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ubbles 于 2015-9-16 03:27 编辑
修改於9月16號,凌晨三點。
忽然很想繪海,於是想起了這一篇。
當初寫得很不順手,寫完的時候也稱不上滿意,對於這個虎頭蛇尾一直耿耿於懷。
所以今天心血來潮就將這一篇修改了一下。感覺比之前的要好。
雖然沒人會看到但我還是覺得很高興呢。www
漸近線:距離自七年無限趨近於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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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瀨繪里。」海未瞪著眼前剛從洗手間出來的人,不悅地說。「你是怎麼了?」
繪里默不作聲,只是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穩住身子。
嘔吐過後繪里精神回復了一點,神色間看起來也沒那麼難受了。
「為什麼要逞強喝那麼多——」海未無意識地開始說教。「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要量力而為嗎…」
繪里張口似是想要反駁,最後只是垂下眼簾、搖了搖頭。
海未看見對方這副模樣,本來正醞釀著的教訓最後還是悶悶地全數吞回進肚子裡。
空氣旋即墜入幾秒沉默。
離開喧鬧的居酒屋,兩人無聲地在街燈昏黃光線中、一前一後地走著。
自從在弓道場的那天之後,兩人基本沒怎麼好好說上話。
雖然也有互相到對方家中作客的場合,但單獨相處幾乎沒有。
為畢業論文而忙碌的繪里,每一天的空閒時間都恰巧而完美地與海未錯過。
雖然一切都恰到好處,但被避開的感覺依然清晰可辨。
就連剛剛的祝捷會,除了隨著大伙一起笑著聊天、兩人也沒說上什麼關於當天的話。
幾乎都要讓人懷疑那只是一場夢罷了——繪里不想再提的意願暗示得足夠明白。
海未知道自己欠繪里一個正式的回應,家教也不允許繼續這個失禮的狀況。
然而太過強烈的不知所措也是事實。
每日每夜考慮著回應、琢磨著怎麼開口,卻又暗暗為見面時間被錯開而鬆一口氣。
連這方面如此差勁的懦弱,都被自己的後輩不著痕跡地體貼了。
怎麼想都不可以再繼續逃避下去。
這與武士精神之類的信念無關……只是對重要事物會小心翼翼地珍惜的人之常情罷了。
然而,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心情也依舊搖擺不定中。
海未抬起眼,視線落到東歪西倒、連直線都走不好的繪里身上。
今天這個狀況合適嗎…可是要是再錯過,下一次好好見面的機會又該等到何時?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照顧好這個醉酒者。
海未好幾次伸出手想要扶,但卻被繪里避開了。
「繪里。」海未喚了一聲。
幾步之遙的人雖然搖搖晃晃,卻依然倔強、自顧自地加快了腳步。
「繪里。」真是的……到底在賭什麼氣啊…
「…並不是沒有分寸。」繪里似是按捺不住地停步開口。
「什麼?」對突如其來的反駁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海未遲鈍地開口。
「因為海未有開車來吧?所以…」繪里故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聳了聳肩。
海未一瞬間明白了過來、下意識張口想要責怪,卻又嘆一口氣閉上了嘴巴。
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而為自己擋酒嗎?
