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姬小时候喜欢缩成一个球,将自己连头带尾地埋进花盆里睡觉,那副样子好笑又可怜,像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独自慢慢变成泥土一般。后来矢泽妮可看见那孩子这样做的时候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她揪起扔回床上。
呜诶地叫了一声,因为困倦而泪眼汪汪地看着小个子的龙骑。
对方完全没有动摇地用被子将她的脑袋包起来,声音不耐烦,说下次困就到我床上来别把花盆里的花芽都压扁了。
偶尔翻看名为【书】的事物时发现了人以性格分类的话,大致上是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种,有自恋到自认为清高的人,也有自恋到自认为胜利的人,同样也有自恋到自认为可以撒手不管的人;有寂寞到自认为合群的人,也有寂寞到自认为人生错误的人,同样也有寂寞到没法感觉孤单的人。
在一个名词后面可以添加上后缀补充,前面可以添加无数的形容词和所属格。撤去所有说明剩下的不过是几个音节几笔符号就能写出的简单东西,于是被认为是枯燥。
明明不是添加和不添加的问题,那些形容词和所属格不过是将繁琐的标签粘了一层又一层,说到底都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心理才会源源不断地被要求。
黄昏的时候会感叹——啊太阳下山了。
就这样写出一句话的话就被说是太过死板。于是只能添加上各种修饰。
——带着余热的太阳下山了。
不行。
——给予了人们温暖的太阳沉入了山的那一边。
太简单了。
——渐渐被吞噬在山的黑暗中的太阳拉开了夜的帷幕。
过于直白。
——淹没于山头的太阳成为了今日的句点。
完全没有含义。应该怎样表达呢?
——此刻照耀着世界的太阳融化于昨日的故事里。
最后会变成这样毫无意义丝毫不能理解的深沉诗句。
说到底都是浮夸的描述,这样频繁地寻找适合的语句,不会觉得疲惫困倦么?经常所说的少年白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如此看来,或许,大概,虽然不是很肯定,但是起码绝对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是真的——矢泽妮可这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法加上任何修饰。
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干嘛?”
对于别人的担忧和苦恼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回报的事物,只是沉默着继续站在燃烧着的生命里,浑身狼狈,但是根本不知道倒下。
大概是因为童年过于早熟的经历,也或许是因为后来形成的性格专注于独自追求唯一的理想。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力量。
被抛弃。被嘲讽。被崇拜。
入睡的时候也没有流下任何眼泪。
仅仅是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对抗铺天盖地吞噬自己的天空和风雪。连说出任何话都只是多余的修饰和借口。
说得最别扭的一句话——“对不起。”
仿佛是生命里必须存在但是却一直都沉睡许久的那部分。妮可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和表情都格外不符合。直视前方的脸稍微收起了锋芒。
于是真姬就此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你发什么愣......诶?”许久不见冶金龙有所反应,矢泽妮可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时——
真姬飞快地转开了视线。
因为是龙的关系,妮可不是很清楚对方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刚刚看上去那孩子像是害羞了一样。
“...什么都没有。”——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没有啊喂!
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常一样的表情,但是总感觉向对方说出对不起后连矢泽妮可自己也开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总之,在坦率这一方面真姬完全比不上我不是吗?”
随让声音听上去像往常一样明亮,但是那有些发颤的尾音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妮可尾音的不协调,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终于平复了有些慌乱的心跳,冶金龙找回了原来的表情。一脸看白痴地看着矢泽妮可。
“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意味不明。”
“诶?想耍赖么?”
“——反正,那个,就是,你的道歉我收下了。”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掩埋在教授的言语里,即便如此真姬仍然故作镇定地抬头一副傲气的样子。
“那么,以后上课不要再跑到花阳那里玩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得寸进尺?”
哪有人刚道歉完就立刻提出要求的?
妮可手里的签字笔转了一圈,而后戳在真姬额头上。
“我可没见过上课的时候龙和龙骑是分开两个年级教学的啊!”
“这种事。”甩开签字笔,冶金龙微微后退了一些。“都是因为你的原因。”
“哈?”
伸出手准备继续戳真姬额头,身边的东条希幽幽地抛出一句。
“妮可亲也稍微注意到作为龙骑应该负起的责任吧。”
“希你又是什么意思?”
