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和会成为提督的六月花嫁，在镇守府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

从一个月前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婚礼的事宜，即使是再后知后觉的人，对于大和将成为镇守府独一无二的“新娘”的事情也了然于胸。

大概矢矧是整个镇守府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惊讶，茫然，不知所措，然而很快恢复了笑容。这是大和告诉矢矧时的她的反应。

“嗯！恭喜你！”

“我以为你会有别的反应？”

大和若有所思地看着矢矧。

“别的反应？”

矢矧则一脸困惑地与大和对视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既幸福又荣耀的事情…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和惆怅地说道。

“镇守府独一无二的婚舰，这可是对舰娘来说最大的荣耀啊！”

“是吗？”大和不置可否地说道。

“而且，大和成为婚舰以后，提督也会更加珍惜你，不会再像…”矢矧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神情也越来越凝重起来。

很明显这勾起了她不愉快的回忆。

“但是我…”

“所以别多想了！我只要大和平安无事…因为我是你的从者！”

如此说着，胸中却仿佛什么堵在那里。矢矧试图用笑声驱走那异样的感觉。

“从者…吗？”

…………

“矢矧さん，矢矧さん？”

雪风连着叫唤了几遍，矢矧终于回过神来。

“啊雪风~抱歉”

矢矧歉疚地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我有些为矢矧小姐担心…”

雪风怯生生地说着，大概是在犹豫自己是否应当越过上下级的尊卑界限。但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始下定决心：

“矢矧さん这几天炮击总是失误，而且也经常被击中…总觉得矢矧さん一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被戳穿了的矢矧，一下子涨红了脸。她既不擅长争辩，也不擅长说谎，只好红着脸道歉。

“抱歉…”

“是大和さん的事情吗？”

“嗯…大概是吧…”

“矢矧さん对大和さん结婚的事情不开心吗？”

“怎么会？！”

“但是总觉得矢矧さん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大和さん也是。而且大和さん和矢矧さん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现在却好像都不认识对方一样…”

“咦？！有吗？我我我对大和很冷淡吗？”

“没错没错！大家都看出来了，所以都很担心是不是矢矧さん和大和さん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对于自己和大和疏远了的事情，即使驱逐舰的孩子们不提醒，矢矧也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在别人眼中竟然会这么明显。

为什么要躲着大和？矢矧自己也搞不明白，自从那天大和告诉她自己要和提督结婚的消息后，那种不明缘由的不安便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她觉得这大概是如同瘾君子戒掉毒瘾一般的阵痛而已。

一直作为大和从者的身份的她，既感到光荣，又感到愧疚。没有那一场海战，也许自己与大和也只是在莱特湾有过一面之缘的关系而已。而在那场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命运的海战中，她却并没有完成自己作为从者的使命——大和沉没的情景，通过漂浮在海面上的矢矧号幸存者，被牢牢烙印在矢矧的记忆中。

她认为，也相信年轻的提督，会成为更强大的盾牌，保护着大和不受伤害。

正因如此，她对于大和的婚讯，本应是欢欣鼓舞的…

但这份烦躁感却是从何而来。而这份烦躁感，也随着大和婚期的接近而变得愈来愈浓烈。驱使着她远远地离开那烦躁的源泉——大和。

“矢矧さん去看看大和さん吧！”

雪风满怀期待地看着矢矧。

“嗯…嗯……可…可以……大概。”

矢矧移开视线，含糊不清地说道。

越来越靠近战舰的宿舍，胸中的焦躁感，就如同被关在笼中的猛兽，心脏也随之狂跳不已。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和大和见面会变成这么艰难的事情，仿佛每一步的迈出，都要经过大脑“向前”“向后”的选择。

怎么办？

怎么开头？好久不见？

用敬语吗？大和さん？

说些什么？新婚愉快？

这般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和的宿舍外。胸腔高鸣，仿佛要炸开一般。

敲门？不敲？

这是最后的逃走的机会了。

不行不行，答应雪风要过来看一下，只是看一下就走没关系吧。

但这样大和会不会不高兴？

万、万一提督也在…………

提、提督怎么会出现在舰娘宿舍里呢哈哈哈…

不不不，大和不是别人…

她还是敲了敲门，想见大和的念头终于占据了上风。

没有声音。

“大和还没有回来吧？”

本应当就此回去的她，却鬼使神差般试探性地转动了门的把手。

意外地没有上锁，门吱呀一声打开。

“呜哇！好暗！”

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房间并没有开灯，矢矧犹豫着要打开灯还是就此回去。

黑暗中有人影晃动的痕迹，凭借夜战养成的优秀夜视力，她迅速捕捉到了那人的身影。

门被从内猛地关上，忽然她的双臂仿佛被人死死钳住般抓住。

她想大声呼救，但意识到对方正是大和后，她放弃了发出声音。

“大和。”

她感到大和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处传来了仿佛要掐入肉中的剧痛。

“大和！”

对大和的担心压倒了一切想法，她大声地问道。

“呐—矢矧…”

“大和，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我…”

“到底是怎么了？”

“矢矧，你是我的从者吧？！”

从大和的口中，喃喃吐出了这样的话。

仿佛坏掉了一般，大和用力地抓住矢矧的双臂，害怕一旦松开一些，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好痛，大和…”大和级战列舰的力量不容小觑，矢矧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的命令你都会服从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

“就算是我…要上了你，也没关系吗？”

大和不再颤抖，露出了坏掉了的笑容。

“大和你究竟是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变得好奇怪。”

“回答我！”

大和愤怒地说道，手臂上的力又加大了一份，仿佛快要被折断了一般。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尽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大和，却并不是她所认识的，会温柔地对着她微笑的大和。

大和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想知道又害怕知道。但那经历必然给她带来了强烈的痛苦与折磨，才令她陷入如此的疯狂中。

愧疚感再一次攫住了她的内心。哪怕只有一点，她希望自己可以宽慰她，无论以怎样的代价。

“如果这是大和你的命令的话…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