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看了眼明明包扎好了伤口却还是一直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放，似乎正在冥思苦想着什么事情的夜一，女孩暗觉不妙地皱了皱眉，试探性地小声唤了一句：“……夜一？”
听见她的声音，夜一半抬起头，扫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只沉声问：“为什么会知道？”
“知道什么？”女孩既不安又不解地反问。
夜一闻言抬起眼帘，很是受不了地白了女孩一眼，然后才用手指戳了戳对方正被自己牢牢抱着的右手臂。
于是女孩也低下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臂，半响，才回答：“我不知道。”
见夜一听到自己的答案后立刻青筋暴露地瞪了过来的样子，女孩连忙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我其实并不知道那个孩子具体会怎么做。至于我为什么能够在那时挡下那把刀……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感觉吧。”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没能回答清楚夜一的问题，女孩沉吟着，续道：“似乎有一种预感，它在提醒我，那孩子有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情。”
“……”夜一没有对女孩的话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回想着整件事情，渐渐地蹙起了眉。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自大地以为可以完全控制住这个少年，并且在发现对方有可能是别有用心地假装昏迷的时候都没有当机立断地把他给真的弄晕，还自以为是地想要捉弄对方，完全没过想过自己带回来的这个家伙或许并不简单，甚至也许是很危险……
没能发觉对方的意图，没能提防对方的袭击，没能好好地保护住自己，甚至还让小蜜蜂替自己受伤……真是差劲！
自觉刚刚说出口的答案很不负责任的女孩在简单地解释完之后也苦恼地皱起了眉。虽然她其实是不太明白夜一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但见对方一脸沉重的表情，好像对于她而言，理解自己刚刚行动的理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的样子……于是女孩便也认真地思索起自己为什么能够赶得及拦下少年的这件事情来。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确是猜测到了那位少年已经清醒却仍然选择继续装睡，但她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对于一个药人，而且是被带领自己的药师这样残酷对待的药人而言，被陌生人——并且又是一位药师——带走、治疗，对方没有问过他的意愿就擅自给他用药。那么会对那个人起疑，担心对方是否别有用心，害怕自己在好不容易逃出一个“监牢”后又陷入了另一个“地狱”……会生出这种忧虑从而做出保持现状、继续假装昏睡的选择也是非常合理的。
所以与之相对的，在担心这位少年的心理状态的同时，女孩也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因为她知道，人在极度紧张和恐惧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做出连自己都预料不到的、可怕的事情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警醒，所以在夜一试探那位少年的时候，女孩才能迅速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并及时做出了反应……
但其间种种，却是很难在一时之间就跟夜一彻底解释清楚的。毕竟……身为药师，无论夜一是如何看待“药人”的这种存在，无论夜一本身对待“药人”有多么温和……但只要她还是一位药师，那么因为立场不同的关系，她就不可能理解在药人心中，自己与药师，甚至是普通人的差距。
……即使那个人是夜一，哪怕她是夜一。
所以，若真要深究的话……只能说在某种程度上，女孩比夜一更能体会人在被逼迫至极限、深深陷入焦虑不安恐慌等负面情绪之中、面对不能逃开亦无法改变自身所处的境况之时，所会有的，被强行激发出来的，玉石俱焚的偏执心与妄图毁灭一切的阴暗面吧。
“夜一……”看着低头不语的夜一，女孩微微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唤了对方一声，试图扯出自己的手。
——既然无法说清楚，那便不要说了吧。也许，能够稍微预测到对方的行动的自己，在本质上，也是个黑暗的人呢。
但是夜一没有放开抓住她的手，反而用另一只手臂环抱住了女孩纤瘦的腰肢。
用脑袋抵着女孩平坦的小腹，确认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后，夜一才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稍微猜测了一下对方低落的原因，女孩沉默着，苦笑起来：“为什么要道歉？夜一并没有做错。”想了想，女孩又柔声续道：“其实……能够无所顾忌、不怀猜疑地面对他人，不正是说明了夜一是一个内里澄澈、心下无尘的人么？”抬手抚了抚对方的头发，女孩轻笑着道：“所以，和夜一比起来，会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我，才是度量不够呢。”