“啊,还有一点。”无视掉矢泽妮可的责问,希懒懒地用手撑着脑袋靠在桌子上。“小真姬果然还是回来上课比较好,毕竟年级主任为此请妮可亲喝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呢。”
“——喂!别多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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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未来找矢泽妮可的时候,冬天已经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风雪渐渐消停,在学生和老师的努力下校园里的积雪终于让出了不算宽敞的校道。东条希说想在阳台养一盆紫罗兰,后来妮可说那样的话你的绘里里不就没地方靠着了吗。对方思索了一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靠着惊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意志在极为罕见的暴风雪里保持着上课出勤率百分百的矢泽妮可有惊无险地在期末测试里及格了。
就连她一向苦恼的,关于骑乘的问题,竟然在真姬一声不吭的飞行里直接夺下了S的优异成绩。放假前一天看着自己成绩单的妮可以为这是梦境而从教室的窗户飞奔出去。
——飞得太远而成为了学校里又一个传奇。
后来从自己教室看见矢泽妮可空中打滚了几圈摔到雪地里的穗乃果是这样精辟地总结的。
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的小个子龙骑直接跳起来露出小白牙在对方手臂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痕。
总之就是这样有惊无险的考试结束后,假期便开始了。
原本说要回家,但是考虑到弟妹打来的电话说寒假选择在学校里度过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无论怎么想都不清楚为什么那几个小家伙会放弃回家。妮可摇摇头也懒得追究。
希家里的神社似乎因为风雪的原因而出事了。在考完试后她就匆匆忙忙收拾行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原本说不能带绘里,因为家里的神社所信仰的神明仅仅供人类参拜,建造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龙是否能通过门槛,反正是没法将绘里带进去就是了。
前几次回家因为是有着龙没法进去的标准,所以跟着希一起回去的绘里只能眼巴巴地趴在鸟居外面形单只影地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对自己投来好奇的和欣赏的眼光。
虽然说旁边有供龙休息和留宿的场所,但是希不是很想将绘里送进去。
——所以说原本是不打算带绘里回去。
但是最后那只看上去一向稳重的龙无声无息地在宿舍外面闹了一个晚上,被静电折磨得快要吐血的矢泽妮可直接揪起东条希的衣领说你不把你家那只带走我就让真姬烧了你的被单。
——“而且!窗外面那只金闪闪你耍静电就算了干嘛不去折磨希反到折磨我啊!”
总之,最后还是表面上写作说服实际上读作威逼地让东条希将绘里带走了。
摆平这边的事情,坐在剩下自己而显得空荡荡的宿舍里,妮可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度过一个安静的日子的时候,窗外又悄无声息地飘进一团东西,差点没把她吓得把床直接掀过去。
“卧槽啊啊!海未你又怎么了?!”
极东龙一脸认真地将卡在窗框上的后腿调整好位置拉进室内,然后抖了妮可一身雪渣,极其优雅地端坐在希收拾好的床铺上。
“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你跟我又有什么好请教的......既然作为龙,不是应该直接去找绘里.......”
“绘里不是被妮可你打包送给希了么?”
——卧槽。这叫什么?自己挖了坑还兴高采烈地往下跳?
“......今次扑街额。”
嘀咕了一句,用手将脸上的雪渣抹掉,虽然很想向对方推介自家的心灵鸡汤小真姬——当然是她乱脑补的而已。但是妮可思索着既然是海未的话那么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要问,便叹了口气。“好吧,姑且先说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不一定能解决的啊!”
“恩,我已经预料到了。”
波澜不惊地这样回答。
“......原来一开始就已经设定为我很没用的么?”
吐槽了一句,但是挥挥手让海未跳过自己的话直接进入正题。
于是极东龙神色认真地再次将本来就很端正的坐姿调整得更加端正——相比之下妮可就显得格外随意。
“我知道这样想有些荒唐。甚至说根本不应该抱有这种想法。”
停顿。
“...恩?”
“虽然穗乃果不喜欢读书,但是书柜里倒是放了不少历史相关的文献,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也会翻一些来看。”
停顿。
“...恩?”
“因此我也知道人类一生里所看见的事物,能称之为惊愕的存在其实折算到龙的生命里也是同等的概率,而且因为寿命不长而显得更加频繁。”
停顿。
“......恩。”
“但是比起那些外来的事物,我觉得对于一个生命来说更加让人为之惊愕的就是自己本身。”
停顿。
“......恩?”
