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凡凡鹿 于 2015-4-9 20:06 编辑
初来乍到就跟主人家吵了一回架,松野到底还是很过意不去;低头默默把饭刨干净了,又觉得贸然离席不太礼貌,只好一颗一颗夹花生米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虎兰也没有说什么,一边闷剩下的酒,一边用力地夹着菜,时不时“呼——”,叹出一口长长的气。这顿饭吃到后来,两个人都很不痛快。
饭毕,虎兰收拾收拾桌子,到后院去了,留松野一个人在厅里很窘地坐着。
现在她是个多余的人,去帮忙么?或者去烧点水?似乎干什么事情都显得太不客气。坐着,坐着,百无聊赖间,她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而越看,竟越觉得熟悉:当门的那把大藤椅, 有些发黄的窗户纸;雕花的小桌,桌面摆着一盏灯——灯罩上有株很好看的兰花;那张屏风后面,就是内室了,她白天进去换过衣服,印象里,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大床,一扇小窗,一个立柜而已。内室背后应当是后院,她还没有去过;现在虎兰就在那里忙着,叮叮咚咚,叮叮咚咚,瓶瓶罐罐碰撞出极清脆的响声。
这一切,好像在她的某个白日梦里出现过。
这里的白天那样热,夜晚却很凉爽。虎兰自己睡得早,未及亥时就吹灭了灯。
之前说好睡在一起,然而真到了晚上,松野又感觉很别扭。到屏风后面去,脱了衣服鞋袜,缩手缩脚地上床,辗转了好久,仍然目光炯炯。到底还是不行。她轻声说了句:“我去厅里睡吧!”,就径自裹着铺盖下床了。
虎兰在后面喊她:“回来!”
“……唔。”
“我这儿统共两床被,一床还晾着没干。你走了我盖什么啊!”
松野想学书里的大侠,潇洒些,干脆和衣在厅里将就一晚,然而山风实在太冷,嗖嗖地钻进窗缝,灌进领子里头。不得已,她只好回去,老老实实跟虎兰裹在一起。
现在两个人都睡意全无。你拱我一下,我拱你一下;拱到后来,一双二筒瞪着房梁,索性不睡了,不知道谁牵起的话头,总之就热热闹闹地聊起来。
松野没有下过山,虎兰没有上过山;山上山下,虽实则离得近,却有诸多的不同。松野便给虎兰讲些她在山上的事——她原以为自己的日子过得很乏味,没想到能聊的也有许多!说她小时候如何勤苦地练功,长大后如何学医,如何把她那间药房安排得当,犯了错又如何次次都逃脱师父的惩戒。
虎兰自然有很多话可说:村东的张小玉和李大芳,村西的王月楼和吴玉凤,南边的赵清清钱欣欣,北边的周红霞郑秀英。村中还住着一个袁素芬——她最近跟侯芳惠打得好火热。不必说,她们也都是松野的熟人。
“我也不是故意为难她们!就是想帮她们快点治好病!”
松野这次默默地住了嘴。她想虎兰大概有着她自己的考虑。这么多年,始终如一地记挂着乡亲们的病情,劳心又劳力地奔波操劳;真要说起来,她也实在很不容易。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虎兰面朝着松野的背后,沉沉地睡过去了。她的气息拂在松野的脖子上,吹得她酥酥的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着一般。
山间的夜晚很清凉,松野的身体却热起来:白天在小树林里做过的梦,此刻又在她的头脑里重演,甚至连细节都一清二楚。回忆复苏了。那个声音……她突然想起来,虎兰的声音跟那人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