漫长,长到把过往想做却不能做的一切都做了的地步。大学时代被搁浅的旅行计划。每年都一起的春日赏花。秋日的时候,还是会前往京都看枫叶,明明是已经生活四年的城市,看着花开花落,一年枫叶红,已经四个轮回。园田依然会情绪高涨地牵着自己在林间驻足。登山也好,滑雪也好,那年欧洲旅在雪山上过于活泼的园田让西木野一直牢牢记住。她翻了翻一侧的行程本。想再去一次。想再看一次那样的无忧无虑。
可是十年太过短暂,与园田海未一起度过时间,就像是一场梦。仅仅是醒来,却发现已经从十七岁成到了二十七岁。
被园田的敲门声唤回了思绪。“请进。”
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被放在了西木野的手侧,“加了奶,没有放糖。没错吧?”那个人偏着脑袋地柔和笑容,让冬日暖得有些恍惚。
“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膛中跳出,西木野伸手抓住了园田打算离开的手腕,“虽然很失礼,但是,海未可以跟我结婚吗?”
“诶——诶?!”
西木野站了起来,抓住园田手腕的右手松开,僵硬地垂在手侧。
“我一直想跟海未说这句话。从十七岁开始。”
“可是,我没有自信。在我不能确定能跟海未一起走多久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实在太不负责了。”
“尽管现在的我,仍然没有说出这种话的资格。”
“可是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跟海未一起生活下去。”
园田的眼中是一片非常平静的琥珀色的海。西木野看着沉浸在其中的自己涨红的面颊与红通通的眼睛。她转过身去,拉开了抽屉。装在方形小盒子里的戒指在书房的氤氲的暖黄色灯光下,显得久远,如同储存着十年的漫长爱意。
“可以吗?”颤抖的手指甚至拿不稳那枚戒指,西木野的手臂抖动得如同冰冷的严冬。
走向前一步,园田伸出了手。
“好啊。”西木野听到她这么说。
有什么从那片琥珀色的海中涌出,湿润了面颊。
西木野小心翼翼地将亲吻留在园田的额角。就像十七岁那年。
END
至此全剧终。
旅行篇 告白篇 花与情话篇 白日梦篇 小熊与你篇 大雪篇 星空篇 这些篇章里所写过的,全部都在求婚篇里又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