“大脑结构也不过是组织交错的成果,随便一巴掌下去就会变成废弃的物品。但是即便如此,因为思想而产生的情感却总是会左右这个生命的行动和本性。”
停顿。
“...........恩。”
“我思索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想到了自身的例子。”
停顿。
“...........恩?”
“朝夕相处的对象所产生的影响到底会左右自己的行动和欲望到哪个地步?我既好奇又略微感到恐惧。于是在每日的思索和工作里现在得出了一个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开口的答案。”
停顿。
矢泽妮可拽起枕头砸到海未脸上——但是被避开了。
“——够了!给我切入正题!”
极东龙叹了口气。“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么我就简而言之吧。”
“早就应该如此啊!”
“——我想和小鸟结婚。”
“什么啊不过就是这样的——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受到惊吓而跳起来的瞬间脚后跟撞到了床脚,矢泽妮可直接摔倒在床被上抱着腿滚了几圈。然后在海未担忧的目光里恢复了平静后再次吃惊地看着对方。
将面前的龙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特意在对方双股间仔细审查了一番。
“......请不要将视线停留在不礼貌的地方。”
“啊,抱歉——话说海未是女孩子吗?”
虽然很冷静地这样问了,不过那条不知何时开始自带蒸汽的极东龙看上去超级火大的。
第十二章。
海未是学校里唯一一条极东龙,体态优雅大方,行为气质高贵,加上正直认真的性格,让她成为了处于青春期和未处于青春期的龙首选目标。按照穗乃果的说法就是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来自各个年级的奇怪包裹,偶尔会出现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镀金骨骼——
这样跟矢泽妮可说的时候穗乃果似乎能看见对方眼里闪过的小星星。然后在下一秒小先辈扑上来似乎要说什么时被东条希一个手刀砸到被子里。后来回宿舍的路上穗乃果思索了一下觉得那一瞬间妮可一定是想说【将海未借给我吧!】
妮可还真是,首先第一点是将【龙】当做是生财工具呢?
跟对方这样说,穗乃果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理解了真姬对自家龙骑态度恶劣的原因。
“——那么穗乃果将【龙】当做是什么?”仿佛被这样说心里很不爽,妮可随意地抱着双臂反问了一句。
“恩....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似乎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答。穗乃果看上去就不像是会思考这样的东西的人吧?
“看吧?你自己也都还没——”
“——是青梅竹马哦!”——意外地得出了答案。穗乃果露出一个坦率的笑容。
“诶?”
“我把海未和小鸟当做是青梅竹马一样的存在哦。”
“如果是真的青梅竹马...感觉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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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未的话题过于震撼,并不是妮可可以处理的范围之内。情感专家——还是龙的——同性就不论了,问题是——是海未。
理由很简单。
“卧槽你不是一向都是闷骚的设定么?!今天难得率直了一回不要浪费在我这里啊快去小鸟那里跟她说啊!”揪被而起,矢泽妮可将床上的抱枕砸向那条极东龙。但是被华丽避开了。
“妮可不是也知道我是闷骚的设定么?这样的话我没法拿出勇气来跟小鸟说。”
“别给我一本正经地回答!还有你的水汽都要蒸发光了这里不是三温暖啊!”
“在下只是跟妮可说这样的事情就觉得太不知廉耻了。”
“所以说作为人来说请去找希作为龙来说请去找绘里......”
“绘里已经被你打包送走了啊。”
“于是我在你眼里比起龙骑更像是龙么?!”
“在下只是觉得比起其他人您或许会更加适合商量。”
“——不要用敬语啊!”
作为人感觉很难为对方解决这类问题,反正对于荷尔蒙的分泌说实在的矢泽妮可并不知道人和龙是不是相同的。思索再三,想着那就带海未去找真姬好了——本来说让她独自去,但是对方竟然以从来没进过女生宿舍的缘由优雅地端坐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没有一点动作。
虽然很想吐槽认识了那么久,连小鸟都已经将真姬宿舍当做是家一样乱逛一通,作为不甘寂寞的海未竟然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说谎。但是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将极东龙从自己宿舍送走,要不然屋子里今晚就过于潮湿没法睡了。
胡乱围上围巾,套上外套,期间在海未喋喋不休中还冷静地吞下作为晚餐的吐司,矢泽妮可觉得在这几分钟里自己将某一项技能树点满了。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下来。积雪被好好地扫在了道路两侧。前几天考完试后妮可就看见不断地有作为义工的陆行龙扫干净路面后将多余的积雪拖走了。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真姬宿舍,推开门的那一刻意外地看见凛在里面,似乎跟真姬玩什么游戏,地上放了一堆形状各异的鹅卵石。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即视感。
想都没想妮可就抛出了一句——“过家家?”