有點好氣,可是不得不承認這是比較好的做法。
由自己開車送喝醉的對方回家,肯定比自己喝醉要讓別人送來得安全。
這樣的安排的確合理……可是讓這個孩子替自己擋酒卻令人莫名心疼。
「謝謝。」踏前幾步,海未強硬地挽住了繪里的手臂。
對話間繪里的態度稍微軟化,終於沒有再推開海未。
扶著步伐愈發沉重的繪里到停車處,海未第一次覺得長得比對方矮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本來想讓繪里坐到副駕駛座的,但最後還是覺得讓她在後座躺著會比較舒服。
有點吃力地把繪里放到後座後、海未坐上駕駛席回頭一看,那人已是昏昏沉沉、即將進入夢鄉的樣子。
都醉成這個樣子了,剛才還不讓人扶。這個晚上海未都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
啟動了車子,海未讓車速保持在時速五十公里、每一個拐彎都小心翼翼。
夜裡人流稀疏的車道上,小型轎車行駛平穩得是絕對不會使人暈車、甚至不會打擾睡眠的程度。
在交通燈位停下來時,海未分神往倒後鏡一瞥,卻見半靠著車門的繪里仍兀自睜著惺忪的雙眼,看著自己的背影出神。
「繪里不睡一會嗎?」剛才些許的責怪已經消散,海未輕聲問。
聽見這句話,掩不住倦意的繪里卻硬是搖了搖頭、撐著半身坐直起來。
「別逞強。」海未看見繪里勉強坐起來,便又加了一句。
「不…我沒有。」繪里低頭揉了揉眼睛、眼中的睡意又消散了三分,倔強地回答。
「騙人。我又不是第一次見你喝醉。」
「……那海未覺得我應該是怎麼樣才對?」
海未想了一下。「繪里多依靠我一下也沒問題的。」
「…如果我說我不想呢。」繪里垂下眼,低聲反問。
海未驚訝地從倒後鏡看向大概是因為酒精而一反常態的繪里。「繪里?」
繪里的回應是並不沉默的默不作聲。
她抬起眼來,湛藍的晴空色透過倒後鏡、直直地與剔透的琥珀色相觸。
引擎的低鳴、交通燈指導盲人的聲響、路上行人的聲音,在一瞬間統統彷彿被凝於樹脂中般地停滯了。
明明隔了一層鏡子,視線穿透人心的力量依然未減。
海未想要撇開視線,卻又泥足深陷地動彈不得。
對,本來就是逃避多時的自己不對。
可是我該怎麼做呢?
就像此刻相接的晴空萬里和琥珀,再怎麼靠近得伸手可及、還是隔著一重倒後鏡。
還有,我們之間一直靠近、卻始終不逾越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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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
墜落的箭枝帶著金屬箭簇的較重一頭首先著地,與木地板相撞、碰出一聲悶響。
海未愕然地轉頭面向聲源,只見跪坐得端正繪里嘴唇緊抿成線、同時直直地凝視著自己。
「開玩笑吧」——這種最糟的回應,當然說不出口。
也許是焦急,又或許是別的原因…血液猛地往腦門倒衝,使海未更不知所措。
「我、呃…」語不成句。「繪、不…」
舌頭打結的程度、還有身體僵硬的程度,就像是一個初踏弓道賽場時的孩子。
震驚並不是因為始料不及,反而是因為隱約地早有預感——這一事實更使海未驚惶不已。
海未盡可能地活動已成漿糊的腦袋,艱難地搜索著可行的、合適的應對方案。
回想起自己高中時期,面對學妹的告白、曾因為過份遲鈍而鬧出過不少笑話。
又想到近來某次在母校外偶然遇上繪里被告白的場景。
看著這位後輩得體的回絕和禮貌的道歉,海未不由得為自己當年的不熟練而失笑。
