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illkill 于 2015-4-6 19:57 编辑
第五篇
《金鱼花火》序章
「盂兰盆节的晚上一定不要外出喔，会被鬼怪吃掉的——」
「不要恐吓我啦，希。」
「不过，要是同咱一起出门的话就没关系了。咱会好好保护绚濑さん的呦♪」
我所熟悉的，少女轻快而跳跃的语调，自耳侧的手机里传来。也许是打了太长时间的电话的缘故，手机机身逐渐发热，以至于耳朵都不知不觉又烫又红了起来。
平常的话，对于这种真假难辨的调笑，我都会认真反驳。
但是这次我却下意识地吐出了近似于抱怨的低语。
「可是，希你都不在这里啊……」
坐在床边打电话的我，茫然地看着窗外茫茫的白桦林。
要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相隔两地的情况。
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暑假到来，我回到俄罗斯，同母亲与亚里沙团聚而已。
日本是父亲的故乡，却不是我的。不管在那里生活了多久，日本终究不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使曾经为四月的樱花与夏日的烟火而感动，我怀念更多的却是西伯利亚的寒流和冬日的壁炉，奶奶的红茶与俄罗斯饺子。
然而，过去每个学期都在期盼着假期到来，能够离开日本归家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迫不及待地回日本了。
「是这样没错呢……」
电话那头，东条希的声音也低下去了。
沉默了片刻。
希的声音再度在我耳畔响起。
「唔，所以说，绚濑さん是在想着咱嘛❤？」
轰的一下。
耳朵像是着了火一样。
自发烫耳垂传来的烧灼感，让我将手机微微拿远了耳边。
才认识你几个月。
只是一个多月时间没有见面而已。
无法对自己撒谎的事情是，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这种话在我心里盘旋了几遍后，又狠狠地咽了回去。
最后，我虚弱地反驳道「不、不是，才没有……」
「开玩笑的啦~」
「希！！！」
心事被戳穿的惊慌感以及被人戏弄的羞恼感混合在一起，我气冲冲地喊着希的名字。
这样随意地说出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的希，究竟是知道我在想着什么而发问，还是，只是单纯地喜欢调戏别人的快感呢？
我不清楚。
无法确认，不敢求证，不想知晓。
唯一清楚的是——
好想见到你。
*
本以为这种焦灼的心情会持续到新学期开始。
然而，就在挂完电话后，响起了敲房间门的声音。
「妈妈可以和你谈一下吗？」母亲对我说。「绘里最近有点心烦意乱的样子呢。」
「没什么啦。」
我慌慌张张地藏起手机，就好像那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证似的。
「之前还说了『想早点回日本』之类的话对吧。过去的绘里可不会说这种话。妈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喔。因为啊，我自己也有同样的体验……」
「同样的……体验？」
「我去日本的时候，年纪同你当初差不多大。那时偷偷地埋怨你祖母为什么把我送去『那所学校』念书，为什么让我远离故乡和家人在异国生活。我只是一个过客和暂居者而已，那里无论如何也取代不了俄罗斯的——我一度是这样想着的。你也同妈妈想过一样的事情吧？」
「唔……」
我点了点头。
「然后呢，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我突然……喜欢上了那个地方。在这里的时候，却想着那里的事情，想着早点回到日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妈妈带着温柔的笑意，缓缓说道。
「因为我在那里，遇到了你的父亲啊。」
「……」
「有喜欢的人在那里的时候，连再寻常不过的、两个人一起仰望过的天空，都变得绮丽起来了呢。」母亲说着，对我挤了挤眼睛。「绘里也到了我当时的那个年纪呢……所以你想回去的心情，妈妈我知道的喔。」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阵。
「等等等等等一下那个是……我不是……不是妈妈你想的……我们是普通朋友……」
「啊啦啊啦我们家绘里也长大了呢。说起来，妈妈不小心订错了一张明天的机票，是你的名字呢……」
我捂住了脸。
*
从成田国际机场到东京站的路上，给矢泽妮可发了邮件。
大意是「事先声明我已经回来了但是不要告诉希这件事我想给个惊喜」，按完发送键后感觉已然用光了半年份的耻度。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
「哈~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妮可大人我是想帮你保密来着不过很可惜希和我正在一起进行社团活动换言之她就在我身边所以说瞒不住了笨蛋你就老老实实回来吧顺便说想见她的话我们在秋叶原的爱欧泽亚咖啡馆羡慕吗？」
我黑着脸听完妮可连珠炮般的发言，隐约还听到背景里希的轻笑声。
这家伙真是——
算了。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当务之急是把行李放到家里，然后……努力地回想矢泽妮可刚才说的咖啡厅名字。
*
本以为会让人感到不好意思的重逢，在希的「回来了啊」和妮可「你这家伙的速度怎么比蜗牛还慢」之中，平静地度过了。
一旦坐回到这两人身边，就好像从未离开过般自然。
那种感觉就像是前一天我们还在上学，在社团活动室的桌子里喝着茶闲聊一样。
走出咖啡馆的时候，东条希安静地发问了。
「为什么提前回来呢，绚濑さん？」
「因为不想错过盂兰盆会……来着。」
并不是违心的话语，却不敢看着希的眼睛说出来。
我的视线移向东京上空，被夕阳缓慢浸染成茜草红的天空。
而希的眉眼弯弯，嘴角含笑，感觉下一秒就会说出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台词。我秉住呼吸，紧张地准备反驳的语句。
然而，最后，她只是温柔地说道：
「好啊，那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