结果直接引爆了真姬的小宇宙。“呜诶!才不是呢你好吵!”
“...那是什么?”
“......かごめかごめ。”
不是这样玩的吧!
很想这样吐槽。但是想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优先,矢泽妮可揉揉眉心让自己稍微恢复一点精神。“总之无论是过家家也好かごめかごめ也好先放一放。现在有些事情要请教一下真姬,凛在这里的话顺便也问一下。”
“诶?凛也要喵?”
“反正是白听白不听——所以说海未你躲在外面干嘛啊进来说啊!什么?不做准备进女生宿舍太过廉耻?”
“喵!?”
还没见到对方,只是听见极东龙来了,凛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抖了一遍后匆匆忙忙说真姬我想起花阳亲有些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然后飞快地往门口窜去。
结果恰好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露面的海未撞了个满怀。
于是矢泽妮可就看见原本毛发倒竖的凛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泪眼汪汪地僵直在原地。
回头看了一眼真姬,对方一脸你白痴啊地瞪了自己一眼。于是她总算是想起了凛似乎是超级害怕水,所以对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湿润气息的海未也是十分惧怕。
但是思索再三妮可还是没有理会凛想哭又哭不出来和海未一脸失落担忧,直接就拽着凛已经耷拉下来的尾巴拖回宿舍里。
“——反正我倒是觉得所谓卡油瘪有些事其实就是今天米饭分量不够了要去食堂抢多一碗之类的所以凛你就先留在这里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这样跟凛解释,也不管对方无声的抗议将那孩子塞到真姬旁边,自己跟海未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总之废话就先不要说太多了。”冶金龙一脸老娘可是大忙人地往旁边挪了一下以至于不跟凛贴太近,但是对方马上又贴了上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请教?”
“就是.......那个.......”
等等——
跟矢泽妮可说的时候那么坦然正经但是一到同伴面前就开始冒蒸汽是怎么回事?
揉了揉眉心,妮可倒是明白了书上所说的跟陌生人谈心这个论题。
“——就是海未最近发现自己想跟小鸟结婚的事情。”
简而言之地总结出一句,也懒得去谱写什么浪漫的剧本。反正在自己宿舍里已经被极东龙极其富有个性的话唠给折服,如果让对方恢复自信继续自说自话,真姬没先睡过去妮可自己就先被满肚子没地方可宣泄的吐槽给憋死吧?
面前的冶金龙愣了一下。
“......小鸟,是那个小鸟吧?头上有鸟毛的那只龙。”再次往旁边挪了一点,但是凛又立刻贴上来,真姬便放弃了继续挪动的想法。
“看上去是这样没错。”点点头,妮可回过头想找海未求证,但是对方一边释放着蒸汽一边一脸认真地端坐着,看上去就不像是可以回答问题的样子。
“......凛,你有发现小鸟是男孩子这种事么?”思索了一下,真姬转头问贴着自己的凛。
对方愣了愣,然后摇头摇得飞快。“不不不不,我很肯定小鸟是女孩子。”
“诶?”
“那个......”连插话都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会很奇怪么?同性之间的话。”
极东龙有些不安地这样问。
真姬跟凛又对视了一眼——妮可很肯定那家伙是故意忽略自己的。
“倒不是。因为在学校里也见过不少这种事。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问一下而已。”
“其实只要喜欢的话凛也赞成.......”那边几乎要躲在真姬翅膀下的某只不甘寂寞地小声嘀咕着。
“唔......”但是那只极东龙看上去还是有些纠结。
矢泽妮可宽心地伸手拍了拍那家伙的犄角——大概是害羞的缘故铺上了一层淡薄的水雾。在原本温度就高的宿舍里显得很温暖。
“真姬她们只是一瞬间觉得如果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同伴实际上是实打实的男生的话会觉得很尴尬而已。而且,”顿了顿,继续拍着对方的犄角。“就算是觉得不安也不应该是因为别人,更应该是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和小鸟吧?”
“唔......好像也没错。”
“......【好像】就请删掉吧?”
不过看在海未自己也稍微宽心了一点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反正最主要的事情还没说出来。
“——那个姑且放一下。”真姬抬起爪子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脸上似乎有些因为被忽视而觉得不爽。“海未到底是为什么要请教别人?”