听出了女孩语气中那一丝淡淡的自嘲，夜一猛地抬起头，皱眉怒视对方——她从来都没有那样认为过！相反地，如果要说在她遇见的所有人当中，气度最好的那一位，那一定是小蜜蜂！
在夜一灼灼的目光中微微一愣，女孩浅浅一笑，然后摇着头拍了拍对方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示意夜一先放开自己。
看来夜一是没有在继续自责或者怨恨了呢……算是终于哄好了这个闹脾气的“小孩”了吧，那么：“好啦，现在可以去看看那个孩子了吗？”之后——在被夜一拉到一边上药包扎的时候——才发现夜一当时塞给那孩子的居然不仅仅是减缓血液运行速度的药物的女孩，是真的有点担心那位少年的情况就是了。
抱着女孩不放的夜一听见对方的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忘记那回事来着！“让他去死吧！”对于胆敢伤了她夜一的人的家伙，她没有动手直接毒死已经算是开了很大的恩了好么？！
“……”无奈地看着夜一，女孩没有再说话。
在对方沉静的面容和温和的注视下，夜一烦躁地低了头，干脆收紧了揽在女孩腰间的手臂，将头埋在对方的腹部，来回蹭了蹭。
那人伤了她的小蜜蜂，她不想再管他了。
——所以，亲爱的小蜜蜂，拜托，别再跟我说什么让我去看他、帮他、救治他那样的话了，行吗？
抬手放在对方的头顶，女孩轻声道：“夜一当时选择将他带走，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感觉到夜一抵在自己腹部蹭个不停的脑袋在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停止了动作，于是女孩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继续说了下去：“但是现在事情不是还没有任何进展么？所以夜一的计划需要继续进行下去啊，那么就不要因为我而一直生气了，将别的事情暂且抛开，专心做你应该做的，好吗？”
夜一咬紧了后牙槽，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个笨蛋真的是惹人生气界的翘楚！什么叫“别的事情”？！是谁说小蜜蜂的事情是“别的事情”的了？难道这个笨孩子真的以为她的事情自己全不放在心上吗？还是说这家伙根本就不把她自己的事情当一回事？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知道对于自己而言，她有多重要？！
……
呼出最后一口气，夜一做出了决定。
放开环住对方的双手，在女孩松了口气地退后了一步，以为自己要乖乖地去给那位少年治疗，因而试图转身离开自己身边的时候，夜一伸出手猛地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一用力将女孩的身子拉了下来，同时仰头迎面吻上了对方微凉的唇。
女孩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挣扎着想要退开，却因被夜一抓住了前襟而挣脱不得。
并且夜一还抬起了另一只手，按在女孩的后腰上，顺势将对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
于是半弯着腰俯身接受对方掠夺的女孩只能因为夜一蛮横的动作而重心不稳、身不由己地往前倒了过去。生怕会压到夜一，女孩子只能一手轻轻地放在夜一肩上，一手往下撑在夜一身后的木桌边上，别扭地维持着自己的站姿。
明明都已是这样艰难了，偏偏那人还不打算放过她，仍是不断地把她的腰一点一点往下按，同时，也坚定地把她的身体往自身所在的方向揽去……
女孩被夜一逼得几乎站立不住，甚至在对方压低她的腰部的时候，为了维持平衡而连一只腿都猛地跪到了长凳边上，膝盖抵在木凳边缘，被简陋长凳上粗糙的木屑刺得生疼。
更要命的是为了不要让自己贴到夜一的身上去，女孩努力地将上半身与对方的距离拉开，但夜一牢牢地环抱在她腰间的手却是避无可避。
于是，在对方连番的动作之下，女孩只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几乎算是半跪地矗在夜一身前，被对方折磨性的强吻着……
就在女孩被夜一折腾得全身几乎都要没有了知觉的时候，对方终于放开了她。
踉踉跄跄地连续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立刻，一阵酸痛感袭来。女孩表情纠结地扶住了自己的腰，倒抽了一口冷气。
维持那种非人的姿势这么半天，饶是忍耐力强于常人许多的小蜜蜂也难免有些承受不住地咬着牙，死死地皱紧了眉头。
而另一边的夜一却是满足地抚摸了一下嘴唇，悠悠然起身，弯下腰将脑袋凑到正疼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孩面前，在对方满是惊恐的防备眼神中，扬起嘴角粲然一笑。
“嗯，能量补充完毕！可以开始工作了~”说完这句，夜一站直了身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床边。
徒留撑着桌子勉强站着的女孩目瞪口呆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地转头望向夜一，咬牙切齿地颤抖着身子，在心里愤声怒骂：夜一这个......大混蛋！！！
似乎是听见了自家小蜜蜂的内心独白，夜一迅速回头，扬眉看了女孩一眼，还眯着眼睛笑得一脸邪恶并且意味深长。
——谁叫我家的那个笨蛋总是爱说些愚蠢的话来惹人生气呢，所以受些小小惩罚也属活该，况且……经过这件事情，夜一也算是稍微有点明白了，要对付这种性子迟钝的笨孩子，也许简单粗暴的方式还来得更为有效一些！
tbc