這刻想要學習一下,卻猛地發現這個落落大方的回覆無法成為參考例子。
情況不一樣——繪里於自己而言肯定不同於一個仰慕者似的學妹那麼簡單。
其實又或許,只是因為想要回應的內容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說不出口的海未一時間只得啞口無言。
可是首先移開視線的輸家是繪里。
繪里低頭垂下視線,看不清的神情中只能看見勾勒起無力弧度的唇線。
隱隱約約有種很壞的預感,海未焦急地組織著語言想要挽回——儘管不知道正在流失的是什麼。
「繪里,我、我…」
像抓一手心的流沙、捧一掌的海水,愈是著急去抓緊,偏是流走得愈快。
「好啦,我知道了。海未大姐姐當然也很喜歡我呀—。」繪里抬起頭,語調輕鬆得蒼白。
平日用來調侃海未的稱呼在這句話中有點變了味,竟顯得份外刺耳。
無論如何也想得出一個答案的決心,在說出口之後竟又瞬即消失無蹤。
看到海未回過頭來那副驚詫、不知所措、為難的神色,繪里忽然又害怕起那個答案了。
拙劣的玩笑偽裝,根本連下台階也算不上。
海未想再說點什麼,卻只見繪里微笑著搖了搖頭,搶先開口。
「我要去忙論文的初稿啦…之後大概都會很忙呢。」繪里站起來就要離開。「先走了—」
「等、繪里!」
「我、我接下來很忙——遲點再聊好嗎?」沒有轉頭,急步離開了近靶場。
壓抑下從心臟翻滾出的酸意,根本沒有多停留一秒的勇氣。
殘酷的酸麻感瞬間流遍四肢百骸,要是再待的話肯定會哭出來的吧。
——又像個後輩小孩子一樣。
那個答案,想聽,卻又不想聽。踏出去了,卻又想反悔。
虎頭蛇尾,落荒而逃。
絢瀨繪里果然是個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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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汽車響號聲大作。
海未猛地回過神來,才發覺燈號早已轉綠。
一邊踩下油門,一邊訕訕地開口。「繪里…」
拐過一個街口,還沒聽見回答就已經到了絢瀨家的樓下。
海未在路旁把車停下,轉身看向繪里。
臉色依然因為酒精而潮紅,緊緊抿著嘴唇、倔強地盯著自己——果然和自己記憶中喝醉的繪里是同一個人呢。
「繪里…」海未開口,聲音輕得有如氣音。「我是說真的…請不要勉強自己。」
繪里的嘴巴閉得更緊了,眼光中閃爍著委屈。
海未又嘆了一口氣。然後解開安全帶、下車。
「我扶你上去好嗎?能走嗎?」打開後座車門,海未如此詢問。
「…我自己可以。」是全副武裝的聲線。
都讓自己送到這裡了,這時候才硬要逞強,顯然只是孩子氣吧。海未這麼想著。
俯下身去環著繪里的肩,半扶半抱地把她拉了起來。
繪里正想抗議,卻被海未先一步打斷了。
「抱歉。」
「…什麼?」分神回答的當口,已經被海未摟住了肩。
「那天的事。」
指的是什麼事,繪里心下了然。……這算什麼,拒絕嗎。
「提起的時機真差。」繪里苦笑,毫不客氣地指出。
「…是呢。」海未服從地表示認同。「不過要不是在這種時候說,大概得不到這麼直接的回應。」
繪里強硬的神色漸漸褪掉,表情一點點的暗了下來。
「——繪里為什麼要逞強呢?」
繪里似是要証明些什麼般,撐起身子回答。「我沒有。」
「繪里喝酒之後的樣子,我可是知道的。」海未回答。「所以讓我照顧一下吧?」
「不好、不好…」繪里低下頭。「統統都不好啊。」
已經夠了,不想被認定為需要被照顧的定位啊…
「我能好好照顧自己的、所以就不用麻煩海未了…」
不趕快一點,怎麼能站到與你相同的高度呢?