“是因为想要结婚吗?”——那边的,都要将脑袋埋进冶金龙翅膀里了。稍微说得大声一些吧?
“唔......”
又开始冒蒸汽了。
妮可在衣服上擦了擦被水浸湿的手,无语地看着又开始扭捏的海未。
“尽管说出来吧。为什么你在我宿舍的时候能说得那么坦然一到这里就不行呢?”
“......那时候只有你在啊......”
“就是因为我在才显得奇怪好不好......还有那边的吊梢眼你这里的温度越来越热了!”
“吵死了我这是正常体温!”
“......好热喵......”
“正常个头啊!从我一进来一直在升温!——你看!”从袖子里掏出室温计查看了一下,然后举到真姬面前。“整整高了三摄氏度!是三啊!”
“那也是妮可你的错!而且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室温计这东西啊?!”
“——谁叫我照顾的是一只冶金龙啊?”
“呜诶?!”鬃毛竖起来了。
矢泽妮可无语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室温计。啊,又上升了。
“等一下现在要跑热.......不对不对是跑题了啊喵!”伸出爪子拉了拉冶金龙的鬃毛,然后强势插入对话。凛指向又变得沉默的海未。“海未要被热成小鱼干了喵!”
“所以说海未你稍微抑制一下蒸汽啊这里又不是三温暖!还有你这样下去不会脱水吗?!”
“区区蒸汽而已。”
“在宿舍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不要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样的问题......呜诶真姬你干啥子!”
“吵死了!”直接揪着矢泽妮可的衣领提起来甩到自己睡的毯子上,冶金龙的目光超级火大的样子。“这样的事情直接在你自•己•宿•舍•解决不就好了吗干嘛要到这里来?”
“而且海未竟然还能进宿舍这点真不是BUG吗喵......”——所以说那边的不要又埋在真姬翅膀下自言自语好不?
“区区宿舍而已。”
想说卧槽你够了。但是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下,妮可抱着真姬的毯子歪头倒在一边,有些吃惊地看着室内的三条龙。
“...难不成你们是对海未是怎样进来的觉得在意?”
“呜诶才没——”
“根本是超级在意的啊喵!”
比起再次竖起鬃毛的真姬,凛终于从冶金龙翅膀下钻了出来,想要往妮可的方向靠,但是那边的海未动了动尾巴后又像是小猫一样嗖地钻回真姬翅膀里。
“难道两位都不能进去么?”无辜地偏过头。似乎转了话题后极东龙的羞耻心就恢复成平常状态,四周的蒸汽也渐渐被从窗户透进的风稀释掉。
“学生宿舍的窗户就是设定为龙体型难以通过的样子。”摆摆手帮两条龙回答了。妮可低头看了一眼室温计,啊,又上升了。
“我倒是还好,进去的时候就后腿卡了一下。毕竟上段时间穗乃果考试时还进去将喊她起床来着。”
“——那是因为海未是极东龙。据说羽蛇之类的也能钻进去就是了。”
“原来如此。谜团又少了一个呢。”
“......这种不甘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喵。”
“呜......诶......”
极东龙——妮可不知道是不是微笑着。反正就是一脸温和地再次端正了坐姿。“那么接下来讨论的内容是?”
“海未你想跟小鸟结婚的事情。”
“......”
——别又开始乱放蒸汽啊。
矢泽妮可觉得是时候跟高坂穗乃果就她家的龙廉耻度太低做一次促膝长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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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个头啊!”
跟穗乃果说起时对方直接揪翻了矢泽妮可的枕头,旁边抄着字典的花阳手一抖直接在纸张上划出一道分明的黑线。
“......你这孩子又是咋了。”
“没有,只是稍微有些被失望刺激到了。”
“哈?”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海未和小鸟在一起的话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风景不是吗?”
“感觉你好像很久之前就一直这样认为啊?”
“从拿到小鸟的蛋开始就一直这样憧憬着了。”天真无邪地笑着,但是妮可觉得穗乃果笑得那么天真的背后根本是最大的推动力才对啊。
到底哪里出错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地方开始出错,而是从未出生开始就被注定的相遇和未来。说白了就是穗乃果一厢情愿变成了对方的两情相悦。
“......请容我问一句你这份憧憬是从何而来?”
冷静地发问。
“因为翼......有个熟人的两只龙就是这样成为了一对的啊。”
听穗乃果说。海未出生的时候小鸟就在身边,刚好同时破壳而出,彼此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对方——所以成长过程里相比起依赖穗乃果,更多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后来渐渐就变成了被照顾的是穗乃果这样的状态就不多说了。
小鸟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这点妮可是知道的。无论何时目光都是柔和得像是一滩水一样,连一向不喜欢与其他同伴打交道的真姬在她面前语气也软下来。本来这样柔和的孩子都是让人以为应该像花阳一样有些怕生的性格。但是或许是穗乃果的影响,有时候小鸟也是一个熊孩子。
小时候经常将自家主人的毛线衣一点一点拆掉这件事就先放放。矢泽妮可更想诉苦的是那孩子不知为何经常会扯自己的衣服。在上次跟穗乃果达成了在海未换鳞时期所更换的鳞片都送给自己这样的协议后就一直有变本加厉的倾向。
但是后来因为渐渐长大而稍微收敛了一些。
相比之下,海未倒是一个正经得让人不忍心直视的家伙。虽然目光同样很温和,但是那种温和里却带着一丝严厉的意味,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极其端正的姿势——端正到妮可认为对方如果是个人类的话应该是继承着弓道传统的女孩子。但是据说其实超级害怕寂寞,虽然表面完全难以察觉。
——别看海未那么可靠的样子,其实是很粘小鸟的。
从来都不因为自家龙关系太好而觉得寂寞的高坂穗乃果曾经一脸自豪地这样说。现在矢泽妮可也渐渐理解了对方为什么能那么自豪的原因。
其实根本就是你所期待的吧?!
不过正如她所说,海未内心其实也是柔软不下矢泽妮可自己本身。凛作为害怕水的孩子因为这个原因而一直远离她,极东龙曾一度露出过有些失落的目光。但是因为本身寡言的关系而没有说出来。
还有一点。
现在矢泽妮可必须加上——其实内心深处是个话唠的闷骚。
“既然如此,喜欢的话直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啊。”
看着窗外在积雪上玩耍的几条龙,矢泽妮可转头对高坂穗乃果这样说。
“对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说不定——”一直埋头抄字典的花阳忽然抬起头。“海未是因为害怕寂寞才不想说的。”
“诶?”扫了一眼没有参加胡闹而独自坐在一边的极东龙,矢泽妮可忽然有种看见真姬那天在自己窗外披着雪离开的即视感。“说出来的话,不是应该会更加得到宠幸么?”
“是感觉到会失去些什么吧?”咬着笔杆耸耸肩,花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虽然我不太懂。但是答案肯定也好否定也好,某些东西会改变也不一定。”
“那为什么还要跟我商量这样子的?”
而且冒了一整间宿舍的蒸汽。
“看来海未是钻了牛角尖呢。”穗乃果思索了一下,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哈?”
“上次问过我结婚是什么意思来着。”
——等等,这有些危险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心里咯噔地拔凉了一下,矢泽妮可瞪大眼睛看着穗乃果单纯的笑脸。“....你怎样说的?”
“——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仪式。”
这样解释也不是不对。
“海未是单纯地想跟小鸟一直在一起啊。”
花阳点点头。
“原来龙之间是没有结婚这一说的么?”交叉手臂环抱,矢泽妮可发现自己也是想象不到到底龙之间确定对方是自己伴侣的话会举行什么仪式。大概是自然而然就成了那种关系也不一定。
人和龙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对于是否能陪伴自己的爱度过余生的标准也难以统一,无关任何物质外貌年龄学识——龙的话。
妮可想起东条希所说。
——龙的话,对于自己的爱可是小心翼翼到献出生命的地步。所以最后决定的另一半,不是外界因素而为,是天生的本能。
所谓的认命也就是如此。
“即使找不到合适的解释还是努力传达出自己的心情。海未真的是非常勇敢和坦率的孩子啊。”
——另一种意义上来讲。虽然对象稍微有些偏差。
穗乃果这样说的时候矢泽妮可看见小鸟脱离了打闹在一起的熊孩子们轻快地跑到海未身边不知在说什么。天光一点点沉沦在云层,积雪扬起。
极东龙低头看着对方的目光柔软,似乎不费任何力气就夺取了生命那般柔软。
——为对方变得不像是自己,同时更像是自己,一次次努力下又一次次失落。每天辗转反侧,话到嘴边却百分顾虑着沉默。
这样都不能称为是【爱】的话。
世界该多么寂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