「海未,對我你真的不必有照顧後輩的責任心的……」甚至開始自暴自棄了。
我不想自己只是一個比你小七年的後輩。
「繪里?」海未驚訝地打斷了繪里。「我從來都不是因為你是後輩而照顧你的—」
「不是的話那是什麼?」酒精使人歇斯底里。「鄰家的妹妹嗎?」
「不、不是——」
「我不想被海未照顧啊!」
海未眼眸中一下子閃現了驚慌的神色。
看到海未的表情,繪里像是洩了氣般弱了下來。「要是在海未身邊,永遠都只是後輩的話…」
「繪里……」海未艱難地開口。「……我沒想到繪里比我還在意這件事情。」
「被當成小孩子的話、換誰也會在意的…」繪里重重呼出一口氣。
看著這個偶爾堅強、偶爾孩子氣的後輩,海未忽然懂了些什麼。
繪里再一次看進海未的雙眼。那是明確不過的詢問。答案終究還是想知道的。
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扶著自己的雙臂忽地收緊、圈到了背後,海未的腦袋一下子貼近了自己的肩窩。
成長的速度不是固定的。
當你一歲的時候,我的年齡是你的七倍。但當你三歲的時候,差距已下降至只差三倍。
隨著時間流逝,我們之間的差距只會愈來愈小。
當你是中學生時,我是大學生。當你是大學生時,我已經開始工作。但當你也開始工作時,我們的身份就相同了。
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會消失。但在一起的每一天,這個距離都在縮小。
這樣讓距離無限趨近於零,比你以更快的速度追趕上我、相交然後交錯來得要好得多了。
「…海、海未?」被緊抱的繪里卻驚慌了起來。
「說不定比起來,我還更喜歡依靠繪里呢。」海未的聲音輕得像是耳畔的呼吸。「連告白場合都想要參考後輩的我,真是一點前輩模樣都沒有呢。」
繪里慌亂地想要掙脫懷抱,卻意外地被海未用指尖為自己撫去眼淚的動作打斷。
「就算一直是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吧。」海未自顧自地往下說了起來。「看,喝醉酒的繪里一直都是個喜歡撒嬌的愛哭鬼呀——可是就算這樣,我也…」
海未再往下說,可是話至此臉卻紅了起來。
雖然遲鈍得連自己在哭都沒留意到…但聽見這半句話的轉折意味,繪里馬上就懂了。
一直想知道的答案——聰明可愛的繪里已經理解得相當清楚。
呆呆地露出笑容的同時,眼淚卻還是沒止住。
「所以說不要哭了啦。」海未漲紅了臉。「雖然是不怎麼可靠的前輩……但還是希望今後能多多指教了……」
繪里連語言也不想組織了,此刻只想狠狠地回抱眼前這個連說話都結巴的前輩。
深深的擁抱暖進了心底,臉頰相貼的溫度也變得甜甜的。
糾結了好久而最後在弓道場說出的「我喜歡你」剎那間變得微不足道,現在就算是「我愛你」都無法表達繪里這一刻內心的情緒。
「請跟我結婚」——或者這樣的話語會更適合?
輕輕地笑了出來,繪里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深夜時分,春天濕冷的空氣、街燈暖黃的光線,還有車匙沒扭熄、車門大開、停在路邊的小轎車。
就這樣好好享受在對方懷裡哭著笑了起來的這個片刻吧。
雖然是濕冷多雲的一晚。
但對兩人來說,看到的風景依然海天一色。
親愛的海未生日快樂。
願正直而溫暖的你每天都過得幸福快樂。
這一篇比預想中要花時間。(其實當初只是個打算寫1500左右的小腦洞…
寫這一整篇的期間時間橫跨了好久,中間發生過不少神奇的事情…。
所以情緒心境都在變化,寫到後來愈來愈沒有底…
正直而不靈活的海未,勇敢又猶豫的繪里。私心加的是凛然的弓道海未和醉酒撒嬌的繪里。(數年前數年後也是一樣愛撒嬌www
以這樣的個性為基本,當前後輩角色逆轉並被擴大的時候,兩人會怎麼做…想寫這樣的故事。
前輩後輩、照顧者與被照顧者、仰慕與被仰慕、主導方與被動方,這些角色定位我都想建立和打破。
帶著不同的屬性、同時又不被這些東西綑綁,繪海這兩人的相處是怎麼樣的呢。
心情上的糾結想表達的有很多、大概真正能表達到的不足十分之一…感覺沒能好好寫出想要的印象…。
而且甚至好像沒怎麼撒到糖…。(這不像我
總而言之希望人物沒有被我寫得太離譜。
有什麼不足之處很抱歉。也請多多指教。
說不定之後有時間會寫寫番外。不過有也應該是挺久之後的事了。總之完結了好高興啊w(
希望看的人能喜歡。
謝謝閱讀
P.S.如果有什麼地方不妥、有錯別字也請務必提點一下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